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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赛缪斯看的清楚,连忙命令法比奥斯舍了张永宝,随他一起猛追李虎丘。张永宝刚想乘隙攻击法比奥斯,不意一旁楚烈一腿踢来直奔自己肋下弱点,连忙收手回击,将楚烈挡出老远。也不理楚烈如何,径直奔着法比奥斯的后背追了上去。楚烈站稳身形,毫不犹豫也追了上去。

董兆丰评李虎丘的脚程天下无双,并非夸张之语。这厮虽身处泥泞之中,奔跑起来仍如离弦之箭。他一只手托着装巴陵珠的盒子,不时的打开一下,吸引的赛缪斯和法比奥斯穷追不舍,张永宝也紧随其后,再之后是堪堪要掉队的楚烈。幸好这黑夜里巴陵珠的光芒十分耀眼,楚烈跟不上时还能看见光,循着光追过去倒也没被丢下。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李虎丘忽悠他时说的要想追求武道更高境界首先就得放下手中枪,掏出手枪鸣枪示警后继续追击。

枪声一响,在这芦苇荡里传的老远,东北方向立刻响起一声回应的枪声。楚烈听见不禁欣喜,却不料那枪声一响之后,李虎丘立即向右一拐朝着枪声相反的方向奔去。其他人连忙跟上,楚烈无奈也只好在后边尾随。这一番追逐竟渐渐演变成了一场泥地马拉松。

天光破晓的时候,李虎丘跑出芦苇荡来到大江堤坝上。回身看,身后四人以速度快慢分成三个档次。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法比奥斯,这个家伙天赋异禀耐力极强,脚程同样不慢。在他之后则是张永宝,圆满大宗师虽然速度不算最快,却胜在绵力悠长又善于追踪。赛缪斯因为体重巨大轻身的功夫并不擅长,虽然是宗师的体力倒与楚烈跑了个脚前脚后。若不是李虎丘有意控制速度,只怕即便是有巴陵珠照明,楚烈和赛缪斯也得掉队。

李虎丘的打算是消耗身后三个猛人的体力,等他们消耗殆尽的时候再逐个击破。这也是迫于无奈的办法,却不料这泥地追逐赛消耗极大,跑到现在他自己也累的够呛。只见身后的法比奥斯估计也累了与他之间的距离正在拉大,反而是张永宝依然神采奕奕正逐渐缩小与法比奥斯的距离。楚烈和赛缪斯已然到了极限,前边李虎丘一停下,他们的心气儿便松了,先后钻出芦苇荡,就在堤坝下边趴在地上呼呼喘气。在沼泽泥地里神经紧张的飞驰了整整一夜,他们两个脚程最弱,所消耗也最大。

李虎丘分析局势,觉得这番消耗已经达到目的,遂停住脚步。只见张永宝已追上法比奥斯,劈手就是一掌。赛缪斯想要上来驰援,却被楚烈一枪打中大腿,但是他的大腿比一般壮汉的腰还粗,而且肌肉发达筋骨强健,这一枪并未造成多大伤害,反而激起了这家伙的凶性,转身便冲楚烈扔了个小火球。楚烈体力消耗几近油尽灯枯,自问接不下这火球,赶忙就地一滚避过火球。赛缪斯也没了体力,发挥不出可回旋的上乘手法,那火球走空后径直落地,瞬间火光大作。四人打成了两对儿,反而是李虎丘闲了下来。

法比奥斯与张永宝斗在一处,果然不敌,十几个回合下来便只剩下招架之功决无还手之力。张永宝无愧圆满大宗师的称号,尽管已经赤手空拳钻进沼泽四天,他不仅没有体力受损,反而将之前所受之伤恢复。如今新伤初愈便跟李虎丘和法比奥斯在泥泞不堪的沼泽中斗了一夜脚程,此刻看上去却依然是他体力最是雄健。只见他身手矫健迅捷,举手投足都有着莫可抵御的威力,将对手打的节节败退。

法比奥斯一夜奔跑已近枯竭,此刻与他交手全仗天赋异禀,血气远较常人健旺,凭着一股子拼命的劲头抵挡住张永宝。这样的抵挡却不过是困兽之斗,以李虎丘所见,这家伙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支撑不了十招必定败北。李虎丘在心中默默给他倒计数,十,九,八……一!碰,法比奥斯被张永宝一拳击中前胸,向着堤坝下方飞出十几丈远才滚落于地。如此威力惊人的一拳打在胸膛上,想来定是活不转了。张永宝一击得手,纵声大笑,豪声道:“哈……鼠辈!这一拳还不要了你的命?”

