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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廖小龙愁眉苦脸,叹口气,道:“兄弟,哥哥我没出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一帮兄弟要吃饭,日后如有不仗义之处,还请兄弟你多包涵。”李虎丘摆手道:“这是哪里话,这件事还得怨我一时没控制住,别的不说了,我打算上盗门拜山,请哥哥给指条路走。”

二十分钟之后,盗门总坛门前。

李虎丘上下打量着这座依山而建的华式院落。青砖大瓦房的门洞,五米多高的院墙从门洞开始向两边延绵至山脚,圈起一座旷大的院落。大门关着看不清里边的情形。

门洞旁的耳房里有人探出头问道:“你找谁?”

李虎丘依足江湖规矩,抱拳道:“在下李虎丘,访好友蓝电而来,请代为通禀一声。”

耳房中人进去通禀,不大会儿大门洞开,蓝电领着鬼手从里边迎出来。李虎丘往他们身后看,没看到夜猫。蓝电满面堆欢老远便抱拳扬声道:“大清早就听到喜鹊嘎嘎叫,果然有贵客临门,原来是李大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点里边请。”蓝电年长于李虎丘,之所以这么叫皆是因为打赌输了,蓝电为显言而有信,刻意这么称呼李虎丘,只是口气中却并无多少真诚味道。

李虎丘登门求帮,自无以打赌获胜便妄自尊大之理,他并不过多矫情推却,只不动声色抱拳道:“冒昧拜访多有打搅,该是我给蓝大哥赔罪,但不知铁判官老前辈可在门户里,可方便我这晚辈前去拜望?”

一句蓝大哥让蓝电心里舒服许多。提到拜见铁判官,也是道上规矩礼数,会友之时当先问对方长辈安好。如果双方是倾心相交,家中长辈又方便的情况下,理当同意。蓝电点头道:“我师父对你这少年贼王早存了结识之意,他老人家正在堂上相侯。”

访友不同于拜山,规矩并不复杂,李虎丘一路由蓝电兄弟引着走进盗门中庭大堂。

行至大堂门口时,李虎丘抬头观瞧,只见门口挂了一幅对联,字迹深刻,笔力遒劲,说的内容三句不离本行。上联写,夜走千家劫富济贫堂上谁晓我来也。下联配,日过万户万家生佛泉下有知谁是我。横批是神目如电。这对子里说的是盗门的祖师爷大盗‘我来也’劫富济贫的事情。

李虎丘随蓝电走进大堂,只见堂前正站定一人,生的古雅清俊雄姿挺拔,宛如孤高傲然一座雄峰。

李虎丘见此人心中便是一动!这人肯定有功夫在身,但李虎丘却无论如何猜不到对方的深浅,只从他身上的气势判断,此等气势李虎丘生平只在董兆丰师傅身上见过,且只是董师傅献艺时的昙花一现。而这人已经是随处见峰峦,神意外露气蕴笼罩。李虎丘暗想,难道这便是化劲之上的境界?董兆丰传他功夫的时候并不看好他能突破暗劲,所以并未对他说过化劲之后的境界。

李虎丘不知道,其实铁判官跟董兆丰相比还是略有差距的,人突破化劲之后,又有宗师境界,宗师也分绝顶和圆满两重高度,绝顶气蕴外露,锋芒毕现!圆满则神光内敛气蕴深藏。董兆丰便是一位圆满大宗师。

这人正是铁判官兰青峰。他一见李虎丘便觉眼前一亮,暗想,这少年小小年纪竟然已是化劲修为,难怪蓝电他们在他身上栽跟头,看来蓝电没有夸张,有这样的少年入我门下,盗门后继有人,只需假以时日莫说称雄区区远东,便是杀出俄罗斯走向全世界,成为沃采松那样的庞大黑帮也未必没有机会。

李虎丘走上前,躬身抱拳施礼,道:“李虎丘拜见盗门前辈铁判官。”说罢,伸出双手在胸前交叉,以拇指相敬。这表示敬意从心而发。李虎丘没报号华夏贼王,也没说拜会盗门总舵头兰青峰,却是因为此次登门乃是访友而非拜山。道上规矩众多,只需一步错了,便可能被对方挑理,万万马虎不得。

铁判官也不推辞,生受了李虎丘的礼数,点头道:“虎丘贤侄不必多礼,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好,我盗门后继有人了,虎丘,你可知道你本该叫我一声大师伯的?”

