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昭和帝恩赏般的语气,赵熙只觉得无线嘲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可悲的接受亲身父亲的安排,不能露出半分的挣扎。
“儿臣,领命!”
昭和帝满意的看着赵熙,道:“好了,下去办事吧。”
赵熙再又朝着昭和帝行了大礼后就后退着走出泰安宫,在赵熙前脚离开宫殿,后脚宋扬就从侧门走了进来,屈膝半跪在昭和帝面前,道:“皇上,萧统领去见了太子殿下,他们二人在宫里闭门商谈许久,微臣担心,太子殿下可能会借着统领大人的帮助悄悄离开皇宫。”
对于自己的这个本事大的儿子,昭和帝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无法真正将他关住的;所以,从一开始他要的,并不是真正关住赵凌,而是拖住他出宫的时间。
昭和帝眯着浑浊的眼睛,将手中沾了血的帕子放在腿上,慢慢的折叠着,道:“萧睿渊将元枫的真正死因告诉姓楚那丫头了吗?”
“据探子回报,已经告知了。”
昭和帝一笑,道:“很好,朕倒是要看看,朕那重情重义的儿子在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离开皇宫后,见到对他满眼质疑、满腔怨愤的妻子时,他的心里是什么感受?!”
听着昭和帝的这番话,宋扬忍不住在心里同情起太子殿下来;谁都不会想到,皇上的这盘棋下的有多大,在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皇上就已经占了先机、步步为营,所以,这一局,无论太子殿下有多聪慧冷锐,他都注定要输。
……
赵熙脚步沉重地走出皇宫,看着等候在宫门口的马车,久久的伫立在马车前一动不动。
如今,父皇逼着他去做出伤害三哥三嫂感情的事,三哥被软禁在宫中,他见不到,也无法商量,这件事亦不能其他人说起,不然定会被当成皇家丑闻被闯出去;他的心里乱极了,不知该怎么去做。
跟随着王府马车一道来的亲兵一直在观察着王爷的表情,那副沉重担忧的脸色,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亲兵想到在洛府中从王爷和洛小姐口中听到的那些辛密,心头忍不住一跳,难道,洛小姐的猜测都猜对了?
看着王爷挣扎难看的脸色,亲兵不认得走上前,尽量放缓了声音,劝道:“还是,还是上马车吧。”
听到亲兵的声音,赵熙这才从压抑的思绪中回过神,踩着马凳子走进马车里,只是在车门快要合上的时候,叫来相信的亲兵,道:“直接去凌王府。”
亲兵不知在宫里皇上跟王爷说了什么,可是看王爷的脸色,亲兵就知道,定是发生了事,不然,王爷也不会在进了一趟宫后,就变的失魂落魄、压力重重。
熙王府的亲兵堪比凌王府的精卫,全部都是赵熙最亲信的人;换句话来说,全大魏的人或许都会背叛赵熙,唯独王府养着的三百亲兵,绝对会誓死追随在赵熙的身边。
亲兵看着赵熙隐隐发白的脸色,终究还是大了次胆子,在没请示赵熙的情况下走进了马车里,然后在催促车夫直奔凌王府的同时,坐到了赵熙的身边,问:“王爷如此脸色,可是在宫中发生了事?”
