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方氏和吴氏一脸兴奋的往前挤,沈惊春不得不伸手拉住了她们,高声道:“娘,大伯娘,你们别往前挤了,人太多,一会要是发生踩踏事件,跑都跑不掉,你们跟大伯他们去一边等着吧,我跟淮哥他们去看就行了。”
两人被拉住还有些不高兴,放榜这种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着的,沈志清也在一边高声道:“是啊是啊,你们又不识字,去了也看不明白啊,还是好好等着吧,等咱好消息。”
这话一出,两人那兴奋劲就消散了一半。
嘱咐了冬至等人好好守着方氏他们,沈惊春拉着陈淮就往人堆里挤。
二人十指交握,走出去没多远手心就开始冒汗,沈惊春的心砰砰直跳,越跳越快。
跟在后面的沈志清兄弟两个不如沈惊春力气大,很快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还未等几人挤到前面,贡院里就有清脆的钟鼓声传了出来。
这是要开始放榜了,已经挤到前面的几乎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后面的虽然不停的往前挤,却也是不再出声,众人耳边只有衙役们敲锣打鼓的声音。
随着榜单一张张的被张贴出来,时不时就有激动雀跃的声音传出,大喊我中了。
沈惊春的心几乎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与陈淮却被拦在榜单两米外再不能向前。
前后左右全都挤满了人,乌压压的全是人头,沈惊春就是想要跳起来看看都做不到。
眼见着最后一张榜单贴出,哪怕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她却还是无法冷静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暴力拉开前面的人,一双手就攀上了她的腰。
陈淮双臂一用力,稳稳的就掐着沈惊春的腰,将她往上举了起来。
视线一下变的宽阔,忽略掉周围的惊讶声,沈惊春的视线直接落在最后面一张榜单上面。
这张榜单同前面不同,上面只誊写了前十名的名字。
几乎在沈惊春看过去的同时,内圈便有人道:“今科会元陈淮,谁是陈淮啊?”
“啊,是陈淮啊,我押了他,啊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第二名徐殿元。”
“第三名何鸿清。”
唱名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沈惊春搂着陈淮的脖子,被他抱在怀中,双眼亮的吓人。
这相当于是全国高考状元了,以前虽然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学霸,但真等人考了第一名,那种心情简直激动到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任何形容词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后面沈志辉两人总算气喘吁吁的挤了过来,瞧见两人抱在一起,忍不住笑着咳了一声,再看堂妹那一脸高兴到不能自已的神色,甚至不用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133章
十年寒窗无人问, 一举成名天下知,说的大概就是陈淮现在的状态。
会试第一名,最后殿试二甲是肯定没跑了, 同时也是一甲强有力的竞争者。
认识陈淮的都备了贺礼上门祝贺, 不认识陈淮的到处打听此人是谁。
附近邻里更是恨不得宣告全天下,高桥的风水就适合文化人,会试前十名, 有一半以上都住在高桥这边, 尤其是陈会元, 更是在高桥这边买了房子。
如果古代有微博,那陈淮这两个字,妥妥就是热搜第一, 词条一天之内变了几次, 什么已经连中五元,?否再中六元, 到英年早婚是个宠妻狂魔, 贡院前抱起媳妇看榜的事情也被人给扒了起来, 一时间陈淮的媳妇到成了京城所有女性羡慕的对方, 到最后众人的关注点又落在陈会元的长相上。
年纪轻轻, 长相俊美,文采斐然, 当真就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沈惊春和陈淮本人倒还没什么, 一个借着温书备考殿试的由头, 推了所有的宴请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 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天, 一个天天待在后院,研究新的木屏风隔断样式。
可方氏等人才过了两天, 就被骚扰的不胜其烦了。
刚开始一出门,所有人都夸方氏有个好女婿,这的确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事,可每个人都这么夸,还有人不停的暗示?嫁给这样的夫婿,是沈惊春的福气。
这话方氏可就不爱听了,她还觉得?娶到她家闺女,才是陈淮这个臭小子的福气呢,没有她闺女把臭小子捡回来,还?有他今天?恐怕坟头的草都几丈高了吧。
沈家的下人更是各种被巴结,许多人妄图打听到陈淮的喜好,一些商贾人家更是想着将家中庶女送给陈淮当妾。
这事真要干出来,别说陈淮根本不会接受,只怕才起一个头,他们这些出卖主家消息的人,就直接被沈惊春打断手脚发卖了。
就连在学堂学习的两个小的,都是被各种巴结。
“尤其是附近几户本地人,以前看到我都是不屑于跟我说话的,觉得她京城户口好像就比咱外来的高一等一样,现在倒是好意思腆着张脸来跟我套近乎。”
饭桌上,方氏的语气暴躁的有几分反常,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忍不住去瞪陈淮。
虽然方氏知道陈淮对自家闺女没得说,可哪个当娘的?受得了别人诋毁自家闺女?
