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常庆在外头忙忙活活居然赚了这么些,听到最后的存款也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别人家还在为一个月挣几十块钱奋斗,自己家居然过十万了?
不是一万,是十万。
现在万元户可都稀罕的要紧,她一家顶十几个万元户啊。
文霞都觉得不真实。
火车哐当哐当地往前走着,车上人很多,气味也难闻,坐一会儿就熏的头昏脑涨,骆常庆瞧着闺女还行,没啥不适,还有精神逗着弟弟乐,倒是文霞看着脸色逐渐泛黄,只往窗户那边凑,身子都快探出去了。
骆常庆剥开个橘子递过去让她吃,自己拿着橘子皮捏了好几次,散点橘子香味,再吃上两瓣橘子,能缓解一些。
他们对面坐着一个三十五六上下的男子,穿着蓝工装上衣,军绿色裤子,正在给他身边的一位老人轻轻拍着后背,看长相应该是母子。
老人也是脸色蜡黄,半合着眼睛,似乎也像是晕车的不适。
在骆常庆剥橘子的时候,那老人的精神稍微提了提,忍不住嗅了嗅。
骆常庆注意到,就抓了两个橘子递过去,跟老人的儿子道:“让这位大娘吃个橘子缓缓。”
老人的儿子本想拒绝,这么好的橘子一看就不便宜,可见自己母亲确实难受,就不好意思地接了过去,连声道谢。
把橘子剥开,喂了老人几瓣,老人把橘子皮抓在手里,放在鼻子底下嗅着,逐渐恢复了些精神,也跟骆常庆道谢:“谢谢,谢谢这位同志。”
“不客气,您再坚持坚持,一会儿就到了。”骆常庆笑道。
老人的儿子也道:“下了车吹吹风就能好一些。”
他还做了自我介绍,叫郝荣光,旺县那边的,现在在齐城国棉二厂上班,他爹半年前去世了,一直想把他娘接过来,老人不愿意过来,这趟回去才好不容易说动,让老人跟了来。
国棉二厂骆常庆知道,他去那边卖过水果。
虽然去过几次,可也不是谁能都碰上。
一提卖水果这件事,郝荣光倒是‘唉哟’一声,道:“你就是那位卖苹果跟水蜜桃的同志啊?哈哈,我爱人跟我妹都买过……”
他也跟身边的老娘笑说:“就是上个月爱莲拿回去的大桃子,你一口气吃了一个半。”
郝荣光跟她爱人,还有他妹妹妹夫,都是国棉厂职工。
他娘就一儿一女,也难怪非得劝老人来省城,儿女都在这边了。
有了这层间接的买卖关系,两边一下热络起来。
许是聊天转移了注意力,也许是慢慢适应了,老人也没那么难受了,文霞的不舒服劲儿也好了很多。
两人聊着天,主要是老人瞧着骆听雨姐弟俩喜人,时不时逗着孩子,眉眼舒展。
骆常庆跟郝荣光聊着,问他一些国棉厂的情况,郝荣光也不止是只知道国棉厂的情况,对其他单位的情况了解的也比骆常庆多。
还给郝荣光拿了两根黄瓜,俩苹果。
等到了省城,两家人下了车,郝荣光才拆开包裹严实的手提袋,从里头掏出一大包晒干的菌菇,塞到了骆常庆手里。
“也没啥好东西,自己从山里捡了晒起来的,这趟可真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娘还得遭不少罪。”郝荣光很感激骆常庆的帮忙。
他可知道骆常庆卖那水果不便宜,七毛多一斤呢。
在完全不认识的情况下,人家看老人不舒服,就递过来俩橘子。
那橘子也好吃,要不是骆常庆带的不多,他都想就着买上几个带回去。
郝荣光让的实诚,老人也在边上劝着,骆常庆就收下了。
“骆兄弟,有空带上弟妹和孩子去家里玩。”
“得嘞荣光大哥,你们路上慢点。”
说了两句客气话,郝荣光扛上行礼,搀着他老娘坐车去了。
骆常庆他们不着急走,这时候的齐城车站是欧式建筑,很有观赏性。
但是再有观赏性,后来也没逃过拆掉的命运,所以想找照相的在这边留个影,一定得把后头的火车站拍进去。
一家四口在火车站前头拍了不少照片,找师傅开好单子,等他哪天走到这边的时候捎着就行。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骆常庆指着某个方向道:“齐城最大的百货大楼就在那边,沿着这条街过去就是,距离有点远,咱们在这附近吃点东西,一会儿坐三轮车去百货大楼逛逛。”
骆言还没在这儿玩够呢,他就瞧着那车站新鲜,不管文霞怎么抱他,他都得把身子拧过去,盯着火车站的建筑看。
见爸妈要走,他还扬着胳膊不住的往回指,骆听雨也频频回头看。
她上一世只在网上见过老齐城火车站的照片,当时就觉得很漂亮,底下有不少网友都在惋叹这座火车站的命运。
现实中看着更漂亮,可再漂亮,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省城车站大扩建,它始终还是要被替代。
骆常庆提着手提袋,牵着闺女,找了家小饭馆吃了一顿,坐上三轮车去了百货大楼。
文霞来到个陌生的地方还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就跟在骆常庆身后,他说逛就逛,说买就买。
手上多了块梅花手表,还买了条喇叭裤,买了件款式新颖的针织衫,针织衫的价格也是让文霞一阵肉疼,居然要三十多,就这还有两个人在里头为抢货吵起来了呢。
售货员说了,这是齐城针织厂才出的新货。
当然,款式确实也好看。
童装也买了两三身。
骆常庆自己买了件衬衣,买了条工装裤。
齐城的百货大楼比津店的可大多了,也是满眼的人,尤其是柜台前头,你挤我我挤你,时不时发出几句争吵。
等逛了一圈出来,文霞抹着汗道:“这边的人拿钱不当钱吗?”