李虎丘忙抱拳,答:“知道,您跟郝瘸子曾是师兄弟。”

铁判官忽然勃然变色,厉声问道:“你既然是郝瘸子的徒弟为何说起师父来没有半点敬意?你又为何欺师灭祖害死你师父?”

第074章 盗跖庄主,骗了无涯过客

李虎丘跟郝瘸子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郝瘸子最让李虎丘痛恨的地方就是燕子姐的死。那场痛彻心扉大彻大悟,那种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没齿难忘!痛与恨,造就了今天的李虎丘。

“因为他蠢了,笨了,手慢心也迟钝,所以他才会死。”李虎丘用最冰冷的口气回答铁判官的问题。

盗门里的生存法则跟狼族有些近似。这是个凭力量说话的组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成员之间不管是师徒还是兄弟,同时一定是竞争对手。每个成员都自私自利,彼此间却又能合作无间。

当年铁判官兄弟五人曾合伙坑了他们的师父,郝瘸子背黑锅被逐出门户。便是因为当时师兄弟五人中他的力量是最小的,只练了一身小巧的偷盗轻身的技巧,自然不是几位响贼师兄的敌手。盗门选才的方式决定了徒弟对师父只有畏少有敬。每一个盗门杰出弟子都经历过险些被掰断胳膊腿的遭遇。由此可以想像徒弟跟师父之间会有多少真情。

铁判官教蓝电等人本领时曾说过,你们可以随时暗算我,取而代之。盗门中人强者为尊胜者为王,你们之所以能成为我的弟子,是通过最残忍的方式筛选出来的,你们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努力换来的,盗门里的规矩就是为了盗门有朝一日能发扬光大定的,入盗门你们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无情和团结,依靠伙伴生存下去,永远不要对任何人动真情。

铁判官哈哈大笑,道:“不错,说的好!果然是我门户中人,盗门要想发展壮大,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李虎丘,你可愿意加入盗门?”

李虎丘的话跟盗门的规矩不谋而合,兰青峰听了十分高兴,他在武道上天赋不凡,更有着远胜常人的际遇和刻苦,所以才会成就如此高的境界。从登上宗师境界之日起,在他心里,除了他兰青峰之外,谁都不配把盗门发扬光大。不管什么人入门,都休想威胁到他的地位,他自负可以控制住门中所有人。李虎丘在他眼中,至少在目前看,毫无威胁,只会是打天下的一把利刃。因此,对眼前少年,铁判官志在必得!

兰青峰问的突然,李虎丘几乎不假思索一口回绝道:“多谢兰师伯瞧得起小侄,但是我当初拜郝瘸子为师的时候就没正式入门,直到今天我已经独来独往习惯了,您还是让我一个人这么漂下去吧,李虎丘一身本事均来自盗门,前者在哈城,我还欠了鬼手师兄的人情,假如师伯有任何差遣,只需吩咐一声,李虎丘定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何必非要入门?”

铁判官忽然变脸,面露怒色,猛往前迈一步,沉声道:“李虎丘,你胆敢拒绝我?”

他往前迈这一步甚有讲究,脚下使了个挎虎登山,身子紧绷如满月长弓。气势如山君三绝一扑之威,虎视山林,百兽折服!不等李虎丘回答,紧跟着又怒喝道:“李虎丘你胆敢拒绝我?”第二声出口,气势更盛!蓝电和鬼手虽然明知这两声怒吼不是针对自己而发,仍被吓得肝胆俱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堂下李虎丘挺拔傲立,额头细密的汗珠渗出。他此刻宛如身处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飘摇无依,似乎随时都可能坚持不住而屈服。武道家彼此对敌时,五觉敏锐,敌人的气血运转精神波动都在观察之列,越是高明者这方面越敏感。动手前精神牵动气机,只凭这敏感度和气势就能大概判断出彼此境界来。在化劲的境界里,李虎丘不过是个初入门者,在铁判官这绝顶宗师面前相差着十万八千里。正常情况下,李虎丘这样境界的武者在如此近距离内,正面抗衡铁判官这级数武者的气势,根本无需动手,只听到对方发劲时心脏如虎吼豹嘶,骨骼似滚雷惊动的声音,多半便会失去抗衡的雄心和勇气。而李虎丘此刻,依然傲立如初,尽管额头见汗,但他眼神不乱锐利依旧,袖子无风自动,气血在体内奔流如长江大河,显然还有一战的雄心!