武道家自有其道,生与死,胜与败,荣耀与耻辱,一切归于两个字,拳头。

变生突然,赛缪斯和楚烈正斗的不亦乐乎,听到张永宝的笑声赶忙往这边看。只见法比奥斯被打落堤坝,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赛缪斯顿时傻了眼似的呆在当场。楚烈趁机一拳打过去,他竟躲也不躲被击中肩头,却借这一拳之力奔向法比奥斯。一边跑,一边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跑到法比奥斯近前时赶忙将他抱起,只见他胸口瘪了一块,口鼻之间尽是鲜血,有出气没进气,显然是活不成了。张永宝见他给法比奥斯灌药,并不阻拦,反而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给他灌下仙丹他也活不成了。”赛缪斯喷火的眼神狠狠瞪了张永宝一眼,冷哼一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那瓶子里的液体倒光的时候,赛缪斯豁然站起身,转身面对张永宝,念起了奇怪的咒语。李虎丘零零碎碎听的不大明白,他那点意大利语也只能听些生活常用语,赛缪斯此刻念叨的乃是一段应用于某种仪式的宗教经文,他哪里听的明白。只隐约听懂了几个词,似乎在说什么,仁慈上帝,还有降世和毁灭之类的。最后见赛缪斯念叨完高声喝道:“去吧,撕碎他们!”这句话李虎丘倒是听懂了。去吧这句浅显易懂,撕碎他也常听妮娜吃饭时说起,他们是很简单的单词,连到一起却让李虎丘猜了半天。直到地上躺着的黑毛怪人法比奥斯站起来,睁着一双腥红的眼睛将他和张永宝全盯上了,才意识到这龟儿子大概请神成功了,竟让眼看死透的法比奥斯起死回生,且打了鸡血似的。不由得对那瓶起死回生的药水产生了浓厚兴趣。

嗷!!!

法比奥斯是罗马人,号称狼的后代。此刻他就算不是真的狼人也差不了许多。药物作用下,只见这家伙通身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同时身上的衣服被隆起的肌肉涨的直欲破裂,不大会儿,衣服裂开的声音入耳,这厮已经变成身高超过两米五,浑身黑毛的大怪兽。

张永宝见此情形,不惊反喜,几欲大喜若狂!高声呼道:“神变!传说是真的!圆满之上果然还有神道大宗师!”

第177章 神道传说,天赋异禀

神道大宗师?李虎丘暗自心惊,怎么从未听董师傅说起过?眼瞅着那个黑毛怪人在药物的刺激下如神话般变成了近三米高的巨人,接着便听到张永宝兴奋的吼了句神变和圆满之上的什么神道大宗师,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圆满大宗师更强悍的武者?他忍不住高声问道:“喂,老疯子,你说什么呢?什么是神道大宗师?难道还有比你们圆满更厉害的境界?”

“小崽子,井底的蛤蟆你才见过多大的天?”法比奥斯的气势还在增长,张永宝却视而不见似的跟李虎丘说起这神道之境来。“以你现在的境界应该已经明白人体的潜力是无穷的,武道家修炼国术目的不是获得多少外来的力量,而是能激发出更多的自身潜能,境界越高者发现并能应用的潜能就越大,道理上圆满境界已可以尽观人体潜能之海,这个境界基本上也已是人的极限,但这个极限只是广义上的,这世间另有那神道强者视吾辈之流如草鸡瓦狗,只是那等人物据我所知天下只得一人,早已隐身多年,关于他的事情已成传说,那人曾同时不费吹灰之力战胜两名绝顶宗师,董老鬼这些年始终不敢自居天下第一,便是因为知道那人尚在人间。”

李虎丘忽然想起杨牧峰曾跟他说起过一人,脱口而出问道:“你说的可是孔文龙?”张永宝吃了一惊,“啊,你也听说过他?据我所知董老头是绝不会说起这个人的。”李虎丘点头道:“果然是他,我是听杨牧峰说起过这个人,当年被他踩死的两位绝顶宗师都是盗门的前辈。”

张永宝看一眼气势已酝酿完毕的黑毛怪人法比奥斯,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听说过他。也好,今天我就再帮你涨个见识,看见这家伙的变化没?这叫神变,是只有神道大宗师才能掌控的技能,他把身体变大是拉伸筋骨,强行用气血把肌肉鼓起至极限,做到这一点后,他所能运用的潜能就会远胜圆满宗师,这就好比你的潜能是一湖水,可你的武道境界只相当于一只碗,这个神变可以让你变成一个盆,这样一来你能用的水不就多了吗?”

