第128章中毒
徐仲带兵在月城外的平原上安营扎寨,夜晚宴请云水喝酒同乐,庆祝斩杀逆贼之喜。
但这喜庆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氛围。
徐仲的大帐搭好后,他火速招心腹闫席坤、年辉在帐中密谋,又派士兵将前来询问事宜的钱思挡在外面。
云水在徐仲军中做事时,屡遭闫席坤、年辉挤兑,那时他们尚且不知徐仲是前朝亲王,只是与钱思等人争权夺利,见不得与钱思交好又是徐仲侄子的徐之。
如今知晓了两人竟是前朝太子和前朝亲王,更是要争取权势,他们围着徐仲密谋,一定要将晏隽之除掉,年辉说:“我军有士兵十五万,晏隽之带来了收编的两万人、禁卫军三万余众,梁集的六七万士兵,总数是比我们少的,此地又在西北,王爷占天时地利,不如发难将他一举拿下。”
“不可不可。”徐仲连忙摇头,世人皆知去年侄儿救了他的命,又知晏隽之是前朝太子,他若此刻将他围堵屠杀了,他就会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他在意名声,否则当年先皇将皇位传给那个病秧子的时候他就造反了。
他拍着面前沉重的紫檀木方桌,震得桌上的茶杯哐当作响。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隽之之前在营中跟随他的时候,瞧着是个不多话的闷葫芦,对他的命令也十分听从,没想到将他丢去了京都,他不但建立了好的名声,又使计在众目睽睽下公布了身份,他如今杀他,反而会遭受天下人唾骂。
闫席坤心思缜密,他犹豫半晌道:“王爷,我有一计。今日我们并未屠杀殷牧昭的残余部队,而是遵守林志琅对他们的承诺,放了他们一马。我现在派人去抓两个殷军的人回来,把他们囚在柴房中,然后晚宴的时候我在晏隽之的酒水中下毒,待他毒发身亡了,我再派人将这两个士兵搜出来乱棍打死。便说他们为了替逆贼殷牧昭报仇,而向晏隽之投毒。”
年辉附议:“他手刃殷牧昭,引殷牧昭部下报复,左右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待他死后,王爷派人将他风光大葬,也能因此博得美名。”
“他毕竟是我侄子……”徐仲沉默了片刻,抬眸对闫席坤说,“你做事当心点,注意不要落人口实。”
“是。”两人领命下去了。
徐仲在帐中橐橐踱步,为了演好叔侄情,他决心再去与晏隽之闲话几句,一侃分别多日的思念之情。
待徐仲走后,紫檀木桌下钻出来一个人,脸长胳膊细,正是许二,他心思阴毒,早猜到了徐仲他们要密谋残害太子殿下,他一早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装束,搭建大帐的时候就躲在了帐中。
许二与林志琅关系甚好,一直有书信往来,之前边关的事也都是许二传信告诉林相。
他哼笑着打开窗户翻了出去,决计去找林志琅商量一下,他曾经是御前侍卫,他的忠心是效忠先帝的。
……
听完许二的回禀,云水哑然。
他知道皇叔是个复杂的人,去年他来边关投奔皇叔的时候,皇叔与张干、田丙正要交战,他担心自己会战死沙场,儿子年幼无人照顾,他便决心死后将势力传给侄子,让侄子帮他照顾儿子。
后来他安然无恙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切自然是留给自己儿子,侄子若是拦了他的路,那他就只能‘大义灭亲’了。
云水初见皇叔时,心里还充满了得见亲人的暖意,未曾想皇叔竟然急不可耐地要除掉他。
云水来的时候曾想,若他继位便将皇叔回复亲王之位,世代袭爵,或将皇叔封为藩王,镇守一方藩国。但皇叔显然想要的只有皇位。殷牧昭死了,两人都想要皇位,已经到了有你无我的局面。
许二说:“我的看法是将计就计,把装毒药的酒杯换了。他既准备了毒药,那就让他自己吃吧。”他嘿嘿一笑,“也不知道他准备的是哪种毒药,我那儿还有些西疆秘药,能让人疼上三四天才死,要不让他尝尝?”
“别了。”林志琅拍了拍许二,这人过往便擅长拷问折磨,心里有点阴暗。他打量着云水的神色,“殿下怎么想呢?我是觉得可以将计就计,但若殿下不忍毒杀亲叔叔,我们也可以从长计议。”
云水望着苍天,一时无言。
他们身上流着晏氏太.祖的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换成让人腹痛难耐的药吧,让他在疼痛中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了他的诡计,若他就此作罢,他还是我的皇叔,若他依旧执迷不悟,那就兵戎相见。”
许二听云水这样说,一下沉了脸色,摸着怀中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闫席坤、年辉二人杀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况且他手底下那两人多年与我们兄弟几个作对,早已是无法平和相对的关系了,今日留他们一命,他们改日必定会再使诡计。”
云水思索了片刻,突然想到那日严娉婷的话,她父亲去世前痛骂晏仲、燕鸣、林志琅……他转头看向岳丈,“前朝亡国的时候我年岁尚小,不知那时皇叔在朝中担任何等职位?”