铁判官忽然往旁边迈了一步,这一步走的胜似闲庭信步,轻松随意潇洒从容。如山的压力和敌意刹那瓦解冰消。李虎丘浑身一振,鼓动起的气血顿时松了下来,脸上的汗水刹那间流下。铁判官不愧为宗师级人物,能放能收挥洒自如。李虎丘与之相比,只收架势这一个步骤上便差了许多。

李虎丘的表现大出铁判官意料之外,他暗想,这少年居然能在自己气机牵引下不乱不动不惧,分明还藏着一战之力,如此作为,岂是一个初入化境的武者能做到的?铁判官心中有了计较,哈哈一笑道:“好,好一个少年贼王,果然不简单!师伯见猎心喜,试一下你的功夫,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已达到化劲大成的境界,距离宗师之境仅有半步之遥,难怪蓝电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李虎丘已平复下气血,铁判官的话只有他听的分明,他微微一琢磨已知其理。自己如果不是领悟了意动形不动的要诀,刚才铁判官往前迈出第一步时,便已经压不住气血鼓荡的冲动,或动手或屈服了。他暗道一声侥幸,点头道:“多谢师伯手下留情。”

“哈哈,后生可畏啊,不行了,老啦!你们年轻人谈吧,我后边还有点儿事情。”说罢转身洒然而去。

蓝电目送铁判官去远了,才从地上站起,道:“虎丘师弟果然好本领,师父的气势外放,连老虎都能吓得趴在地上,你居然还能镇定如常,光是这份定力就让我们兄弟自愧不如。”

李虎丘摆手道:“哪里是我了得,其实是大师伯只想试一试我的功夫,未出全力而已。”又一抱拳道:“不瞒蓝师兄,兄弟这次来其实是有事相求的。”

蓝电笑道:“你虽然没有正式入门,但你我义气相交,又是一个师爷的师兄弟,什么求不求的,虎丘师弟有事尽管说话。”

“蓝师兄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远东是为了一个人而来,我收到消息这人跑到远东以后投奔了青帮卧虎堂,兄弟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要找这个人不啻大海捞针,因此登门求帮来了。”

蓝电听罢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吟片刻才说道:“你要找的人可是哈城拐子头阎隆飞?”李虎丘道:“不错,就是他。”蓝电说:“这件事恐怕不好办呀,阎隆飞有恩于贺余生,并且现在已经是卧虎堂管堂香主,深受贺余生信任,一般人想见一面都不容易。”李虎丘听罢不禁一皱眉,问道:“有恩报恩便是,这阎隆飞本事不大,坏事做绝,贺余生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他?”蓝电道:“具体的原因我们也不得而知,我们收到的情报就是这样。”

李虎丘道:“我干女儿失踪了,连找了很多天毫无头绪,这件事我只能着落在拐子头阎隆飞身上,找不到这个人我是决不会罢手的,现在就请蓝师兄把他具体藏身的地方直言相告。”

蓝电似乎想起什么来,说道:“阎隆飞来的时候,火车上有盗门弟子看到他身边还真带了个小女孩,哭哭啼啼的。”

李虎丘眼中神光一闪,急迫问道:“有没有说具体什么样的女孩?多大年纪?穿的什么衣服?”

蓝电故作思索,随即道:“说了,五六岁的年纪,粉红色羽绒服。”说罢,用余光悄悄观察李虎丘的反应。

李虎丘神色间更难掩激动兴奋之意,问:“阎隆飞现在身在何处?”

