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祠不大,正殿供奉着神女元君,左右侧殿供奉着神女身边的两个侍女,在殿堂后面是二排精舍,在精舍旁边有一株老树,据说这老树是神女成仙之前种下的,已有八百年的历史。
先进殿拜神女,沈丹遐缓缓地跪在蒲团上,看着高高在上的神女,默默地祈求了一番,接过小女冠递来的签筒,摇了摇,从里面掣出一根来,看了一下上面的号码,将竹签放回签筒,然后把签筒递还给小女冠。
等徐蛜和田氏掣了签,三人找旁边的解签人解签。姑嫂俩抽到的签都不错,沈丹遐是得遇贵人,逢凶化吉,祸事脱出见太平;徐蛜是上上签,美满姻缘将至,前途富贵安然。田氏抽到中平签,劝君把心定,问事求谋难成,缘份到,自然有情人终成眷属,缘份未到,一切徒劳。
虽然签是这么解的,可田氏仍不死心,写了许愿纸,去老树下抛。沈丹遐肚子大,不敢做此动作,在不远的地方坐下,看徐蛜和田氏在那努力地往树上抛许愿纸。
“程太太,程太太。”有人喊道。
沈丹遐不认为这是在叫自己,就没有理会,支着下巴,看田氏将许愿纸抛上树,然而没挂住,又掉下来,捡起来接着抛;而徐蛜力气小,一次都没抛上树,累得气喘吁吁。
“走开,你们走开,程太太,程太太。”
这女人好吵。
沈丹遐蹙眉看了过去,发现拦住呼喊女子的人是她带的衙役,微愕,呆怔片刻,意识到这女人喊的是自己。
程太太。
沈丹遐眸光微转,唇角上扬,道:“曾捕头,带她过来吧。”
曾捕头看了眼沈丹遐,道:“退下。”曾捕头将那女子带到沈丹遐面前。
女子站在沈丹遐面前,目带审视地打量了沈丹遐一番,道:“程太太,我是城中粮商赵泰的女儿赵含枝。”
“赵姑娘,请坐。”沈丹遐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身份,她想要逗弄一下这个对程珏有意思的姑娘。
赵含枝没有坐,“程太太,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沈丹遐笑道。
赵含枝跪在了沈丹遐面前,“程太太,我自幼饱读诗书、女工针黹皆精,我十分仰慕程大人,愿为婢为妾伺候大人和太太,恳请太太准许小女进门。”
沈丹遐惊愕,她没想到赵含枝是来自荐枕席的,在知道程珏有“妻子”,“妻子”身怀有孕的情况下,来自荐枕席,这是挑衅吧?沈丹遐敛去脸上的笑容,道:“你先起来。”
“程太太这是答应我了?”赵含枝面露喜色的问道。
沈丹遐冷声道:“赵姑娘,刚才你说你自幼饱读诗书,想来《女诫》,你是读过的,礼义廉耻,你该知道啊?你还没有成亲,有些事想不透切,我就跟你说清楚,没有那个妻子,愿意给自己的夫君纳妾的。”
“你这是善妒,你怀了身孕,根本就没办法服侍程大人,为什么还要霸占程大人?你放心,我不会你争什么,我只想好好的服侍程大人。”赵含枝气愤地道。
沈丹遐摇了摇头,嗤笑道:“不会争什么?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起来吧,我不是程太太,我夫家姓徐,我是徐太太,程大人是我的表哥。”
“你这人怎么这样?”赵含枝站了起来,“你做甚要假冒程太太?你是不是也喜欢程大人,想嫁给程大人不成,所以才这样的羞辱我?”
