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瓘瓘,瓘瓘……等等我!”不要走掉,不要离开!
终于要见面,伸手便能触摸到的时候,他竟像泡沫般散在黑暗之中。而自己似乎却是在自己邙山,之前的那座悬崖,再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她的脚有些颤抖,害怕地向后缩了两步。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转头:“尉迟令!”她惊讶,吓得后退。
尉迟令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很无奈地又带着一丝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爱兰陵王,却不给我一丝的机会!?”
“你,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瓘瓘!”被尉迟令拽到崖边,奚瑾萱畏惧地直哆嗦。
此时的尉迟令似乎陷入了疯狂的地步,他的面部表情在这一刹那间变得狰狞:“为什么!?既然你不爱我!既然你这么想和他在一起,我便成全你!你就下去陪他吧!”说着,重重一推。
奚瑾萱被他这么一推,一个踉跄,直直地便坠落崖底——
兰陵王府怡情苑
屋外的树木,地上,都被白皑皑的雪所覆盖。放眼看去,一片银装素裹的美丽景像。若是换了以往这个时候,奚瑾萱一定是又蹦又跳欢快地在院子里玩着雪,银铃般的笑声会在怡情苑上空回响。
可是现在呢,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了,面色苍白的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是的,正如李慕叔所言,她的灵魂被深深地困在了那个梦境之中,她不愿意醒来。没有人能知道,什么时候她会睁开眼睛,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或者一年,或者永远都不会睁开双眼。
“哎,侧王妃,您就快点醒来吧。您这样一直睡着,殿下真的很难过呢。”珠儿正守在旁边,用期待的眼神盼望着她能醒过来。这一个月来,岑千叶除了进宫,最多的时间便是待在这怡情苑了。整个的这么坐着,呆呆地看着她,有的时候甚至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月下来,殿下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了。她们这些做仆人的看着真的很心痛啊。要是侧王妃醒来了,殿下定会很开心的。珠儿又瞄了瞄奚瑾萱,没什么动静,叹了一口气,她准备去倒点水,给奚瑾萱润润唇,稍后呢,再去膳房弄点粥来,算着时间,殿下也是该从宫里回来了。每次给侧王妃喂食都是由殿下亲自做的。
关门前,珠儿小心地检查了屋子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她才离去。
“啊——”
奚瑾萱猛然间睁开眼,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不住地喘息着。缓了几分钟后,她平息了。坐起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屋子,她回来了?她疑惑。或许,这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现在,她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的了。
下床,打开门,刺骨的寒风一股作气灌进屋子,冷得她一个哆嗦。光着脚踩在雪地上,那冰冷到疼痛的感觉清醒地让她认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怡情苑的苑子里此时只有她一人,那心里无限的悲凉感柔然而生。为什么,都梦醒了,他却还是不在身边。
天空蔚蓝,雪纷纷扬扬而下,落在地上,萿在树上,落在身上,落在心里,冰到谷底。奚瑾萱抬起脸,任雪与泪混在一起。
“嚓嚓……”有谁踩在雪上的声音在缓缓地靠近,她却浑然不觉,或者说,她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没有你在这个世界,那我情愿继续沉睡下去不要醒来。”
披风轻柔地披在她肩上,久违的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奚瑾萱怔住了,这声音,这感觉,那样的熟悉,她永生难忘。
转头的瞬间,她已经跌入岑千叶的怀里。
抱着她,岑千叶眼眶红润,久久无法言语。抱着她,他埋首在她颈间,肩膀微颤,良久都不曾抬起来。
“瓘瓘?”她不敢置信,伸手轻触他的脸。他的脸已经长了胡渣,摸起来有些扎手的感觉。这感觉是那样的真实。她几近哽咽。怎么会?他变得好憔悴,她的心像刀割般心痛。
“嗯?”他抱得她紧紧的,就好像担心着只要自己一松手,她便又消失在他眼前了。他常常在夜里不断地责备着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令她三次离开自己。怀沙在劝慰他时,他还说,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好好的保护,又如何能保护自己的国家。如果上苍能让她再回到自己的身边,他定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爱,去守护这个女人。他凝视着奚瑾萱的眼里还含着泪水。一个男人,在战场上受伤,看着战友死在敌军刀下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却因为差一点就失去自己妻子还悲伤落泪,奚瑾萱觉得,能为岑千叶所爱,她今生已经无憾。