林志琅想了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过往未曾细想的念头,“当时他掌管着东南边明州的军队,明州富饶、兵强马壮却在殷牧昭的攻打下迅速沦陷了,我那时以为是殷牧昭攻势太猛,如今想来他恐怕是盼着借殷牧昭之势杀了哀帝,继而起势讨伐殷牧昭,未曾想殷牧昭太过骁勇冷血,暴戾嗜杀,竟真掌握了全境,所以他才流窜到西北隐姓埋名……”
云水手指蜷缩,紧捏成拳,他本不忍谋害亲族,怕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会寒心,但若前朝亡国也有皇叔的一份功劳,那他与他还有什么亲情可言,“他准备了何种毒药,他就品尝何种毒药。”
许二欣慰点头,忍不住推荐道:“其实还是我那个西疆秘药更好。”
……
晚宴,歌舞热闹,徐仲安排了腰若水蛇的胡姬热舞,胡姬薄薄的纱裙在风中翻飞,场中将士欢呼一片,。
徐仲神色如常,见晏隽之吃着炙肉与钱思等人谈笑甚欢,他心里阴暗的念头更甚,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若将皇位拱手相让,他做不到,侄儿吃好喝好,这是你在人世的最后一顿了,去了地底下也不要怪我,和你早死的爹娘一起抱头痛哭吧。
“隽之,小杯子喝酒哪有一点男子气概。”徐仲站起来走到云水面前,一把扔开他的铜杯,“我让人抬上来两坛佳酿,我们比一比谁先将一坛子酒喝完,可好?”
云水摆手,夹起一块炙烤牛肉放进嘴里,“皇叔的酒量我是见识过的,我不是对手,甘拜下风。”他面色驼红,在篝火的映照下容貌更为俊美,一双眼睛似乎盛着天幕上坠落的星辰,让人沉迷他的美色,一时惝恍。
徐仲亦有霎时的恍惚,他想起前朝皇后美丽的容貌,若那时她肯嫁给他,父皇考虑着她的家世,立储之时是不是也会更多的偏心向他……如今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来人啊,上酒!”
周围将士也纷纷起哄,要看两人斗酒。
云水笑着站起来,“恭敬不如从命。”他又打了一个醉嗝,“待会儿可要麻烦皇叔派人将我抬回去了。”
“好!”徐仲心头冷笑,尸体冷了直挺挺的,确实要人抬回去。
侍从抬上两坛美酒,抬酒的人向徐仲点头示意,然后将一坛放在了他面前,另一坛放在了云水面前。
云水站在酒坛子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摇了摇徐仲的酒坛,又摇了摇自己的酒坛,“皇叔,我怎么感觉你这坛要轻一些,我喝你这坛吧,我已经醉了。”他伸手去抢徐仲面前的坛子,似乎真醉的不轻,耍起了酒疯。
徐仲面色微惊,抬起胳膊拦住他,又对着众人朗声笑道:“大家看看啊,年轻人欺负我这个老头子,不像话了。”
众人欢笑不止,闫席坤上来抱着两坛酒掂量了一下,哈哈笑道:“明明一样重嘛!”
“罢了罢了。”云水摇头,举起自己面前这坛,“谁计数啊,我要开始喝了。”
徐仲也抬起酒坛,对着闫席坤点头,闫席坤大声喊道:“我来数,一、二、三、开始!”
两人抱着酒坛,酒水咕噜咕噜入腹,众人拍手叫好,钱思又打趣云水道:“我看殿下酒都顺着脖子滑下来了,可别欺负徐将军啊!”
云水笑着盯了他一眼,徐仲率先喝完了一坛酒,嘲笑侄儿不太行。
云水待喝完之后,连连大呼,“我快吐了,我去外面吐一会儿。”
徐仲拦住他,一把将他按在凳子上,戏要当着众人演才好,若他一个人死在草地里了,他还要派人寻他,有够麻烦,“吃肉吃肉,休息一会儿再喝,哪能这样让你跑了。”
云水眉头微蹙,弯腰捂着肚子,“我真不是想跑,我肚子好痛。”
在场边守着的年辉与闫席坤隔着众人对视了一眼,这药效这么快吗?年辉赶忙回头派人去把那打得半死说不出话的两人抓上来。
徐仲拿着一块炙烤羊腿丢在云水盘里,隐隐也觉得心口有些不适,但猜测是空腹喝酒之故,“侄儿,吃了肉继续喝!”
云水一下推开了面前的盘子,跌倒在地,嘴里痛苦呻.吟:“啊,不行了,我肚子真的好痛。”
众人放下手中的酒肉,关怀地跑上来看他,场中的几个胡姬也慌张地退下了。
钱思将云水一把搂在怀中,惊慌失措地大喊:“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云水眼睛似乎都睁不开了,迷茫地捂着肚子,“好痛。”
年辉看差不多了,立刻上前回禀,“将军,大事不好了,我的部下抓到两个可疑的人物。”
将士将那两人拖上来,又伸手在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两人怀中摸索,寻到一包未投完的药粉,闫席坤拿起药粉闻了闻,大惊失色,“太子殿下一定是中毒了,快叫军医!”
徐仲双手紧捏成拳,他感到鼻腔里有点血的味道,明明是这样喜悦的时刻,怎么他的身体反而不太好了,他强忍着身上的难受,撑起来呵斥道:“逆贼向我侄投毒……”他话音未落,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众人更加慌乱,一部分围着徐仲,一部分围着晏隽之。
闫席坤见晏隽之晕倒,但只是面色驼红,反而是徐大将军面色乌青,口鼻出血,他心知情况不妙,忙于年辉对视一眼,两人慌乱不已,好像下药的酒坛子放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云水拍着肚子一下醒了过来,嘴里冒着酒气,对急得大呼小叫的钱思说:“我喝急了,肚子疼,真要去旁边吐一会儿了。”他隔着人群看到昏迷不醒的徐仲,闭眼哀叹了一声,“军医还没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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