蓝电叹口气,道:“哎,这是虎丘你问到这了,我只好据实相告,阎隆飞自从到了远东便躲进卧虎堂总坛,几乎没露过面,如果不是我们盗门早在卧虎堂里安插了卧底,这消息我也无从得知。”

李虎丘道:“我现在一刻也等不得,恨不能立刻就去把小燕子救回来,干脆今夜我就去夜探卧虎堂。”

蓝电赞道:“虎丘师弟无愧华夏贼王的称号,果然浑身都是胆,够豪气!既然这样,那我跟鬼手师弟就陪你走一遭,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夜,华灯初上。这座正在变革中经历阵痛的城市,一扫解体时大萧条的颓败,因华人聚集而有了几分繁华。古辛斯基大街,啸聚信贷公司门前。蓝电驾车看似不经意的从这里路过,告诉李虎丘这便是卧虎堂总坛所在地。

第075章 飞将军自重霄入,为营步步嗟何及

卧虎堂,青帮双花红棍贺余生一手开创的青帮四大堂之外第五堂。远东共青城内华人江湖第一大势力。贺余生义气深重手段了得,又有青帮背景,因此在这个地区,他的名字和卧虎堂三个字威名远播。

此刻贺大堂主正在堂前训话,挨训的人正是贺敏。一个训,一个哭。

“早跟你说过道上的事情复杂多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遇上碴子了吧?别老觉着你老爹在这城里算一号人物,你就可以称王称霸了,这个世界太大了,比你爹这两下子强的人多不胜数,当年我在北美的时候,青帮长老洪门大佬不知见识过多少,哪一个都强过你爹我,远的不说,就说这共青城内就有盗门的老判官强过你爹不知多少倍,你才见识过多大的天,就敢称王称霸不知分寸,今天的事情还得感谢人家对你手下留情,不然你们一个也回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去。”

贺敏从小被娇惯坏了,对贺余生并无多少敬畏之心,虽然在哭却并非是贺余生训斥的,只是觉得受了委屈出不了气才啼哭不止。“难不成他欺负了我,我还得感激他?”

贺余生知道刚才的话等于全白说,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说那小子让我三天内交出阎隆飞?这个阎隆飞是何许人也?”

车内。李虎丘力劝蓝电和鬼手不必跟随。他单枪匹马下了车,直奔啸聚公司的后院墙。蓝电和鬼手目送他离开后拿出大哥大打给铁判官,汇报道:“师父,李虎丘已经进了卧虎堂!”

李虎丘飞身跳上墙头,突然觉得脚下一滑,险些掉落下去。他连忙脚尖发力一点,身子横着飞出去,先脚尖后脚掌,提气轻身,静悄悄落到院中。回头看墙头,暗道一声险些大意失荆州。原来这墙上虽没有电网和尖刺,却被洒了很多水,这个季节里滴水成冰,墙头早已滑溜的站不住人。这样的防贼手段甚至比尖刺还厉害,寻常盗贼还真不容易从这爬进来。

耳边响起一声狗叫,李虎丘暗道不妙。他之前是打算立在墙头投石问路的,因为墙头有冰不得已才跳进来,此举有些撞大运的意思,现在看来效果不佳,这院子里果然有狗。

夜色中,有六点绿光在枯败的矮灌中闪出,三条牛犊般大小的巨犬同时发出威胁的低吼。原来是三条高加索獒犬。李虎丘过去认识一个道上专门偷狗的小贼,听说过这种狗的来历,知道这是成吉思汗西征时带的高原藏獒组成的猛犬军团留在俄罗斯的后裔。这东西体格硕大,性情凶猛。

李虎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圆球,球里有个小布团儿,球身密布针孔。那布团是沾过母犬发情时的体液的,是盗贼专门用来对付群狗的道具叫戏犬球。这东西平常包在小塑料袋里,一掏出来气味散发,三只猛犬顿时为之一愣。大概都在想,这不是一个人吗?咋会散发出mm的气味?三只猛犬摇头摆尾四下张望寻找mm的踪迹。李虎丘暗中屈指一弹将戏犬球远远的弹到后院树丛深处。三只猛犬忘了职责,兴奋的循着气味追了上去。