赵熙抬起头看了眼跟他进来的亲兵,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能看的出来,他此时的纠结与挣扎,让他有多痛苦。
“父皇要让本王给三嫂传消息过去,故意让三嫂误会三哥,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亲兵清楚的知道,自家王爷自小就跟随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兄弟二人的感情甚好,而太子殿下又十分疼爱太子妃,皇上让王爷去做这件事,这不就是逼着让王爷去伤害太子?背叛太子吗?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去做啊,如果有一天太子知道了这事,他一定会生气,不会原谅你的。”
赵熙猛抬起头看向陪在身边的亲兵,眼底氤氲出一层水色:“本王当然知道不能这样做,可是,父皇他要挟我,如果本王不按照他说的去做,可能晴儿和洛家就要有危险了。”
听到赵熙的回答,亲兵也是惊了一跳;真的很难相信,皇上他竟然那洛府上下的安危来要挟自家王爷。
第五百二十章 雪上加霜
亲兵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一时间车厢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车厢外,车轮压在地上的咕噜声更是清晰地响在耳侧。
就在赵熙和亲兵都双双沉默,心头压着千头万绪的时候,马车就停到了距离距离凌王府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处。
凌王府坐落于京城最寸土寸金的古兰巷,巷道宽而整洁,但凡是能住进古兰巷的人,基本上都是皇亲贵族和士族新贵;而在这古兰巷中,身份最尊贵的自然就是太子与太子妃了。
凌王府占地面积极大,几乎占了古兰巷一半的位置,王府尊贵无比、低调奢华,尤其是在赵凌成了储君之外,古兰巷就更幽静深远,几乎没人敢随便乱蹿到这里打扰这里的平静安详。
可是,今日在凌王府出了事情之后,古兰巷似是一下就热闹起来,不时地就能看见人在古兰巷的巷子口窜头窜脑,胆子大的更是敢往里面走上几步,在看见被御林军围的密不透风的凌王府后,这才心思各异的快步跑开。
赵熙的马车就停在距离凌王府的不远处,自然是将这一幕幕看的一清二楚。
想象到此时已经成为了全城谈资的凌王府,再想到被困在王府中限制了自由的三嫂,赵熙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在车壁上,可见他此时的愤怒。
亲兵看着自家王爷因为隐忍而紧咬着的腮帮子,考虑了再三,开口道:“王爷,属下知道这些话王爷也能想到,可是属下还是忍不住提醒王爷几句;皇上这是摆明了要将你推出来成为他手中的刀俎,如果在这个时候,王爷屈从了皇上,让太子妃对太子产生了嫌隙,将来太子若是知晓,必然会怪罪于你;属下自幼就跟随在王爷的身边,亲眼见到太子殿下有多疼爱王爷您,若是让殿下知道你参与了这件事;以殿下的性格,恐怕失望大过于痛心,到那时兄弟感情破裂,将会无法挽回。”
赵熙自然知道三哥有多疼爱相信他,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父皇才到了他;如果三哥的消息是从他口中说出去的,三嫂一定深信不疑;而父皇要的就是三嫂的‘深信不疑’。
“但本王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晴儿和洛府出事,洛诚的性命刚刚被保下来,若是这个时候洛府出现意外,以他的伤势,恐怕很难再活下来;晴儿有多敬重自己的父亲本王心知肚明,若让她在这个年纪失去生父,该是对她多大的残忍。”
亲兵也知道自家王爷的为难和挣扎,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在他看来,就算是失去一个洛家和美人也比不上失去兄长的信任来的重;要知道,那可是太子,未来的大魏天子,如果王爷在这个时候走错了这步路,将来王爷的荣华富贵恐怕就要断在今天了。
亲兵为王爷的犹豫不决而忧心着:“王爷,一切还请三思,洛姑娘固然冰雪聪慧、美貌动人,可是属下认为,在这世间从不缺乏美人,您看,就连似太子妃那般绝色佳人都有,以王爷的身份,将来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不会有?”
赵熙立刻抬起头朝着亲兵狠狠地瞪过去,“你是要劝着本王,放弃晴儿?”
亲兵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忍,因为他很清楚,洛姑娘是王爷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对男人来说,第一个真心爱上的女子往往是最特殊的;可是,再特殊的美人在该舍弃的时候,也要咬牙舍弃。
“属下不希望王爷跟太子的关系闹僵,更不愿看见王爷兄弟之间出现裂痕。”
“你闭嘴!”