“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下贱,自甘为妾。”沈丹遐不悦地道。她敬程珏为兄,从未想过要嫁给他。
“呸,要不你哄骗人,冒充程太太,我怎么会为了留在程大人身边,自请为妾?程大人有你这种表妹,倒了八辈子血霉。”赵含枝怒视着沈丹遐道。
沈丹遐见她这样,微微皱眉,顿时没了和她讲道理的兴趣,直接道:“赵姑娘,程大人的大哥娶的是仁义伯的嫡次女,三弟娶的是定边侯的嫡女,你觉得以你的家世能嫁进程家吗?”用家世碾压她,让她知难而退。
赵含枝眼睛亮了,程大人的家世原来这么好啊,而且还没娶妻,她还有机会。沈丹遐完全没想到她的话适得其反,让赵含枝坚定了嫁给程珏的想法,日后闹出了不少风波。
话不投机半句多,沈丹遐不愿和赵含枝再交谈下去,见徐蛜和田氏已将许愿纸抛上树挂好,就起身随她们一起离开;出了神女祠,沈丹遐上了轿,她有些乏,没力气再走回县衙。
回到县衙,田氏让厨娘赶紧把午饭做好送进来;吃过午饭,沈丹遐上床小睡;半个时辰后,沈丹遐起床,去院子的躺椅上坐下,徐蛜拎着本诗集过来了。
“三嫂,我念了。”徐蛜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下道。
“念吧。”沈丹遐笑道。
“花自偷开木自凋,小春时候景和韶。火炉不拥烧衣节,看会人喧十月朝。”徐蛜读道。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到十月初一,送寒衣的日子了。”沈丹遐感叹道。
“是呀,我们来这里也有好多天了。”徐蛜仰面看着依旧青绿的藤蔓道。
“想回锦都了?”沈丹遐问道。
徐蛜摇头,笑道:“没有,这么阴错阳差的出来长见识,其实挺不错的。”
沈丹遐笑,“你能这么想得开,我就放心了。”徐蛜被人绑架,是受她连累。
“三嫂,我继续念诗了。”徐蛜笑着翻了一页,“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
提前回来的程珏,进来看到的就是沈丹遐悠然自得地坐在躺椅上啃糕点,田氏坐在一旁纳鞋底,徐蛜坐在另一边念诗集。
“程二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沈丹遐率先看到了他。
“今天进展很顺利,所以就提前回来了。”程珏走过去,“神女祠好不好玩?”田氏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我们不是去玩,我们去求签挂许愿纸,再就是。”沈丹遐坏坏地笑,“我见到了你的爱慕者哟。”徐蛜红着脸,抱着诗集走了。
程珏皱眉,“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不过那位赵姑娘长得不错,只是心性不是太好。”沈丹遐中肯地评价道。
“她长得怎样,心性如何,都与我无关。”程珏冷淡地道。
“知道知道,所以我就替你将她打发走了,感谢我吧!”沈丹遐笑道。
“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程珏笑问道。
沈丹遐噘嘴道:“程二哥哥,你这么问,太没诚意了啦!”
程珏笑,“把《棋盘死活妙机》送给你,这诚意够不够?”
沈丹遐挑眉,笑道:“这还差不多。”
田氏送来了一杯茶,双手递给程珏后,就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下。程珏抿了一口茶水,“这什么茶叶?怎么有一股松子的清香味?”
“茶叶还是那茶叶,只是让李嫂子往里放了几颗松子,怎么样?好喝吧。”沈丹遐笑问道。
“味道很独特。”程珏又喝了口茶水。
沈丹遐也端起茶杯抿了口蜜水,道:“我今天在街上吃了碗馄饨,卖馄饨的是一个母亲带她的儿女,我跟她们聊了几句,才知道她的夫君被倭寇给杀死了。”
“等火炮铸造好,装上船,倭寇就再也不能横行霸道了。”程珏沉声道。
“说到火炮,我刚想起来,那个火炮威力越大,后作力就越大,安装在船的甲板上时,一定要固定好,否则很容易出事故。”沈丹遐参加大学军训时有射击,枪的后作力,让记忆犹新。
程珏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们。”
“程二哥哥,你怎么认识那位赵姑娘的?”沈丹遐又转回八卦上去了。
程珏将茶水喝完,才慢悠悠地道:“我来葵县审的第一个案子与赵家有关。”
“哦,明白了。”沈丹遐笑道。
又闲聊了一会,有衙役过来请程珏出堂,又有案子要审。
晚上,田氏沐浴回房,长吁短叹的,叹得在看书的李明华都没心思看书了,搁下书问道:“怎么了?要是身子不舒服,趁现在还早,请大夫过来看看。”
田氏扭头看着他,道:“我身子没有不舒服,我是在想二爷的事。”
“二爷的事,二爷有什么事?”李明华问道。
“徐少奶奶要是没有嫁人,你说该有多好啊。”田氏愁眉苦脸地道。
“不要胡思乱想,赶紧上床睡觉了。”李明华皱眉道。再着急让二爷娶亲,也不能夺他人之妻。
“你不觉得二爷和徐少奶奶相处的很好吗?”田氏问道。
“哪又如何?徐少奶奶已经嫁人了。”李明华沉声道。
田氏叹气,上床睡觉,一夜无话。
次日午后,程珏接到了探子传来的情报,倭寇头目永田一成,将和他的几个手下伪装成武士进葵县,让他小心防备。程珏想到那些被倭寇劫杀的无辜百姓,下定决心,要让这个永田一成等人有来无回,告慰那些被他们欺凌劫杀的百姓。
晚上,程珏带着李明华、曾捕头等人在铸造火炮的工坊附近巡逻,倭寇里有大丰的探子,同样,葵县也藏着倭寇的奸细。现在才九月底十月初,倭寇伪装成武士前来,八成是为了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