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封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更加担忧了:“你这么说,我更加觉得他们不怀好意了。”
月离江轻笑一声:“他们什么时候有好意了?”
殷封疆便不说话了。既然月离江有了计划,他只管执行就是了。他们之间,从来就需要追根问底。
月离江来到杀阵跟前的时候,游萼正在等他。
“月施主,三思而后行。”
月离江点了点头:“多谢大师惦念。不过,此行是我对南宗百姓的一个交代。”
殷封疆张了张嘴,阴阳怪气:“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天地之光,万象界第一人,不需要你的时候,说不定还觉着你碍眼呢。”
月离江看向他:“你以前没这么多话来着。”
殷封疆转过身,走到一边去了,背对着他,一个字也不再多言。
游萼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月离江再次站到杀阵前面,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微妙的不同。
或许是吸食了太多血肉的缘故,原先看上去一片白茫茫的阵法,空隙之间,隐隐约约开始有猩红闪烁。
他又想起来,何患带回来的资料。
当时,就是为了调查这个阵法,何患才暴露的。但那会儿,这只是个防御阵法,与南宗内战那时,并无二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阵法突然就变幻了形态,所有冒险进入许氏祖宅的人,都会被阵法拦下,从而暴露无遗。
游萼也看到了阵法之中夹杂的杀意,说道:“想必,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杀阵……”
他话还没说完,杀阵里面突然一阵风旋过,带着凛冽的刀狂剑意,直奔月离江而来。
游萼惊呼:“小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月离江被卷进了阵法里面。
殷封疆过来的时候,阵法再次恢复了平静,他闯不进去,阵法的杀意也奈何不得他。
“艹。”殷封疆骂了一句,心情十分操蛋。
游萼眉目低垂,满脸慈悲,却又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不过,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只说:“殷施主可还要继续等下去?”
“我不信月离江就这么大意!”
游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又向着镇子上走去。
殷封疆抿了抿唇,果真找了个地方,就地坐了下来,一边喝着酒,一边紧紧盯着越发杀意昂然的诛仙阵。
两日后,娄离微也来到了南宗,按照月离江交代给他的讯息,找到了殷封疆。
“前辈。”娄离微将在听天阁记录下来的画面储存在了留影石里面,递给了对面的人。
殷封疆皱了皱眉,接了过来,随之扔进储物袋里,看也没看一眼,然后继续盯着杀阵。
娄离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也站在那里,陪着他一起等。
路上,他便已经知晓,月离江当时的打算了——同他前去听天阁的,是化体,而月前辈本人,则来了南宗,准备处理这个突兀出现、已经吞噬了不少生命的杀阵,却没想到,前辈也被卷入到了杀阵里面。
虽然娄离微一路上都在想,这也有可能,是前辈的策略。
但,两日来未曾有任何消息,里面的人也不知生死,陆陆续续就传出来一些消息,说是有人看到月宗主的尸体了。
娄离微心中十分忐忑。
将当时发生的全部事情都告知君初云之后,谢云华又说:“我会继续盯着,一旦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立即通知你。别担心,你要相信他。”
君初云勉强笑了一下,应道:“好,劳烦你。”
得知消息之后,一直到晚饭时间,君初云都萎靡不振,坐在那里,时不时地走神。
唐尧抱着西西在外头玩,也不敢离师娘太近,免得让西西察觉到什么。
陈青过来安慰她:“以我的理解,这十有八九又是计策。”
君初云转头看向他。虽然她的脑子里,也偶尔会闪过这个想法,但君初云实在想不通,孤身一人,进入到杀阵里面,月离江是想做什么。
陈青给她分析道:“听谢云华的意思,月离江这些天在南宗,调查杀阵并没有任何进展。而在此之前,不论是殷封疆,还是流云宗,都已经帮忙调查许久了。也就是说,这个阵法,从外头是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甚至可能,连分析阵法的组成都很困难。”
君初云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必须要冒险进入到阵法里面,才有可能破的了阵?”
陈青点头:“很有可能。”
君初云若有所思,但是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他一个人去面对危险又强大的敌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心里装着事,君初云也没有睡的很安稳,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心脏砰砰跳。睁开眼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脑子里却又无比清醒,眼前所见,也清晰地印入脑海。
仍旧还是上次那个铜墙铁壁一般的屋子,不过这一次,君初云看到了窗户,此刻正开着,窗户外头的一景一色,都映入眼帘。
“娘亲,这是哪里呀?”