赵熙怒道:“本王以为,你能理解本王的挣扎和犹豫,没想到本王还是高估了你;本王决定了,会将父皇交代给本王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三嫂;父皇说的对,他不过是设下了计谋引三哥与三嫂入套罢了,如果他们连这点考验都不过了,那他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可若是他们能挺过来,父皇也答应了本王,他就不会再插手这些事。”
说着,赵熙就冷着脸色去开车门,亲兵看着他的背影,着急开口:“王爷,难道您就不怕……”
接下来的那句话亲兵没敢说出来,因为他看见自家王爷放在车门上的手露着鼓鼓的青筋,可见此时的王爷也在努力的忍受着。
赵熙的声音忽然变轻了,道:“本王怕,怕三哥生气,怕三嫂离开三哥,可是本王更怕晴儿会出事。”
说完,赵熙就推开了车门,跳下马车,然后顺着凌王府的外墙,朝着自己印象中有狗洞的地方快步走过去,那着急的模样,好似后面有人追他一样。
可只有赵熙自己最清楚,他不能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他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后悔自己现在正在做的决定。
飞羽院里
楚星月陷入失血过多后的昏睡,虽说她拥有天定一族较强的体质,可是,在头部受了伤,且流了这么多血之后,还是扛不住倒了下来;不然,她早就利用自己的天眼,查看凌王府外面的情况和身在宫中的赵凌了。
春杏担心的照顾在楚星月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拿着被温水的帕子擦拭着楚星月额头上浮出来的冷汗;在贴心仔细的照顾了小姐一会儿后,春杏发现睡着的小姐脸颊上浮现出两朵燥热的红晕,她下意识的就觉得现在的小姐似乎有些不太妙,赶紧伸出手去摸楚星月的头,在手指触碰到那滚烫的面部肌肤时,春杏惊的叫出声,捂着嘴巴就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萧睿渊一直坐在一边的圆凳上守在楚星月的身边,听见春杏的哭声,忙快步走过来询问:“怎么了?你哭什么?”
春杏看着眼睛睁得圆圆的萧睿渊,含着两包泪的眼睛里带着可怜与惊慌看向他:“怎么了?小姐发热了。”
发热!?
萧睿渊的心里跟着就被提了起来,来到床边伸出手探在楚星月裸露在外的面部肌肤上,又仔细看了看她此时的睡容;发现楚星月虽然熟睡,可是呼吸却有些不太正常,时断时续,喘息粗重,而且仔细去听还伴随着低声小小的痛苦*声。
难道是额头上的伤口引起了炎症,这才出现了高热?
萧睿渊看着不断抹眼泪的春杏,赶紧出声催促:“春杏姐姐你就先别哭了,快去找府中的大夫来看看。”
“那小姐她……”
“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
春杏听了萧睿渊的话,赶紧就小跑着飞奔出飞羽院,萧睿渊接替了春杏的位置,不断拿来湿润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身体出现状况的姐姐;心里的自责瞬间扩大化,都怪他,为了给师父报仇,他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向姐姐说出师父的真正死因,这不是在逼着她一面承受着楚世子的下落不明,一面在剜她的心嘛。
一直都不后悔自己决定的萧睿渊在这一刻后悔了,如果知道她在知道这么多事情之后,会因为承受不住而身体垮下,他一定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告知她全部的真相。
萧睿渊自责后悔到了极点,抱紧了楚星月的手,担心的放在自己的脸侧,一声声的对她说着抱歉,“姐姐,是睿儿错了,睿儿不该如此任性,这样伤害姐姐;求姐姐你快点好起来吧,不要这样吓唬睿儿好不好?”
说着,萧睿渊也流出了眼泪,粉红的眼睑带着脆弱,纤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泪珠,琉璃般黑亮的眼睛里注满了愧疚和深深地歉意。
“三嫂她怎么了?”
就在萧睿渊专注的照顾着发热的楚星月时,忽然就从身后传来一声紧张的男子声音,他赶紧回头一看,就认出此人正是七皇子赵熙。
赵熙看着哭的眼睛红红的萧睿渊,又看见躺在床上的楚星月头上绑着纱布,脸颊上印着燥红,本就悬着的一颗心跟着重重的落下,心里立刻升出一股不好的感觉来,难道,难道……三嫂的情况不是很好?
