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荇很快看完,咂舌道:“都什么人哪?月离江死了就活该是吧?杀阵破了,就万事无忧了?合着月离江就该为他们生他们死?”
赢九州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也懒得回应他。
巫荇倒也不是很气,就是觉得,挺可悲的。
这些年他虽然不能自由外出,但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也基本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人的劣性根他也不是不知道,但光看,和身临其境,仍是有很大差别。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赢九州顿了顿,说道:“去听天阁。”
“都一片灰烬了,你去那干嘛?”巫荇看他一眼,又转过头,也跟着看向了听天阁的方向,“难道月离江在那留了什么东西给我们?”
“去看看。”赢九州没有正面回答,直接转身向前走去。
巫荇也连忙跟上。
听天阁已经彻底不存在了,只剩下一片焦土。
赢九州径直往前走去,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很快就到了一个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巫荇举目四望,认真辨认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来了——这里是,仙府秘境第一次现世的地方。瞬间,他也明白赢九州的意图了。
来自上界的那位少君,虽然被月离江重伤,但依然还是逃回了上界。
而且,同样的光束通道,月离江所知道的,不下五处,听天阁的这一处,应当是出现在万象界的第一处。
这个通道是什么样的原理,想必他也已经研究过了。
既然要守株待兔,等待着少君再次降临万象界,那就必须,封闭其余四处,只余下南宗那一处。要不然,他们也没有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去对抗。
更何况,除了月离江,整个万象界,根本就没有能打的。
巫荇歪了歪唇角。南宗那帮蠢货,大概死也想不到,被抽取了剑骨的万方舟等人,本来就是所谓的“上仙”,在一步一步削弱万象界的战斗力。
如果月离江也不幸中招的话,那,万象界确实就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这里的任何生灵,都可以由他们任意取舍,掌握生杀大权。
其实巫荇很想让赢九州先躲起来一段时间,看看南宗那帮蠢货们,要如何自救。
反正,修行者的价值,要远远高于普通百姓。那位上界的少君,必然会从太真太玄两大宗门下手,用他们的灵力来养伤。
真想看看,那时候他们的表情呢。
巫荇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赢九州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冷不丁抖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脚下:“就这里。”
巫荇瞅着他:“万法之阵?”
“不,归无。”
巫荇愣了一下:“你确定?”
“嗯,不止一人。”
巫荇明白了他的意思,上界之人不止一个,少君或许是主谋,但他身份不低,可用之人必然也不少。而且,既然是上界,能让许氏一族千百年来如此毕恭毕敬,修为肯定也不会差。
既然如此,确实不能太温和。
归无也是杀阵的一种,但这种阵法,极少使用。因为它不分敌我,凡是阵法所及之处,会将所有生灵,赶尽杀绝。
也正是因为如此,归无的设置,不需要多复杂或是具有复杂技巧性的基础阵,只需要足够坚实的阵眼,以及,庞大的修为来启动阵法。
归无之阵,最近一次使用,就是诛魔大战了。那时,月离江尚且不能一个人启动阵法,而是需要数十灵境高手,共同输入灵气。
巫荇内心感慨,说道:“你这进步神速啊……”
赢九州看他一眼:“你也不差。”
这次见面,很明显能够察觉得到,巫荇的修为,较之第一次见,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宛若变了一个人。
虽说天罚之链的压制被卸除之后,灵气不会再源源不断被吸食,但功法和修为,确实骗不了人的。
巫荇美滋滋地:“多亏了你们师徒。”
一个将他从天罚之链之下解救出来,一个,则为他启动了获得祖巫之力的机缘。
闲聊归闲聊,巫荇也没耽误正事儿,很快就确定了阵法的范围,以及阵眼所在之处,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块青色的石头,微微用力,将石头没入到地表之下后,又退了回来:“你来还是我来?”
赢九州主动往旁边走了一步:“你来。”
他得看看,巫荇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这样,才能合理利用他的剩余价值,才不枉他寻觅这么多年,千里迢迢去解救他。
巫荇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倒是没怎么在意,将京幽恢复原状,荧荧光芒从碧绿色的琴身上面散发出来,星星点点瞬间弥漫开来。
巫荇拂动琴弦,将灵气注入,又瞬间倾泻而出,音符携夹着灵气的光点,散落在阵法的定点处,随即,白色光芒闪现,宛若一道雾色屏障,将方圆几里的范围都笼罩其中。
屏障时隐时现,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流动的雾气,均向着一个方向,开始循环。至此,仍是不够,这才算是归无的第一重杀阵启动,还有后面的两重,才是至关重要。
巫荇心神守一,没再想些乱七八糟的,集中注意力,通过京幽,将全身的修为均匀而平等地散布到阵法的边边角角,静待它们汇聚成一体,生生不息。
“成了。”巫荇收回琴,看着自己的杰作,又睨了赢九州一眼,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就算被关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帅气。
赢九州就很无情,径直转身走人:“下一个,华颜宗。”
巫荇砸了咂舌,觉得这人真是不解风情,一般人估计都不爱跟他一起出门,还好他性情和善,不爱计较。
走在华颜宗的地界上,赢九州脚步微顿,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不知为何,自从踏上这个宗派的所属范围之后,他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巫荇正要嘴贱,突然就想起来,赢九州被抹去了关于君初云的大部分记忆,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是他们两人初遇的地方,顿时恶劣地笑了起来。
赢九州看着他,就很不爽,抬了抬下巴,一脸倨傲:“有事?”