君初云猛地转过头,看到西西正站在自己脚边,半睡半醒之间,小手揉了揉眼睛,抱着君初云的腿,小脑袋点啊点的。
压下心里万般思绪,君初云连忙将西西抱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西西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小奶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困倦,西西长睫毛忽闪了两下,仍是睁不开眼,便窝进母亲怀里,再次打起了瞌睡。
君初云轻声“嗯”了一句:“快睡吧,等西西醒来,说不定咱们就回家了。”
听到这一句话,西西便安心地又睡着了。
君初云绕着房间看了一圈,她跟西西现在仿佛都是灵体状态,漂浮在半空中,她也没觉得怀里的小闺女有什么重量。
即使如此,君初云也不敢大意,仍是紧紧抱着西西,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这一次,她没有看到那个银发红眸的少年,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气,绕着整个房间,开始查探,要是能得到更进一步的、关于少年身份的消息,那就好了。
同一时间,唐尧的房间,也发生了些微变化。
隋英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身为孤身杀手的警觉性,让他对周边稍有丁点的变化,也能快速捕捉到。
“醒醒!”隋英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隔壁间,想要喊醒唐尧。
就在这时候,唐尧床头放着的盒子里,那只碧绿色的肥虫子爬了出来,蠕动着爬到了唐尧的眉心上面,然后,卧下来,不动了。
隋英顿时觉得大事不好,连忙出门去找打和尚了。
这几日,他帮忙喂养竺灵,对这种生灵的行为和动作方式都有一定了解了,一旦竺灵爬到眉心上,就代表此人的神识不稳。
出门正遇到风凌萱。
“你干嘛去?大半夜的。”
隋英立刻跟她说道:“西西!”
风凌萱从未像此刻这般,迅速领悟了他的意思,转身就去了君初云的卧室。
敲了敲门,对方毫无反应。风凌萱也不再迟疑,一脚踹开,大步走了进去。
顾南行听到动静也跟了过来:“怎么了?”
“在外头待着!”风凌萱骂了一声,关了内门,径直走了进来,母女俩正睡得香甜,看上去毫无异样。
但是风凌萱进来这么大的声音,两个人均是毫无反应,问题就大发了。
就在这时候,游生带着几个僧人匆匆过来了。
神魂离体,摩诃门的阵法就先感应到了。但是,并不是因为什么术法,或是来自敌人的攻击。
“怎么回事?”
“施主切勿着急,这并非是术法,反倒像是神魂自然离体。不过现在倒是能够确定,现在他们三人,应当在同一场所中。而且,这种情况下,多数是因为,有重大的机缘,所以,暂时并无大碍。”
风凌萱看着他,眉头紧皱:“你确定?”
游生很从容,点了点头:“大佛印与灵当,已经追过去了,说是找到君施主与西西小施主的所在之处了,正在想办法回来。”
风凌萱松了口气,但人未醒来,仍是不敢大意。
唐尧发现自己被换了位置的时候,也有瞬间的迷茫,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庆幸这一次中招的不是西西,一转头,就看到了君初云,正抱着西西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君初云也很惊讶:“你怎么也在这?”
唐尧不想让她太紧张,就笑着回了一句:“缘分吧。”
君初云狐疑,没敢太靠近,上下打量他几圈,确认对方跟自己一个状态之后,也仍是没有放松警惕,又问:“你爹叫什么名字?你最亲的人是谁?”
唐尧:“……师娘,你不如问一些更加隐秘的。比如,西西送我的礼物中,最新的一件,是竺灵,也是最珍贵的;师尊给我换了一把新的剑,名字叫‘斩华天乱’,白色的,很漂亮;舅父帮我向唐门讨取了千机变,说是不日就送到摩诃门来……”
“好了,我知道你是真的了。”君初云打断了他的话,再说下去,怕是要掏老底了。他们现在位于什么状况下,尚不得而知,还是不要冒险了。
唐尧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传来突然些微动静,两个人顿时噤声,警惕地看了过去。
推门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君初云记得他,上次见过,就坐在银发红眸少年的对面那个,好像是,许江白的三叔?
男人进来之后,径直走向房间当中唯一的那一张桌子旁边,从上面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也就掌心大小,慢条斯理地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药丸,直接咽了下去。
随即,他整个人就逐渐发生了扭曲的变化,身上的皮肤一寸一寸皲裂,宛若剥蛋壳似的,一小块一小块地碎掉之后,人也焕然一新。
——是那个少年,银发红眸,俊美如斯。
唐尧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君初云却不怎么意外。自从知道许江白也只是个替身傀儡之后,她就想到了。许江白死了,必然会再出现一个。
眼前这个男人,也确实很合适。
毕竟,他知晓所有的事情和前因后果,不用费心解释,也不用再去洗脑,大家各取所需。
少年坐在那里,悠然自在地喝着茶。
君初云和唐尧躲在书柜后面,一边研究着上面摆设的书籍,一边盯着喝茶的少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君初云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僵硬了,少年才又有了动作。
他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君初云也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唐尧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等他想要跟上的时候,门却关上了,他被留在了房间内。
“月宗主,你想的怎么样了?”少年走到门口,往右一拐,又走了两步,就是个十分奇怪的小房间,里面很亮,不知道光线是来自夜明珠,或是某种阵法。房间的面积很小,里面也空无一物,正北面的墙上,她看到了月离江。
准确来说,这个银发红眸的少年,将月离江封印在了一幅画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