李虎丘道:“你是说这个洋鬼子便是神道大宗师?他现在能运用的潜力已远远大过你了?”李虎丘还要再言,却忽见那法比奥斯已扑了上来,简简单单一记直拳猛击他面门。恶风之猛竟将李虎丘头发吹乱!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巴陵珠,所以舍了刚才打伤他的张永宝,打起李虎丘的主意来。李虎丘大叫一声来得好,便欲招架,却听张永宝叫道:“不要硬接,与他游斗!”见李虎丘躲过一招,又道:“神道宗师,凭他也配!这家伙不过是通过药物将自身的潜能暂时激发,等过了药效不用打就得死,你道那神道境界的招数是谁都能随便运用的吗?”

说话的功夫,李虎丘闪转腾挪,已经多次避过法比奥斯的狂攻。赛缪斯虽听不明白张永宝说什么,却也已看出李虎丘的目的旨在消耗时间,只等法比奥斯的药效时间一过便会还击置他们于死地。眼看贼王身法灵便,法比奥斯用了神药之后虽然力大无穷,却因为体型巨大失去了之前的灵变诡异,连踢带打忙活半天连人家衣角都沾不到。赛缪斯见此情形心知不妙,若等到药效消失,法比奥斯将虚弱的连普通人都不如,巴陵珠虽然重要却也得有命拿到才行,不如趁他还有余力先逃命要紧。连忙掏出一只奇形哨子放在嘴里,吹出一声极刺耳的哨音,只见神变后体型巨大的法比奥斯听到这哨声立即停了下来,转身便往赛缪斯那边跑。刮了一股黑色旋风似的跑到赛缪斯近前,听后者叽里呱啦说了两句话,抗上金发大汉毫不迟疑跳入大江,入水既无影无踪。

楚烈强提精神追上堤坝,对着水中连开数枪,心知是无用功,终究不甘看着他们就这样逃了。李虎丘却忽然想起远在京城的妮娜。想来寻找妮娜的两个外国人就是他们了。可以刺激人发生神变的药物,小洋妞无与伦比的神力,严重的副作用,将三者联想到一起,教廷派人苦寻妮娜真正的目的似已找到。

楚烈提枪踉踉跄跄直奔张永宝,李虎丘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决。他知道楚烈没有机会,觉得张永宝不会手下留情,让他犹豫的是楚烈对他的态度和已经拿到手的巴陵珠。

张永宝挺拔如山负手而立,站在清晨的朝阳下,连身上的烂泥都似在闪着金光,宛如天神一般。反观楚烈,浑身上下同样沾了一身烂泥,但他精神萎顿已极,连这身烂泥都跟着没精神。张永宝轻蔑的看着他,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将目光锁定在贼王身上。

“昨夜你从我身上拿走那珠子的手法叫什么?”身为圆满大宗师,贴身之物被人取走,尽管对方号称天下贼王,对张永宝而言,仍是不可思议之事。

“霸王抖甲!”

“好,好,好,妙绝的一招,你那贼王之名果不虚传,想来你在这上没少用功。”张永宝稍微侧目看一眼正端起枪向自己瞄准的楚烈,抬手鼓掌的瞬间,身子刹那平移数步,来到楚烈身边,只用肩头一撞便将脚下虚浮的年轻特委撞倒在地,这一撞果然没用双手。楚烈倒地吐出一口血,还要再起,却欲振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永宝负手转身,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当你举起这把枪的时候,你便已不配我对你出手。”

李虎丘在张永宝向楚烈出手时本欲阻拦,却发现张永宝旨在伤人并未动杀机,便决定静观其变。冷眼看着他将楚烈放倒,抱拳道:“多谢手下留情,我刚才一时犹豫,若你真个将他打死,我可就对不起董师傅了。”

张永宝轻蔑一笑,道:“董老头当初传你功夫时绝想不到你的成就会超过他亲传的入门弟子,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看走了眼,那时我认为以你的天资,能迈入化劲已是极限,却不知你有什么秘法,竟可以易筋煅骨换血再造将自身的天赋局限打破跨进绝顶境界。”又道:“你可知上次在雁荡山中我因何那般逼迫你?”李虎丘摇摇头,张永宝续道:“我想知道你用的什么秘法提高自身潜力!因为二十九岁至今,武道一途上我已经原地踏步三十年!”