巫荇,深吸一口气,保持着慈父的良好心态:“……我跟你说,你要是这个样子跟人说话,迟早被打!”
赢九州一脸云淡风轻:“打得过再说。”
巫荇:“……”
懒得理你!
走到宗主东方指月的居所时,巫荇不得不理他一下:“唉,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赢九州没作声,径直走了进去。这个地方,他仿佛很熟悉,在小楼的二层,最右边的那个房间里,似乎,有他眷恋的气息。
房间里还残留着一些缱绻的痕迹,赢九州皱了皱眉,将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
这是一件并不起眼的灰色外衫,看尺码,是个很瘦的女孩子,料子也十分普通,就是坊间普通百姓常用的棉布,也很破旧了,还做了一层夹棉。
赢九州是不曾见过有女孩子这么穿的,但偏偏,他就是莫名觉得眼熟,舍不得放手。
巫荇凑了过来:“该不会是,君初云的吧?”
赢九州乍然就回忆起来这个名字了,也没再多问,将外衫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随即说道:“开始吧。”
巫荇瞅他:“还是我来?”
赢九州看着他,没有作声。
巫荇:“……行吧。”
能者多劳,谁叫他一不小心就表现这么高调了呢?
离开华颜宗的时候,赢九州特意绕道外门,鬼使神差地进了一间小屋子,应该是用于放置杂物的,但也有人住,有一张小床,床上收拾的干净整洁。
哪怕华颜宗已经破败荒芜许久,这里也仿佛仍旧残留着一些生气。
巫荇已经看完一圈了,断定道:“住的是个女孩子,应该挺穷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床铺也很随便,简直就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华颜宗什么时候这么苛刻了?”说着,又蹲到墙角去,扒拉了一下残留在那里的东西,继续说道,“她应该养过小动物,有猫,有兔子……”
这时候,赢九州突然看向前方,随即隐匿了身形。
巫荇也意识到有人来了。
然而,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螭云兽。
巫荇大吃一惊,成年螭云兽?!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种灵气集合体,比火翎半角兽可要珍贵多了!在他的记忆里,隐约还能想起来,很久之前,月离江确实认识了一只螭云兽,那也是现今存在于人族领地的唯一的一只成年螭云兽,但现在,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可是,这一只,是怎么回事?
螭云兽进来房间之后,扒拉了一下床铺,伸出大爪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用了个清洁术,让床铺保持整洁干净的样子。然后蹲在那里,盯着床铺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起身离开了。
巫荇脑子里刹那间明了——这个房间的女孩子,养的不是猫,而是螭云兽!
但是,很可能女孩子并不知道那是螭云兽,便当成猫来养了。
能有这个运气的,想也不用想,必然是君初云无疑了。怪不得,这只成年的螭云兽,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赢九州放出一缕神识,一直盯着螭云兽,看到它快到山下的时候,突然幻化成了人形。
阿花婆婆。
巫荇也认出来了,问道:“你不去跟它打个招呼?”
“你想它死?”头一回,赢九州脸上有了如此明确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你真恶毒”。
巫荇:“……”
他恶不恶毒另说,但是现在,他只想抡起琴,砸破赢九州的狗头。不过,到底还是没舍得自己的京幽,便只好先放过他了。
“重伤未愈,内丹破碎。”
巫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只成年螭云兽。这事儿他曾听君初云说起过,她跟阿花婆婆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
内丹破碎,应当是在遇到君初云之前的事情了。
从神魔之间出来后,巫荇又问道:“该去南宗了吧?”
“还有一个。”
巫荇顿时了然,却又不太信的样子,看着他:“你去摩诃门,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君初云母女在那,这些天过去,也早该感应到了。
赢九州:“所以?”
巫荇笑了起来,桃花眼下方的泪痣都变得生动了起来:“那就启程吧。”
赢九州又看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月离江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各处都传的纷纷扬扬,君初云也开始坐不住了。
虽然最后见到月离江的人是她和西西,而西西至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天天念叨着“爹爹很快就会来看西西了”,但君初云还是心慌了。
这么长时间,如果他真的没事,也早该知道自己死了的消息传遍整个万象界了吧?那是不是,应该传个讯息过来,让她多少安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