陈淮接收到来自丈母娘的死亡视线,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身体都有点僵硬了,说实话,这眼神给他的压力可比在贡院考试还要强的多。
两个孩子在一边沉默的听着,等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沈蔓才道:“过完年我们学堂来了几个新同窗,其中一个家里有钱的很,一直看不起我跟我哥,可姑父考了第一名之后,那个同窗这两天看见我们可热情了,还说要给我哥做媳妇。”
沈惊春听的一脸无语。
古代居然还?有这么直接的小孩。
这才多大啊,就想着给人当老婆了,而且这要是陈淮生的儿子这还有讲法,子承父业,当老子的学问这么好,做儿子的肯定也差不多哪里去,可沈明榆也不过是陈淮的内侄罢了,跟他又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想想古代那种榜下捉婿的传统,也就不难理解了。
沈惊春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咱们直接把家搬了吧。”
果子巷那边的宅子,有长公主府的柳枝带着人全权负责,根本用不着沈惊春操心,早在会试开始之前,那边的宅子就已经修缮完了,只不过最近沈惊春一直在茶山那边忙活,这才将搬家事宜给耽搁了下来。
“还有十来天殿试,殿试完了之后传胪,名次下来还有的忙,诸如陆先生程太医这些对咱家有帮助的人,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还是很有必要的,咱家现在这个院子还是太小了些。”
两进的院子,放在一般人家里,已经算的上是豪宅,可偏偏后院做了店铺和仓库,一家子这么多人挤在前面一进的小院子里,的确是小了些。
要是以前,方氏可?还会犹豫,刚在一个地方待习惯了就要换地方,确实不太好,但现在每天出门都要被一大群人围观,实在是让人心烦。
方氏同意了,陈淮也无所谓,反正住在哪里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两个小的更是举双手赞成,果子巷的房子他们旬休的时候去看过,修缮了之后又大又漂亮,要不是家里的事情他们做不了主,估计早都搬过去了。
一家人说干就干,饭吃完了,就开始收拾一些?用的东西。
新房子虽说有长公主给添置的全套家具,但这边有的东西也是大家用惯了的,顺手搬过去也并不妨碍什么。
很快两辆骡车就拖着东西走了。
沈家有车还不止一辆,平日里还经常有其他客人驾车来访,两辆骡车出门,周围邻居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丝毫没发现人家已经开始搬家了。
新宅子那边有柳枝带着人守着,沈家便也没有多叫人过去,一趟运完,戌时末两辆骡车就带着另一辆马车折返了回来。
这两进院子里的大件家具,沈惊春并不打算搬,留在这边也?应急,反正新宅子什么东西都有。
第二趟,除了一些小件,主要就是载人过去。
这边只留了大寒小寒他们三个学徒,其他人全都在第二趟一并带走了。
古代没什么消遣,高桥这边离夜市又远,戌时末街道上已经很少?看到行人,沈家人走的悄无声息。
马车摇摇晃晃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新宅外。
新宅修缮一新,大门外挂着一串红红的灯笼,在和煦的夜风中轻微的晃动,门口两头小石狮,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的可爱有趣的很。
马车到了大门并未停下,而是往旁边的角门而去。
两个孩子扒在窗前,探出小脑袋往外看,灯笼将门上的匾额照的明明暗暗,微眯着眼睛一直看到快要拐进角门,沈蔓才看清了匾上的两个字:“陈宅。”
两辆骡车在后面拉着余下的东西和人。
沈惊春夫妇加上方氏和沈明榆兄妹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
沈蔓陈宅两个字出口,陈淮和方氏几乎下意识的看向了沈惊春。
陈淮忙着考试,沈惊春兄妹两个都在茶山那边各忙各的,只有方氏会偶尔过来看看装修进度,门口的匾额早就挂了上去,但方氏并不识字,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陈淮却是因为只来过这边一次。
沈惊春摸了摸鼻子,被两人看的有点心虚:“看我干什么?这宅子难道不?叫陈宅?”