“你觉得是你的天赋不足造成的?”李虎丘问道。

“人的天赋是修炼武道的基础,就好像盖楼的地基,基础决定高度,不同的是人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筋骨血肉生来不变几乎不可逆转,因此武林各派的师父选徒弟时总会挑选先天气血健旺禀赋过人的传授衣钵,我因童年特殊经历锻炼出了极高天赋,所以武道上才会有今日成就,但也已局限于此,可我并不甘心,刚才你已见识到神变之能,虽然那洋鬼子靠的是药物作用,神智昏乱蠢笨的很,但却真实的展示出了那样的能力,足以说明孔文龙当年化身巨人踩死盗门双绝的事情是真的,神道境界也是真的,只是需要亿万无一的天赋才有机会踏足那个境界,我此生舍武道别无他求,若有机会更进一步,哪怕只是万一也不会错过。”他肃目看着李虎丘,又道:“你先天不足难以踏足化劲,但若遇名师再辅以药物加上极好的机缘勉强进入化劲也非不能,若想再进一步却除非你能逆天改命,改造自身筋骨血肉……”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做到了,所以我必定有特殊的方法能提高自身的天赋?”李虎丘想起感悟于哈城医院的那个以意念驱动气血随时练功的秘法。功夫之道点滴进步全在苦练,但若用功过度,既容易将拳架子练死了又容易练伤身体,反而欲速则不达。而李虎丘自创的以意念驱动气血的锻炼方法却没有这个副作用,所以他可以随时都在练功,时刻都在点点滴滴的改造着自身的天赋。但这需要经年日久的时间和年轻健旺的生长欲望,并不适合张永宝这年近六旬的圆满大师。

张永宝郑重点头,道:“只要你肯传授,便是让我现在拜你为师也无妨!”

李虎丘坚决的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方法可教你的,巴陵珠在这里,你若想取回去现在可以动手了。”

张永宝面露失望之色,犹自不甘问道:“当真没有?”

李虎丘额首道:“确实没有!”

“没有便没有。”张永宝叹口气,道:“昨夜我接了你一飞刀。”

李虎丘道:“那般漆黑的情况下,那一刀不好接。”

张永宝摇头道:“即便是现在,那一刀也不好接,但我知道你还有更厉害的手法,恐怕我全力以赴也未必接的了。”顿了顿又道:“否则你不会这么有信心。”

李虎丘点头道:“的确有更绝的手法,想要奈何你未必管用,若只求自保估计够了。”

张永宝道:“我若现在就走,你会阻拦吗?”

李虎丘笑道:“脚长在你身上,路在这里,只要不从我身上踩过去,随你怎么走,怎么?你不想取回巴陵珠了?”

“没有把握!”张永宝心中掠过那个被身边所有人摒弃,死于阴谋与背叛的老人。沉声道:“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办,现在就死怕不甘心。”又道:“事情办完我自会去找你决一死战!”言下之意,他已没把握跟李虎丘决战后全身而退。这是极高的评价!但李虎丘却不以为意,拱手抱拳道:“慢走不送。”

张永宝转身便走。李虎丘走过去将楚烈扶起,后者苦笑道:“他明显对你有所忌惮,为何不与他决战?你怕他伤了我吗?”李虎丘摇摇头,笑道:“他永远不会玩拿人质说话这种游戏,我只是怕打不过他,巴陵珠还得让他拿回去,与其如此不如见好就收。”

“你还从未对我用飞刀!”楚烈的心中有些苦涩,张永宝的话明白无误的告诉他李虎丘最厉害的本事是飞刀,厉害到可以让一位圆满大宗师退避三舍。他此刻的心情就好像长跑比赛一直在追逐一个目标,本就遥不可及了,却忽然被人提醒他其实已经比自己多跑了一整圈。

李虎丘扶着他站直,认真说道:“我视你为一生的对手!”