赵熙几乎是大步就冲了上来,力气大到毫不客气的将守在楚星月床边的萧睿渊推开,跟着伸出手指探了探楚星月的鼻息,在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不断地喷洒在自己的手指上时,赵熙这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他还以为、以为……三嫂真的出了大事。
回过神后的赵熙这才感觉到后背的黏腻感,原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生生将自己吓出一身的冷汗。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三嫂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大夫呢?太医呢?”
萧睿渊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七皇子,忙回道:“春杏已经去叫大夫了,是我照顾不周,以为姐姐只是简单地受伤,没想到她会突然高热。”
赵熙不愿意跟一个孩子在这里计较,所以并不出言苛责,而是看着又是受伤又是生病的三嫂,他本来在心里已经打定的主意在这时产生了动摇。
第五百二十一章 来世的寄托
只是,那份动摇在瞬间就被他的理智压下,他告诉自己,如果在这时选择跟父皇对着干,洛晴恐会付出生命危险,可若是他选择站在父皇这边,而三哥与三嫂这边,撑死了只是增加误会。
两方都是伤害,他自然是要选择最轻的那一方;大不了等将来东窗事发,他在跪在三哥面前请罪,到时候无论三哥是要打死他,还是要将他丢的远远的,他都会甘心承受。
想着心里的这个决定,赵熙的脸色渐渐好转,拿过萧睿渊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楚星月挂着虚汗的脸颊,声音低沉道:“本王会在这里照顾三嫂,你去门口看看,大夫来了没?!”
萧睿渊知道赵熙是姐姐盼着来的人,所以,对他的话不疑有他,听话的快步走到门口,踮着脚尖,着急的张望等待着。
至于高烧中的楚星月,则是又陷入进了那个怪梦里。
在梦中,她依然坐在一片干净的、透彻的世界里,高烧折磨的她浑身酸疼,就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人从身体里抽出来一样,绵软无力,连呼吸一口都觉得痛苦难捱。
这时,那个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又出现了,只是许久不见,她的影像似乎淡了许多,就像是一缕没有肉体的灵魂,看上去给人薄薄的感觉。
女子飘到她的面前,蹲下来关心的看着她:“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楚星月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用力的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待嗓子眼舒服了一些后,她开口:“我好像发烧了,浑身都难受;你呢?你好像也不太好。”
明明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可是楚星月却对她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从心里觉得,眼前的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所以对她也关心了几分。
女子听到她的关心似乎十分高兴,低着头打量了自己一圈后,道:“我快要走了。”
楚星月抬起头朝着她看过去,见她的眼睛里有不舍的依恋,“走?走去哪里?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笑的恬静道:“意思就是,这里我待不聊太久了,或许等你下次再来,我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心里立刻传来一阵疼痛,楚星月诧异的看向她,同样也流露出不舍:“你要去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走?你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女子笑着摇头,道:“这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会来到这里,我等的是你;等我等到了你,向你传达了一些事之后,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使命?传达的事?
楚星月忽然想到她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曾告诉她,她并不是贸然出现在这个世界,而是她本来就属于这里,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个人在等待着她的出现,所以,这里才是她的归宿。
楚星月心里一苦,眼泪差点伤心的流了下来,道:“你要走了,他也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在这里。”
女子有些不太明白她此时的话,关心道:“你好像有心事?方便跟我说说吗?”
有些话楚星月没有办法对身边的任何人说起,可是却能放心的对她说,而这样的信任和依赖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可是,却并不排斥发,反而觉得十分舒适。
“你曾对我说,我之所以会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有个人在等待着我,他是孤独的,是寂寞的,我的出现就是为了拯救他;知道吗?当初在我听到你说的这番话时,觉得你应该是个疯的,不然怎么会跟我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我遇到了他;直到他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才知道,原来你从不曾欺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