说完自己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进来这一趟也花了两三百。
这个数让她忍不住吸气。
虽然家里的钱已经过十万了,可文霞还没从之前的消费观念中走出来,晃了晃才定下神。
骆常庆抱着儿子,提着东西,笑着招呼文霞母女俩:“走吧,回家,家里还有个好物件呢。”
这回没再雇三轮车了,从这里到他们的新家距离有点远,坐无轨电车,中间还得倒一趟,到建设西路跟华三路路口下,买的房子就在建设西路的一条巷子里,下了车再走二十分钟左右。
骆常庆换成了抱着闺女提着东西,文霞抱着儿子,终于到达了他们的新家。
“这一户就是!”骆常庆把闺女放下,上前去开门。
骆听雨上一世来过齐城,就只去了几个旅游景点,对这边根本不熟,更别说八十年代的省城了。
她也是看啥都新鲜。
下来后自己整整衣服,仰着小脑袋四下打量着新环境。
青石板路巷子,两边都是青砖瓦房,他们家也是这种房子,青砖墙,有些掉漆的黑褐色大门,高高的门板。
他们一家四口停在这里,不少住在周围的邻居好奇的往这边打量,还非常熟络的跟自家老父亲打招呼,老父亲也热情的回应着。
骆听雨一脸佩服。
这新院子才买多久,老父亲在这片都已经混开了?
“家里的来了啊?这是正式搬过来了?”
“是啊赵大爷,等家里收拾利索,请大伙儿吃饭。”骆常庆笑着扬声吆喝。
“好嘞,等着喝你的酒了。”
骆常庆随口跟文霞说着:“院子刚买下来的时候没有饭屋,厕所也很简陋,本来我想自己收拾着盖,后来不是倒了批鞋吗?就忙的顾不上了,干脆雇人,一家一家上门问,这么着熟悉起来的。”
推门进去有个影壁墙,其实也不算影壁墙,就是新加了两间东屋,用屋面当的影壁墙,上头还是空白的,没有画,也没啥装饰。
饭屋也是用的青砖,跟正屋一对比新旧差异很大。
院子里铺着砖,一看就是上家主人铺的。
下雨的时候倒是不用怕沾一脚泥了。
开了屋门上的锁进屋,骆听雨眼睛顿时一亮:“电视机!”
文霞也一喜,看着丈夫:“你买电视了?”
“买了台,不过是黑白的,先凑合看着,争取年底买上台大彩电,把这台卖给他奶奶。”骆常庆上前去开电视…然后就有些悲催的叹气。
居然停电了!
文霞忍俊不禁:“让他奶买二手的?”
骆常庆道:“不收她电视机票钱,光一张票就不便宜。”
电视机票可不是工业券。
除了电视机,还有在津店的那些家具,全部挪了过来,也都摆好了。
相框也挂了上去。
除了几个包袱在床上散着,其他都安排的特别利索。
屋子的构造跟家里没太大区别,摆设跟在津店住的时候也差不多。
骆听雨里外跑着打了逛,就跟着老妈去看新盖的饭屋。
文霞看着院子里的井,上头盖着块红石板,先叮嘱闺女:“九九,可不能在井边玩,哪怕盖着石板也不行,知道吗?”
“嗯,妈妈我会注意的,你就放心吧!”骆听雨奶声奶气地保证。
骆言还跟着姐姐‘嗯’了一声。
娘俩进了饭屋,骆听雨忍不住‘哇’了一声。
她爸居然垒了个大灶,里头嵌着一口大铁锅。灶台也十分平整干净,用水泥抹了。
老家那边几乎没有用这种大锅大灶的,都是用小炒锅。
以前她在网上看那些短视频博主做饭时用这种锅,还跟爸妈感叹:“这种大锅炒菜看着就过瘾,感觉炒啥都香。”
老父亲当时咋怼她来着?
——“哼,说得好像你会做饭似的。”
“怎么样?这厨房弄的还行吧?”骆常庆从外头进来,满脸的成就感。
文霞点点头,这是她的主战场,她瞧着特别满意,笑道:“挺好,就是这种大铁锅我没用过,不知道好不好用,刷的时候咋刷啊?”
“好刷,刷完用勺子把洗锅水舀出来,再用布子擦干净就行。”骆常庆见娘俩直盯着锅灶,又给她们指指后头,“看见我垒的这个放锅碗瓢盆的台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