芦苇荡里传来呼呼啦啦多人行进的声音。端木野带队,另外几组人马此时也已赶到这里。大家始终在一起,所以不仅都很安全,而且相比较李、楚二人身上也很干净。专案组的另一位副组长径直来到李虎丘面前,大声质问道:“疑犯呢?刚才为什么不阻止疑犯逃走?”原来刚才张永宝离开时,他们隔着老远已经看见。

李虎丘静静的看着这人的双眼,不等端木野上来相劝,一把拎住对方脖领,看一眼这位‘公仆老爷’衣兜里的玉溪香烟,冷声道:“他是你们的疑犯,而我只是个热心群众,我他妈没有义务替你看着什么嫌犯!”

第178章 心灰意未冷,欲始从头越

燕复农从李虎丘手中接过巴陵珠的瞬间,着实想表扬他一番的。话刚到口边却发现李虎丘已经转身离去。李虎丘受梁思汉之托来南方的目的就是取回巴陵珠,如今目的已达到。至于是否继续配合警方抓捕张永宝还要随他的心情。现在他显然没心情继续跟警方合作。看着外公满头萧萧白发和他身后脑满肠肥的‘人民公仆’们,他忽然觉得心头一阵烦躁疲倦。为自己昨夜出生入死感到不值,又觉得燕家三代这几十年所受之苦没有意义。

回到家看见萧落雁独自在家,正在打电话,后者看到他,连忙对电话那边说道:“不跟你说了,他回来了,形迹可疑,我得先给他过一堂。”李虎丘将身上脏衣服脱下来往地上一丢,神色疲惫意兴阑珊,懒洋洋说道:“我先去洗个澡,有些事要好好想一想,暂时别打扰我好吗?”

萧落雁奇怪的看着他无精打采的走进卫生间,拎起他丢下的脏衣服,自语道:“臭家伙是不是病了?”

泡在温暖的水中,闭上眼,全身放松,用意念引导着气血运行周身,幻想着昨夜打斗的情形,耳边似响起张永宝打出一拳一脚时血液奔流,骨骼作响,筋膜振动。那便是圆满的境界!从来不知道在那之上还有神道。正思忖想往时,浴室门忽然被推开,萧落雁踩着小猫的步子走近浴盆,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放在他肩头上按了两下,一声叹息后说道:“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你不让我打扰你,可我反而更想打扰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虎丘抓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前,柔声道:“这里都是你的,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话,只是累了,觉得金师傅的那份情怀和我外公的执着,还有母亲所受的磨难,甚至我这么多年吃的苦都毫无意义,有时候真想痛痛快快杀几个贪官污吏。”

“怎么学起我老爸讲话的口吻?小李同志这样可不好,你这是不相信党不相信政府,这是倾向问题,苗头很危险,我要劝劝你赶快悬崖勒马。”萧落雁摇头晃脑,另一只小手不老实的乱抓。李虎丘扑哧一笑,道:“我就是一时的感慨,明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有时候就是希望能出现一位改天换地的牛人,不是让天下大乱的那种,就是有足够的力量扭转局势,却又不贪图个人权势的那种人。”

萧落雁摇头笑道:“你做梦去吧,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就算有也一定不在华夏,咱们这国家就不具备孵化这种人的外部条件。”李虎丘撇嘴:“没有人做那我就去做,老金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点点努力未必不能改变一些事情。”

“小文盲别做梦了,陪我在这边多住些日子吧,反正生意有王茂大哥管着。”萧落雁看得出他说这话时很认真,有些担忧他的想法会招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小手在他胸口抚摸两下,将头贴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温柔的说道。“你上次硬要离开,你妈妈偷偷哭了好几天,她虽然看上去很坚强,其实你并不了解她,或者说你不了解女人,有时候女人很坚强是因为孩子,同样她们也会很脆弱,也是为了孩子,你妈妈是怕你自由惯了,不想限制你让你恨她,所以才同意你离开的,她是太在乎你了,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想你受半点委屈,又怕你自责故意装出来的坚强给你看。”

李虎丘问:“你听谁说的她哭了好几天?”萧落雁不满道:“小燕子!怎么?我还能骗你不成?”李虎丘低头沉默不语,半晌,忽然抬头道:“学校怎么样?我是说听她的安排去上学,与其瞎忙些不相干的事情,还不如哄哄自己老娘高兴,我也顺便见识一下大学生活什么样?”有些兴致盎然,“会不会学几十门功课,每天都要上很多课?每个人都看书学习到夜里十二点?”