“瓘瓘……这是真的么?你没有死?”那一天,尉迟令分明带着带血的他的面具回到军营,告诉她,岑千叶已经死了,死在他的箭下。
“我没死!我没死!可是为什么……瑾萱,为什么你不多等等,就作了这样的傻事呢?”想当时,他看着奚瑾萱跳崖的那一刻,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什么尉迟令,什么周军,他似乎也顾不得了,反正他们也胜利了,周军的大逃亡自然有明月将军去善后,而他在那一刻间,只想跟着奚瑾萱一起,她在哪里,他便在哪里。她若死去!他也是不想独活。
可是上天似乎是眷顾他们的。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军营里,延宗担忧地看着他,见他醒来,也就松了一口气。而他醒来的第一时间见到奚瑾萱不在身边,起身便要寻找。延宗说,他是在湖边发现他和奚瑾萱的,当时奚瑾萱就躺的他身边,整个脸色惨白的让人以为她已经去了,可是没想到尚有气息。岑千叶欣喜万分,脑子里只有她还活着三个字。
他以为,奚瑾萱很快便可醒来,可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他从洛阳回到邺都,她都闭着眼,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睁眼,不开口。连喂水都是那样的困难,有的时候,他甚至需要以口度水。
那段时间太难过太难过,他的人,他的灵魂像被掏空般。对于奚萱儿,他连理都懒得理,将她彻底软禁在了她所住的苑子里。府里的人说,她已经疯了,大着肚子,坐在那里痴痴的笑着,自言自语着,对于岑千叶来讲,这样对着奚萱儿或许有些不公,毕竟也是正妃,可是他不在乎,他只要奚瑾萱能醒过来。
对于奚瑾萱来讲,之前的事似乎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瓘瓘还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吗?”她喃喃的说着,泪里带着笑:“重要的是,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你的呼唤,梦醒之后,你却依然还在我身边。”纵使以后,不管你以如何的方式在这个历史上消逝,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珠儿说到这里的时候,奚瑾萱眼睛都大了,这就是她昏迷间的所发生的事咯?她并不清楚这样的贪污受贿的行为若是让后主给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她不由地担心着岑千叶。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侧王妃,您不知道,当时殿下回到邺都的时候,那真的是万人空巷啊,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在了城门口,那阵势太庞大了,简直是叹为观止。不令如此,那些敬佩殿下的士兵还特意为殿下编了一支舞呢!”珠儿得意洋洋地说着。
“《兰陵入阵曲》。”奚瑾萱喃喃地,也不知是说给珠儿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咦?侧王妃竟然知道!太神了!这曲子可是在她昏迷时做出来的啊!珠儿惊讶,不过尔后也没想得太多。
“不过……”奚瑾萱想了想,这么长的时间,她怎么都不见奚萱儿那嚣张的身影出现过呢,“怎么没有看到王妃的人呢?”
一提到王妃,珠儿扁了扁嘴,这不提还好,一提,原来还觉得她这人挺坏的,可现在这样的遭遇她还挺同情的。
“王妃……”珠儿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王妃疯了。”应该是疯了吧。殿下回到邺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奚萱儿软禁了起来,从此不再过问。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奚萱儿曾经串通尉迟令和和士开做出伤害侧王妃的事,恼羞成怒,但又碍于奚萱儿是贵族之后,同时也是太上皇赐的婚,无法问责,只好将之软禁在她的院子里,永远不得踏出一步。起初的时候,奚萱儿还在屋子里又哭又闹的,后来便安静了。听说偶尔有家仆打那儿过的时候,能听到她在屋里的自言睡自语。这或许也是报应吧。
“疯了?”奚瑾萱无法相信,她偷偷去洛阳才多久,昏睡才多久,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珠儿点头:“嗯,应该是疯了吧。府里的人都这么说的。王妃被殿下软禁在了住的院子。其实想想还是挺可怜的。”这女人的一辈子,就要在那间只有她一人的院子里寂寥的度过了。
奚瑾萱起身:“走,去看看!”
这可把珠儿给为难了。珠儿低着脑袋,也不说话,眼珠左右转动着,就是不动。见她没要走的意思,已经走到门口的奚瑾萱停了下来,转脸看向她。好久,她才支支吾吾地回道:“殿下吩咐了,说是侧王妃身体还未痊愈,不让侧王妃去见王妃。”其实是担心已经疯了的奚瑾萱再做出伤害侧王妃的事来。岑千叶的那点心思,着瑾萱还是明白的。
然,奚瑾萱根本就不在乎,一来,她是想看看奚萱儿是不是真的如府上传言的那样疯了。二来,不管怎么说,她还有些话想要对奚萱儿讲,不管是能否听明白。
“不过——”珠儿见奚瑾萱一脸坚持,又道:“不过殿下是料定了侧王妃肯定不会听的,所以殿下还说,如果侧王妃一定要去的话,便多一个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