方氏没说话。
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嘴上虽然说着两个孩子都一样,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一直在身边长大的儿子更亲近一些,闺女主意太大,对她虽然尊敬,但却并不算亲近。
这个宅子会到闺女手里,说白了就是长公主心疼小辈。
给沈惊春不给沈惊秋,方氏觉得问题不大,但现在这宅子变成了陈宅。
马车穿过角门,进了宅子,顺着巷道直接到了二门,方氏一下车就沉默的往前走。
每个人住在哪里,是早就安排好的,柳枝做为临时的管家,将这些事情安排的面面俱到,沈家一行人一下车,她就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便指了个丫鬟领着方氏往她住的院子去了。
两个小的如今年纪还不大,沈惊春虽叫他们单独睡一个房,却还不到单独睡一个院子的时候,兄妹两个一个睡在方氏院子的东厢,一个睡西厢。
等人一走,陈淮才道:“不然明天找人重新做个匾额,改回沈宅?”
丈母娘生气生的很明显。
刚才走之前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夫妻一眼。
沈惊春摆摆手:“不用,她针对的不是你,而是我,恐怕在她心里,这宅子就是长公主给我们家的,我哥作为家里的长孙,理所应当这房子就应该给他。”
方氏这个想法其实很容易理解。
就像沈惊春?那么容易就接纳方氏,仅仅只是因为她一直都无怨无悔的照顾傻儿子不曾放弃一样。
她也?感受到在她们母女之间,其实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长公主把房子给我,自然是因为她想把房子给我,而不是因为其他。我并不觉得我拿这个房子有什么对不起谁的地方。”
给房子的时候,他哥已经恢复了正常,长公主如果想把房子给她哥,自然?有其他的办法,况且,在沈惊春看来,这座房子于长公主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
皇帝对这位长姐的感情,甚至比夫妻父子之间还要深,长公主是整个大周朝当之无愧的最尊贵的女人,她手里的好东西,又怎么可?只有这一座宅子?
夫妻两人说话,身边并没有其他人跟着,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陈淮手里提着的灯笼照亮前路。
沈惊春说完,见他没出声,就歪头看了他一眼,奇道:“你不会觉得我这么做伤害了你脆弱的自尊心吧?”
陈淮一愣,皱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说话啊。”沈惊春说着敛了笑容,严肃的道:“不过说实话,我以为这是个小事,就是并不需要夫妻两个商量的事,我才自己做的决定,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样做不太好的话,我也可以尊重你的想法的。”
在古代这种地方,如同陈淮这样的寒门学子,都是潜力股,大多都有个强有力的岳家,辟如周桐。
人家是看中他们的潜力,才会将闺女下嫁,前期买股固然是要投入的,可后期若是投对了,这支股票?返还给他的将是数倍数十倍的报酬。
以沈惊春对陈淮的了解,他并不是个很在乎这些身外名的人,可这个社会如他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正如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一样,一旦他踏上官场,即使他不想跟人比较,却还是会被迫跟人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