咯咯,萧落雁娇笑一声,问道:“你是认真的还是跟我开玩笑呢?上大学?你没喝多吧?你这一夜之间的变化也太大了吧。”李虎丘仰起头静静看着她,萧落雁笑容敛去,随即又扑哧笑出声来。李虎丘面露不满之色,萧落雁笑道:“好吧,好吧,我就当你是认真的,先不管你是玩票还是为了哄你老妈开心,大学里可不是什么自由之地,一大堆规矩在那放着呢,首先入学就是一大难关,应届高考你肯定没戏了,除非用钱买一个上学的机会,现在倒是有学校肯沾染铜臭气,接收一些有钱的傻瓜赞助入学,可你连个最起码的高中毕业……对了你有,你有一个哈三中的毕业证,好吧,算你能混进我们大学生队伍里,咯咯,好吧我不笑了,我问问你,你会什么?我是说数理化英语政治哲学经济你哪方面有基础?到了那什么也不会跟傻瓜似的被人嘲笑,你能忍受几天?”

李虎丘想了想,道:“估计一天也做不到,但我想试试,哪怕只是为了让老妈高兴一下,这也算表态了。”

萧落雁拿起搓澡巾在他后背上用力搓了两下,襟鼻子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多油泥?”李虎丘无声对抗。萧落雁又使劲搓了两下,投降道:“好吧,看来你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找不自在,也不知你是真孝顺还是真想感受一下寒窗苦的滋味,那我就跟你说说我上大学那会儿的事情吧,先叫声萧老师听听。”

李虎丘突然回身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浴盆里。“你想学小龙女做老公的师傅?”目光炙热,分明是想做杨过了。

萧落雁咯咯娇笑,摇摇头,声音柔的发颤,“不要,明前姨一会儿就回来了,给她撞到羞也羞死了,啊!!好吧,别亲了,胸罩快被你咬破了,先让我去把门关好。”说着,挣扎着从李虎丘怀中逃出来,跑到门口回身道:“臭家伙大色狼,你自己搓吧,我去换身衣裳,你洗好后记得来听课。”

李虎丘老老实实坐在客厅里,颇有几分蒙堂学童的意思。萧落雁笑嘻嘻举着根天线棍,胡闹的样子明显多过为人师表。

“我上大学的时候……嗯,最初印象,饭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人要多傻就有多傻,把学校想的纯洁无比,一开始基本还是以学业为主,都是全国各地考来的尖子生,大家都眼空四海,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所以学习热情普遍很高,都是女生跟女生在一起讨论学业,男生老远看着装着讨论课业,反正就是以为学习好了就拥有一切了,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了,挥霍的挥霍,刻苦的刻苦,刻苦之后发现大学和社会一样复杂,于是失落的失落,总之特傻就是了。”

“那时候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李虎丘自然而然问道。萧落雁举起天线棍照他脑袋轻轻敲一下,笑道:“打你个思想复杂的……咯咯一笑,继续道:我那会儿还小没被谁惦记,至少没有人公开惦记,抚云和暖暖俩才叫招蜂引蝶呢,光是各地上来的公子哥儿们就先应付了一个多月,后来楚烈二哥来学校一次后才好些,但偶尔还有那胆边生毛的傻大胆去给暖暖送情书。”

李虎丘大约能想象楚烈那厮当时的威风煞气。又问:“老师严厉不?”

