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拦住去路,时夜略停了一下脚步。
心理老师掏出一张名片,道:“下午没来得及感谢你。多亏你提醒,我才知道我的手机中了木马,赶紧送进手机店去维修了。现在没法加你的好友,我姓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加我一下吧,以后来心理咨询室可以随时找我。”
时夜的目光在名片上停留片刻,意识到这就是她拦路的目的,于是伸出手将它接过。
心理老师见状露出了笑容。
远远地望见女子笑逐颜开的模样,楚英纵的嘴角彻底瘪了下去。
他一脚踹开了路边的石子,冷哼一声。
——随便一个漂亮女人就可以请他吃零食,交换联系方式?肤浅!!
一会儿,心理老师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天色也很快昏暗下来,周遭行人渐少,都匆忙回到宿舍里去。
时夜在树荫间继续前行,然后就看到了身前狭长的影子。
楚英纵两手插在裤兜里,一脸戾气地盯着他道:“喂,学长请你吃饭就是浪费时间?漂亮学姐学妹请你吃饭,你就迫不及待了?”
这时,时夜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为什么又来挡我路了?
时夜问:“你还想要什么?”
楚英纵眼角微微抽搐:“你这话什么意思,当我是胡闹的小孩?”
时夜:“嗯。”
楚英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是有什么本事,为什么一个音节就能让他气到想爆炸啊!
楚英纵盯着他,恶狠狠道:“臭、臭学弟!我今天就是要浪费你时间了!你给我在这站着,不到天黑不准走!”
时夜看了下地平线,平静道:“天黑了。”
楚英纵想也不想道:“灯还没亮,不算!等这个楼里灯全亮了,你才准走!”
时夜看了下他指着的那栋楼,正是心理咨询室所在的旧楼。
时夜站在原地,取出了手机看了起来。
楚英纵道:“喂,你不会是在找老师打小报告吧?”
时夜:“没有。”
看他在夜色下低头沉静的模样,楚英纵不知不觉也安静了下来,甚至莫名有些小高兴地说:“知道尊敬学长了吗?你乖乖的,明天军训学长给你带冷饮吃。”
时夜:“哦。”
楚英纵翘起嘴角,又道:“喂,愣着干什么啊?手机凑过来,加一下好友。”
他刚凑过去想看时夜的手机,却见屏幕极快地熄灭了。
时夜将手机锁屏,沉默地抬起头看着楚英纵。
这一刻,楚英纵只听见噼啪几下,很轻微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
接着他看到:
有光从时夜的背后涌出来。
无瑕的光辉,刹那间将眼前照得灿烂如白昼,也将他的身影模糊成光晕。
时夜淡淡地说:“灯亮了。”
随着他话音声落,楚英纵的眼睛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继而看到眼前的旧楼从底层开始亮起,转眼间灯火通明。
然后这光就蔓延向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直到将整个校园都点亮。
再然后,是路灯渐次从他们头顶亮起,一直延伸向道路的尽头,串联起整个遥远的夜景。
全世界都好像在一声令下苏醒了过来。
星河绚烂,灯市辉煌,这个夏夜从没有这么明亮过。
等楚英纵再恍然回过头,才发现时夜已经走开了。
这个人孤独的影子走过路灯,走过窗户里透出来的光,背对着全世界的光亮,转入了空无一人的巷尾,安静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第8章
“不对劲,这人不对劲……”
楚英纵喃喃自语,蹲坐在篮球场前的石墩上,嚼着嘴里的口香糖。
后面打着球的人问道:“啥不对劲啊,纵哥?”
“不知道,”楚英纵出神道,“反正不对劲。”
“……”
文白无语地转回了脸,投了个三分球。
一旁方元凯道:“我看纵哥才是不对劲的那个。”
“可不么,自从昨天回来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你说他是遇到了谁啊?”