李虎丘长出一口气,踩着院子里的寻常路径径直奔向主院落的大堂灯光处。路过一处耳房的时候,听到里边有人在聊天。一男一女。男的说:“大小姐让我明天陪她一起去找今天欺负她的人,还说要我把那人手打断。”女的说:“你不会说堂主有事差遣?卧虎堂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凡是华夏人在远东的,遇上个马高镫短的时候,求到卧虎堂门口的,从来都是能帮则帮,欺负华人的事情卧虎堂里也就大小姐敢干,堂主拿小姐没法子,拿你也没法子吗?”男的叹口气说道:“哎,我不就是知道堂主的规矩才犯难的吗?大小姐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全他妈怪那个缺德的张天鹏,宁可回国挨枪子儿也不答应大小姐的婚事。”女的提醒他:“小心隔墙有耳,让堂主和大小姐听到你说起这个名字,准得挨罚。”

李虎丘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他迅速在脑海中将从到达共青城之后的一切仔细回忆一番。忽然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从他下车后听到看到的似乎都是人家安排好让他了解的东西。他心中正犯嘀咕呢,忽然听到院子里警铃大作。接着屋子里的灯悄然熄灭,门一开,一男一女从里边跳出来。李虎丘借月光悄悄观察,发现这二人居然都是暗劲的层次。

正院大堂门口传来一声吆喝,是在喊抓贼的。李虎丘来不及再接着刚才的思路细想下去,他暗自猜测可能是那个“狗mm”暴露了。男女两名暗劲高手直奔大堂,李虎丘藏身暗处悄悄跟随,到正堂的侧面阴影里,躲到立在那里的一排石虎脚下的墩子后头。只听有人在喊:“有人潜进院子了,从后院墙里爬进来的,三只狗因为此人扔的一个戏犬球打架来着。”另有一人喊道:“刚才看到一个黑影在灌木那边闪过,随即不见了。”

李虎丘藏身暗处偷笑不已。

大堂门口灯火通明,数十人带着家伙聚集在此全无半点喧嚣。不大会儿,堂主贺余生从里边走出来,威严的吩咐,仔细搜查整个院落!众人轰然应诺,纷纷散去搜索。李虎丘注意到这些人散布的十分有序,自动形成三五人一小组,很有素养。李虎丘暗想,能把手下训练成这样的人肯定不简单。

人群散去的很快,李虎丘稍稍得暇,又接着刚才的思路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蹊跷。忽听耳畔响起粗豪之声:“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左右这边只有你我,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聊聊如何?”

李虎丘侧脸偷瞧,只见堂前台阶上站定一人,身材高大相貌丑陋,鲶鱼嘴狮子鼻,金鱼眼长在一张大驴脸上。别看此人长的其貌不扬,气势却着实不凡,举手投足顾盼之间有熊虎之威。一双炯目正望着李虎丘所在的角落。显然已经发现了李虎丘的踪迹。

避无可避,李虎丘一跃而出来到此人面前。那人也不搭话转身就往大堂走,边走边道:“可敢跟老子进来?”李虎丘微微一笑,有何不敢?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此人等李虎丘进门后忽然吩咐一声:关门!李虎丘身后大门无风自动,咣铛一声关闭。此人眼神不离李虎丘面庞,见这少年人丝毫不露惧色,不禁满意点头,道:“好样的!”李虎丘问道:“你是贺余生?”这人点头,反问道:“你就是那个李虎丘?”李虎丘微感诧异。贺余生为他解惑道:“这共青城里的华人有一头算一头,功夫达到化境的只有我跟老判官,刚才听我那傻丫头说起一个少年高手叫李虎丘的,能在一瞬间放倒我六个明劲徒弟,这样的人物绝不多见。”李虎丘恍然。

贺余生豪迈大笑道:“老毛子这边盛产天才,有些体力雄健之人长成了就是化劲的体力,这种人在咱们华夏却很少见到,我过去以为是人种的关系,现在看未必是这样,你小小年纪不就达到这个境界了?今天能见识你这样的少年英雄,真奈生平快事,来,来,来,咱们好好切磋一番。”