萧落雁歪头想了想,道:“因人而异,不过女老师基本全是‘灭绝师太’,即便心里装着个杨贵妃,表面上也都是灭绝老尼,男老师都是‘华山二老’之类的,偶尔出现一个半个杨逍范遥之流,不是很快和光同尘,便是辞职下海。”

李虎丘道:“你上的是燕大,估计跟一般的学校不一样,借鉴价值不高。”

萧落雁笑道:“你以为你妈会给你安排个什么样的学校?就算不如燕大有名气,估计也不会差许多,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每所大学都有自己的办学风格,就好像人的性格,即便是在国内上下一盘棋的环境里,大学之间也有所差别,北边的讲政治,南边的重视经济,西边的侧重历史人文,东北的则以工业学科见长,教学风格也各有所长,我想南边比我们那开放,老师们大约也会活泼些吧,估计女老师心里若是装了个杨贵妃,就算不敢一枝红艳露凝香,至少也敢云想衣裳花想容。”

李虎丘挠头道:“你讲话能否不掉书袋?”萧落雁笑道:“少来,你拜了两位博古通今的大师为师,李白的诗会不知道?”又拿小棍敲打李虎丘脑壳,道:“真正的老师讲话比我可厉害多了,似你这样问题多多的立即把你请出课堂,先自学唐诗宋词三百首去。”

李虎丘一把夺过天线棍儿笑道:“那照你这么说我若真想上学,就得去西边。”说着,举起小棍儿对萧落雁小脑瓜儿敲了两下,“看打!这叫提振夫纲,让你明白这棍子就该拿在男人手里。”话音刚落,忽听门口有脚步声入耳,连忙收了小棍子,外面人推门进来,正是燕明前。

燕明前从来跟萧落雁姐妹似的相处,口没遮拦惯了,也不怕萧落雁难为情,进门就说到:“小雁儿快点帮我收拾行李,甬城大学三校合并,我应聘了一个讲师职位,主讲西方哲学的,趁你婆婆没在家,我得先斩后奏溜之乎,好外甥你也别闲着,帮我找找你妈藏起来的护照,开课以后有一个带队出国交流的机会,得用到那个。”燕明前风风火火将怀里的大文件袋扔在沙发上,直奔自己房间,不大会儿收拾出一个小包包。看见李虎丘和萧落雁无动于衷,问道:“快点帮我收拾呀,再晚一会儿就来不及了,你们想什么呢?”

“您想什么呢?”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第179章 特别插班生

人到了某个心理年龄段后,总会觉得家是一种牵绊,绑着振翅的欲望。会千方百计的想要飞出去,就像翅膀硬了的雏鹰。燕明前到底还是撬家出走了,即便没拿到护照也不想继续呆在家族企业里,去了甬城大学教授西方哲学,那是她在港大主修的科目,是她人生的职业理想所在。

有人走了也有人回来了。

燕雨前回到家时,萧落雁老老实实向她交代了纵容小姨出走的犯罪事实,临了还不忘将功折罪,把贼王出卖给未来婆婆。说道:“虎丘说他想听您的安排,去读书。”

“我什么时候安排他上学了?”燕雨前的反应云淡风清,有点出乎萧落雁的意料。只听她又说道:“两个小鬼不用拿这话试探我,虎丘自己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妈妈其实很民主也很坚强的。”

萧落雁与李虎丘彼此互看,都发现对方眼中的疑惑。正不知如何说下文呢,忽听燕雨前声音陡然提高:“你刚才说什么?明前出走了?死丫头好大的胆子!”声调依旧,有些小得意:“护照被我放到公司保险柜里了,她能飞到哪去?”萧落雁和李虎丘相视一笑,这才对嘛!

燕雨前道:“两个小鬼头有什么好笑的,落雁怎么没去上班?”

萧落雁规规矩矩答道:“昨晚他出去办事,不放心,所以在家等他回来。”

燕雨前看来很满意这个答案,点点头,又对李虎丘说道:“做事情要有分寸,不要嫌我罗嗦,你不是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很多人在关心你。”

“妈,我想上学,想了解我那个江湖之外的人是怎样生活的。”母子四目相对,李虎丘认真的:“妈,我是认真的。”

燕雨前忽然回避了儿子的眼神,表情变得古怪,似乎想笑又极力掩饰,又似乎想哭却不知悲从何来,最后点点头,说了句我会尽快安排,逃似的跑回房间。萧落雁看一眼李虎丘,连忙追了上去。

