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乐一愣,她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你说什么?”
打电话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童琳干脆就说完了:那天他骑车把咱们的大巴拦下来了,说是要找你,但你不是走了吗?”
师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心情,她突然想起来,离开那天,看到戚宴在医院门口抽烟,面前停了辆摩托车。
他是那个时候刚回到青城吗?一路骑车?
她感觉心里突然就突突了几下。
戚宴跟她说,原本要见一面的,他不在青城。
师乐问:“你怎么不早点说?”
童琳这也是犹豫了很久的,她咳了声:“当时你拦着我给他要号码的原因我也清楚。”
“但你想想,他怎么会这么远,专门来找你道别呢。”
“我那时候觉得,都要离开了,他也没看到你,就这样也挺好的,毕竟你们两以后也见不到了。”
她也觉得这事儿自己做得有些欠考虑:“但是今天吧,我又觉得,这事儿你应该知情。”
师乐虽然拦了她要号码一次,但也没拦第二次,因为有些事情,那也不是距离就能说清的。
所以童琳这会儿才把事情说出来。
师乐挂了电话,在家里安静了半天,忽的拿起了之前师珒给她的车钥匙,出了门。
从江州到余坪,要五个小时。
师乐中午出的门,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黑得早,飘着毛毛雨,路上有些滑。
她把车停在余坪小学门口,打开手机,点开了那个几个月没点开的对话框。
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只是连打了两个,那边都没有接。
师乐微微皱眉,随后打开车窗透气,心想:行,这次是我欠你的,我等。
一打开车窗,冷空气就吹了进来,师乐把外套穿上,看着这个熟悉的学校,里面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放假多久了。
这时,有几个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提着东西边走边说话,朝这边过来。
有个人低着头在玩手机,借着那光,师乐觉得有些熟悉,许是看到学校门口停了辆好车,那人也转过头来,随即眼睛一亮:“乐乐老师!”
走过来的有四个人,刘水阳和他爸,还有之前离家出走的赵康和他妈妈。
师乐推开门下车,这才看清他们手里提的是鞭炮和纸烛。
赵妈妈高兴地问:“老师怎么过来啦?去家里坐坐啊!”
师乐看他们似乎要去其他地方,于是道:“您忙您的。”
赵妈妈说:“也没什么忙的,就是村里办丧,晚上过去坐坐。”
师乐点了下头。
赵康和刘水阳对视一眼,刘水阳把手机收起来,问:“乐乐老师,你也是去宴哥家的吗?”
“啊。”师乐是有这个想法,但他怎么知道?
“我们也是。”刘水阳说,“一起吗?”
也是?
师乐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她缓缓垂眸,看着赵妈妈手里提着的鞭炮和纸烛,想着她的话。
她指尖动了下:“你是说,戚宴他家,在办丧?”
“他妈妈前两天过世了。”刘水阳这才知道原来师乐不知道,他解释说,“这两天在办事。”
师乐脑袋嗡了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时,刘水阳他们已经道别走远了。
她没有跟他们一起过去,怕家长孩子们太热情,那就不太合适。
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师乐有些无措,她想自己是不是也要买点鞭炮,可是她不懂这边的习俗,脑子也有些跟不上。
最后,她空着手开着车到了戚宴家那个弯道上,他家门口停了不少车,她只能把车停远一些。
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上来戴上,慢慢走了过去。
晚上人不少,搭了几个大棚子,大家都坐在里面聊天打麻将。
还有人是在跟师乐一起过去的,有人戴孝,看到人来了,跑过来接过客人手里的鞭炮纸烛,招呼他们找位置坐。
师乐帽子压得低,一时也没人注意到她。
她左右看了眼,没看到戚宴。
他家的堂屋被改成了灵堂,一个大大的奠字格外刺眼。
师乐走过去,看到虎子戴着孝跪在灵前烧纸钱,眼睛已经肿了。
“你就拿着跟着走就行。”
“好,麻烦了。”
听到这个声音,师乐转过头。
戚宴从她左手边的屋子里走出来,穿着一身孝衣,头上也戴着白。
少年好像又长高了些,却又是瘦了很多,脸色有些白,眼下有青黑,应该是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他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面前站了个人,习惯性的要打招呼,却看到戴着帽子下的那半张脸。
戚宴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目光上移,看清了夜晚她的那双眼睛,他止住动作,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
师乐抿了抿嘴,一时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
她话没说出口,听到了一声,很低,又很沙哑的:“姐姐。”
第三十六章
外面的鞭炮声几乎就没停过, 师乐耳朵被炸得有些迟钝,但她还是听到了那声很轻的姐姐。
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她没想过, 自己跟戚宴的重逢会是在这个情况下。
来时她想,或者自己这时候不该来,他应该很忙。
可是她也想,这个人,已经没有爸爸了, 他现在也没妈妈了, 他应该很难过。
所以师乐到了这里,看到戚宴这一瞬,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很难过。
没人发现这里的异样,还有人不停在喊:“小宴, 你看看,这个单子写的东西齐不齐?”
师乐:“你先忙。”
戚宴往前走了一步, 顿了几秒后, 他道:“姐姐, 等我。”
师乐点了下头。
很多来的客人都要来灵前烧纸,师乐知道虎子的性格, 所以也没急着过去,她又回了车上, 看着前面的热闹,看着在人群中不停穿梭的身影。
人都会在一夜之间长大,她的一夜是在三年前,而戚宴好像比她更久。
在面对这样的情况, 他没有一丝慌乱, 也不会像虎子那样哭得眼睛红肿。
他只是, 想喊她那样,克制的撑起了整个家。
但他,也不过只是个少年人而已。
戚宴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里事多,此时就是一团乱麻,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很久了,自从收到妈妈通知的那一天。
他像是被一条线给提着,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他忙着准备妈妈的身后事,忙着请人,忙着安抚虎子,还得忙着陪妈妈最后一段。
他好像一直都没有一条神经能放松下来,紧绷着到现在。
他知道,如果他撑不起来,这个家就塌了。
直到看到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太忙太累,出现了幻觉,以至于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在满世界的喧闹里,像是突然间看到了一抹亮色,他紧绷着的那条弦突然颤了一下。
直到这晚上过去,都没有停下颤抖。
这场热闹一直到了凌晨才散,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血亲在家里,大家也都陆续去休息了。
戚宴走出门,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那点不真实感才落到了实处,她真的来了,她在等他。
他期待又害怕。
师乐早就给戚宴发了消息,说他先忙,她会等。
开始那会儿外面鞭炮声响,她也睡不着,就一直看着他,现在也没什么困意了。
这会儿看到他站在他家的院子口,左右地看着,没一会儿,师乐的手机响了。
师乐看着远处的人,接通了电话,她说:“我在路边,拐弯这里。”
那个弯道,像是两人之间的一个默契,听完这话,师乐看到他突然就抬头看了过来,随即很快走过来。
她将车窗降下来,把锁打开。
外面毛毛雨下得大了些,还冷,待他走到窗边,师乐倾身给他开门:“来。”
戚宴只是看着她,在师乐微微挑起眉的时候,他低下头,慢慢把自己头上的孝给摘下来,又把孝衣脱了,才上了车。
师乐把车窗关上,看他把那团白抱在身前。
两人之间都有些沉默。
师乐过来这里的目的,好像被这突然的消息给震没了,她觉得这会儿好像也不是提到过去那些事的好机会。
她问:“多久没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