李虎丘摆手道:“实不相瞒,我今天之所以夜访卧虎堂,个中有些情由疑点诸多,咱们不如先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不迟。”

贺余生痴迷武道,最喜与高手过招,自从发现李虎丘后他便欣喜不已,这少年能在未及弱冠之龄便达到化劲水平,更让他好奇不已。如此良机焉能错过?他哈哈一笑道:“不管有什么情由,你欺负了我家丫头是事实吧,这就够了,废话少说,打完了咱们再套交情。”

李虎丘还待再言,贺余生已迫不及待,叫了声:看拳!斗大拳头呼的一声袭了过来。黑虎掏心,这一拳打的平平无奇,却胜在气势和速度上。

一拳击出决死不回!

李虎丘横双手在胸前挡了一下,拳掌相接,碰的一声,李虎丘猛往后退了三大步。贺余生脚下纹丝不动。

贺余生大喝一声,痛快!饿虎扑食猛扑上来。李虎丘无意跟他生死相搏,见他气势丝毫不减,第二下扑击却比第一下更迅速也更威猛,李虎丘心知自己跟对方还略有差距,不能以力取胜只得取巧。李虎丘退步缩身,以小巧绵软的功夫破解贺余生的虎扑。二人在这大堂上,一个身若游龙脚踩八卦游斗不停,一个形似巨熊迅如猛虎紧追不舍。

贺余生化劲已近大成之境,距离宗师境界不过一步之遥,但他自知这一步想跨上去,难度却跟登天相似。似他这样的武者光靠苦练琢磨已很难有寸进,以他的天赋,现有的境界几乎是极限,他唯一晋级的希望就是不断跟高手切磋,在生死之间感悟力量的变化,或者会给他遇上机缘,领悟到绝顶宗师的境界。所以他跟李虎丘一见面便不问情由大打出手,任李虎丘如何说也无济于事。

李虎丘本身在境界上跟他略有差距,但他的八卦掌功夫向来以绵长善守著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情况下,贺余生还真奈何他不得。不过李虎丘毕竟年少,打长了不免心中火大,被贺余生的少林正宗虎拳逼的乱转,他渐渐打发了性,忽然发出一声长啸,胸腔剧烈振动,气血迅速收缩到丹田。贺余生一招千字打猛虎洗爪痛击李虎丘当胸。李虎丘在他虎爪临身之际,猛的释放出丹田气血,用的正是他重病期间领悟的导引内息之法。气血巨震中,李虎丘的潜能被完全激发,他的胸腔猛往前一鼓,好似主动打在贺余生的拳头上一样!

第076章 忽报人间曾伏虎

咚!贺余生被震的手腕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飞退,李虎丘则紧追不舍,双掌连续击出,贺余生只得举拳招架,一路疾退!李虎丘脚尖点地,身子全凭一口气支撑,如离弦之箭紧追不舍,双手越挥越快。贺余生眼花缭乱,终于退无可退被逼上死角。李虎丘追至近前,忽然收住脚步,右掌最终停在贺余生胸前并未落下。贺余生已招架不及,只好闭气硬抗这一掌,双眼一闭,暗道一声:老命要交代!却没想到李虎丘这一掌并未落下。他一睁眼,刚好看到李虎丘喷出一口血来。却是因为刚才逼压气血发动这至强一击,有些急迫了,牵动了旧伤导致内出血。

贺余生死中得活,冲着李虎丘猛然探手,打出一招扒穴探食!

李虎丘手中寒光一闪,飞刀已在手,这便是要分生死了!却不料贺余生这招扒穴探食却是虚招,真实意图竟是上来抱扶李虎丘的。李虎丘听不到贺余生气血爆发的声音,感受不到敌意,才明白对方并无恶意。心道一声:险些错杀了一条好汉!贺余生张开大手扑过来,李虎丘身体并无太大问题,他将身子往后一缩,道:“贺堂主不必如此,我无恙。”贺余生停住身子,上下打量李虎丘,肃声道:“多谢不杀之恩!”