“您怎么了?”萧落雁敲门后走进房间,燕雨前正在擦眼泪。

“没事,心里头高兴的,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可怜虎丘从小没人照料,竟没过过一天正常日子。”当年的遗弃之举已成燕雨前心中永远的病痛,李虎丘不经意的一句话又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不过这次除了伤心还有欣慰。因为她感觉到儿子懂得体谅她的苦心了,不管他是心血来潮只为哄她开心还是当真明白了她的用意,总之这是一个信号。儿子越来越像个儿子了。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李虎丘这个做儿子的太强大,精神独立,人格独立,经济独立,他关心周围所有人,照顾任何与他相关的人,却唯独没有给别人照顾他的空间,这个别人里包括她这个做娘的。上次李虎丘打来电话说要用一下福德堂燕京分部的仪器,已让她高兴不已,因为这是儿子第一次对她提要求。就在刚才,李虎丘跟她说起要上学,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为母亲对儿子而言是有意义的,她还有机会弥补这些年亏欠儿子的一切。

李虎丘入学的事情很快被提上日程。让他绝想不到的是,自己一个小小要求会牵动那么多大人物的神经。

甬城大学三校合并,需要大量资金,最重要是需要合适的土地。市委和海洋总局一年前就已规划出了一块地,并且已经在那里修建了新学校,却因为一个特殊原因一直没能完成最后的迁址工作。原因便是福德集团在那个地块上拥有八十亩的土地,一直硬顶着不出售,也不许学校在那里开工修建计划内的综合实验区。

这座由甬城海外富豪帮捐资修建的大学有着浓厚的政治意义,郭兆兴,包四航,尚宜夫等港岛巨商都是捐资人。作为国家十五个副省级城市之一,甬城市政府手中的权力自然不可小觑。但就是这么多巨头人物加上强力的地方政府,愣是没能把那块地顺利征下来。福德堂拒绝的原因并不复杂,当初征地时福德堂最初也已答应出让土地,眼看就要签约时,市政府方面一名主管此事的副市长在酒会上提出让燕雨前陪他跳舞,言语中多有挑逗,结果被当众被泼了酒,这位副市长大人觉得被落了面子,一时冲动取消了签约仪式,并下令修改征地转让价格。却不料因此捅了马蜂窝,福德堂拒绝出售手中这块地!副市长大人当时听说此事后,态度十分嚣张,轻蔑的说燕雨前这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断然决定采取强制措施,强行占地施工,谁阻拦抓谁!

如果燕雨前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商人,副市长大人这么处理倒也不会引出多严重的后果。但偏偏她不是,她背后一直站着一个悄悄关心她,保护她的男人。偏偏这个男人强大无比,且最容不得的便是有人胆敢因为男女关系上得不到满足而对她施压!所以那位副市长死的很惨,强行施工事件发生三日后,被中组部紧急派下来的一位副部长亲自拿下,理由是怀疑此人犯有重大经济案件。与此同时,中纪委也派人连同省市纪委部门的同志对这人进行联合调查,同样只用了三天就把这孙子过去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有的没的全给揪出来,最后给办成个开除党籍锒铛入狱的下场!事后中央李老亲自给新任省委副书记省长谢润泽致电,做出三点指示:要合理合法征地,正确的行使手中权力,保护商人的合法权益。那之后,这件事再无人问津,建校过程中硬是空出那块地,把其他地方盖的满满当当也没敢动那里一棵草。

眼看九七临近,港岛巨商们在郭兆兴的倡议下有意明年五月来校参观,这是一件具有非凡政治意义的大事,市委市政府两方面为此都很重视学校的搬迁进度,但就是没人肯先提出来强制施工。到现在那里还是一片荒芜。眼看着就要误了工期,各级部门的头头脑脑们都急得乱转。

上次强制施工事件后,燕雨前察觉到是那个男人出手帮的自己,她也知道因为九七临近,那个男人在这件事上帮她硬扛着,需要承受的压力不小,所以她才故意顶着不松口,就是想看看那个男人肯不肯为了她与天下为敌。事实上如果没有李虎丘入学这个台阶,她会一直顶下去,李援朝也会为了她顶下去。

李虎丘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念头,让这件事出现了转机。

燕雨前松口了。在日夜赶工勉强来得及的情况下,燕雨前找到市政府,说愿意出让那块土地。市长大人没敢立即表现出兴奋之意,不动声色问燕雨前有什么条件。在他以为,这商场铁娘子一定会提出相当为难的条件,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燕雨前的条件竟简单的出奇,原定的土地出让价格不变,附加条件就是允许她的儿子去新学校插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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