“也许是个倾国倾城的小学妹吧。”
说话间,只见楚英纵又好像看见了谁,从石墩上一跃而下,快步走了过去。
同一时间,校园的钟声响起,是早上八点了。
到了军训的时间,小道上都是急匆匆的新生在小跑着找班级队伍,其中就有颜楷瑞和汪谷两人。
楚英纵认得他俩,走过了视线扫过,却没见到时夜。
颜楷瑞一边跑,一手拿着帽子还在戴,就被楚英纵拦住问道:“喂,时夜呢?”
“啊?”颜楷瑞迷茫道,“我不知道啊。”
楚英纵皱起眉,上下打量他道:“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
“虽然是这样,不过夜哥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真不知道啊。”颜楷瑞急匆匆道,“我们快迟到了,少陪啊。”说完就跑了。
楚英纵满脸不高兴,又在路边蹲了好久,如一只愤怒的石狮雕像,直蹲得腿脚发麻,仍没有见到时夜。
倒是四班的导员孙乐知过来看他们军训的情况,被楚英纵逮住了。
楚英纵问道:“时夜呢?”
孙乐知一愣,回过头看见他这张极具辨识性的脸,就说:“楚英纵啊……你找时夜干嘛?”
楚英纵道:“找学弟……培养下感情。”
孙乐知叹了口气,流露出很大的不满说:“别找了,时夜他不参加军训,请假条昨晚上批下来的,今天他人就失踪了。”
楚英纵突然问道:“请假?他生病了?”
孙乐知说:“谁知道啊。”
楚英纵皱了下眉:“你身为他的导员,也不核实下情况吗?”
孙乐知不耐烦道:“脾气太大,管不了了,爱怎么怎么吧。”
偌大一个班级,上下从老师到学生,竟然没一个能找到时夜。
——这个人有这么神秘吗?
楚英纵很难不去想这个问题,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今天的课程,然后戴上志愿者的牌子,继续在心理咨询室里坐班。
没想到,下午16:00,他发现失踪的时夜推开门走了进来。
时夜仍穿着帽衫,沉默不语地推开03号咨询室的大门。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楚英纵的声音道:“喂,站住!”
得益于前两次被堵的经验,时夜停住脚步,勉强表示一下自己听见了。
楚英纵就问:“你病了?”
时夜:“与你无关。”
“你……跟学长说话能不能礼貌点?”楚英纵光听他说第一句话就冒火,“喂,那你昨晚上亮灯是怎么做到的,这总跟我有关系吧?”
时夜平静道:“巧合。”说完,就打开门,走进了咨询室。
砰,门在楚英纵鼻尖前合上了。
楚英纵:“……”
楚英纵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在咨询室外头一边坐班一边等着。
他看见时夜17:00整出了门,就去食堂吃晚饭。
晚饭后,时夜去图书馆泡了一阵子,直到19:00后又准时回宿舍。
到了第二天,楚英纵一大早就在宿舍门口蹲点,见到早晨7:00整,时夜穿着运动衫、跑鞋出来晨练。
8:00整,时夜进了澡堂,30分钟后出来进了食堂吃早餐。
楚英纵:“……”
他再次掏出手机确认了一眼:所有活动都是准时准点发生的,一分钟误差都没有。
而每天16:00整,时夜又会准时来到03号心理咨询室,在里面坐下看手机,一坐一个小时。
他并不是来做咨询的,只不过来度过一个小时时间,好像是来完成任务一样。
到点后,时夜就会自行出门离开。
就这样,楚英纵连着确认了好多天。
时夜每次都是这样独来独往,遵循一个非常固定的作息时间,像个精密的机器人,又像个住在无人荒岛上的隐居者。
直到一周后,新生们的军训都已经结束。
又累、又热、又黑的新生们早已互相熟悉了起来,称兄道弟地吃饭、聊天,每天累到倒头就睡,依然没有人能和时夜说得上什么话。
楚英纵自己也跑去选大三的选修课,没什么时间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