李虎丘摆手道:“贺堂主千万不可这么说,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其实已是强弩之末,那一掌固然能打碎你的胸膛,你临死一击我同样也躲不过,贺堂主光明磊落没乘人之危,让晚辈好生敬佩!”

贺余生并不矫情,点头承认。“胜便是胜,败便是败,这是武道家的本份,可惜如今人心不古,还在如你我这般坚守这本份的人却已不多。”言罢,取了一瓶止血丹递给李虎丘。李虎丘敬他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当下丝毫不犹豫,拿起来就着贺余生堂上的茶水灌了下去。贺余生见此,心中不由喝了声彩,好个浑身是胆的李虎丘!

李虎丘抱拳道:“贺堂主,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远东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贺余生这人只在武道这一件事上执着,其他事情上却精明厉害。闻言心念一转已知李虎丘说的是何人,笑道:“可是为了阎隆飞?”李虎丘点头。贺余生接着道:“这个人不在卧虎堂,我甚至都没听说过他。”李虎丘闻言不禁一愣,心中更隐隐证实了某种猜测。刚要说话,忽听门口有人急促敲门,疾呼堂主快开门!盗门铁判官带人进了正门。

贺余生勃然变色!一边去开门一边急声问道:“虎丘老弟,你来我卧虎堂一事还有谁知晓?”李虎丘皱眉沉声道:“我从盗门来!”贺余生并不感到意外,道:“可是听了老判官他们说起阎隆飞在我卧虎堂?”

李虎丘忽然问道:“贺堂主觉得我李虎丘可信否?”贺余生一听便知他这么问必有深意,不假思索,点头道:“人心难测,相交数十年的朋友也未必完全可信,但我愿意赌一赌你老弟的人品。”

李虎丘道:“请您慢开门!”

※※※

卧虎堂正厅大门被打开,李虎丘从其中飞身跃出,贺余生胸膛染血追到门口便力竭倒下。

院子里,卧虎堂中一干人等人人手中拿着冲锋枪,正跟杀进来的盗门中人激烈枪战。李虎丘高呼一声,贺余生已死!身子毫不停留跳进卧虎堂帮众人群中,形如鬼魅,顷刻间夺下几把枪,打倒了几名帮众。外边盗门中有人高呼一声,可是虎丘师弟?李虎丘大声叫道,正是我,贺余生被我杀了,大家快往里冲。

卧虎堂的人被李虎丘冲乱了,外头盗门中有一人,身若飞龙在天,三步并做一步,三两个纵跃已跳进院子里。李虎丘定睛一看,正是铁判官兰青峰。

李虎丘高喊一声缴枪不杀!卧虎堂前,堂众们惊疑不定,却没一个放下枪的。之前的叫门者正是先前耳房内讲话的夫妻里的丈夫。此人却在这时跳出来大喊道:“大家把枪放下,这是大堂主遗训。”

铁判官负手傲立,沉声喝道:“反抗者,格杀勿论!”

随着盗门中人冲进来,局面越发的对铁判官有利。他为了今天筹谋已久,之前一直没下决心发动,一来是忌惮贺余生的功夫了得,卧虎堂实力雄厚,害怕损失太大,二来却是害怕青帮报复。这次之所以发动的这么突然决绝,同样有两个原因:贺余生功夫了得,却有李虎丘缠住他;青帮里有大佬承诺,只要他能拔掉卧虎堂,青帮不仅不会报复,反而会跟盗门有更密切的合作!

这是一场包藏了青帮大佬内斗祸心的阴谋。从李虎丘来远东之日起,铁判官和蓝电就已开始筹谋此事。从廖小龙接站言及阎隆飞下落,到酒店里李虎丘跟贺敏发生摩擦。再到盗门总坛内,铁判官试图以势压人降服李虎丘,既有收服之意又有试验他能否抵挡住贺余生的意思。一直到李虎丘进了卧虎堂,铁判官亦紧随其后跟了进来,还有意暴露行藏,吸引众人追捕,给武痴贺余生跟李虎丘单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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