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春倒没想到沈惊秋居然敢对老太太动手,挑了挑眉道:“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能动嘴还是少动手吧,这要是磕了碰了,受罪的还不是你老人家嘛。”
沈老太太只觉得喉头一腥,一口血喷了出来,直直的向后倒去。
沈惊秋呆了一下,触电似的松了手。
沈惊春心道要坏,这老太太看着战斗力这么强,却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才说了这么几句,就给气吐血了。
她往前一扑,趴到了地上,沈老太太直直的压在了她身上。
沈惊春被这一下压的气血翻涌两眼翻白,还不等她缓过神来,沈惊秋已经一把掀开了老太太,将她拉了起来,紧张的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方氏已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老太太就是沈家的天,可现在沈惊春把这个天捅破了。
他们几个在场自然知道全程对话,可外人不知道,老太太气的吐血昏迷,她们母女就是说破嘴皮,只怕也没人相信跟她们无关。
方氏泪眼朦胧的看了看四周,果然原本在田里劳作的沈家人和乡亲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已经开始往这边跑。
沈惊春虚弱的咳了几声,扒开围着她的沈惊秋和豆芽,一把扑到在老太太身边,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奶奶,你别吓我啊奶奶,就算是堂哥堂姐偷懒你也不用气成这样啊,你要是气死了,可叫我们怎么办啊奶奶。”
小姑娘声音清脆而嘹亮,像个小喇叭一样,传出去老远。
还能这样?
方氏眨了眨眼,一脸错愕的看向沈惊春,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扶起老太太靠在自己身上,抱着她哭了起来。
沈家的田离这片树荫稍远,附近劳作的村民先一步赶了过来。
徐大娘挤在人群中,一脸复杂的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女,问道:“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地上有血呢?”
沈惊春哭的梨花带雨,豆大的眼泪顺着晒的有些红的脸颊往下掉:“堂哥们干活一直偷懒,奶奶是被他们气的,大娘,现在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先把人抬回去吧!”
“惊秋,你快去看看老陈在不在,赶快叫他来看看你奶奶!”
“惊秋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叫他去有什么用,大郎你去跑一趟。”
“行,我这就去。”
很快人群中有个少年冲了出去,徐大娘叫了两个壮实的小媳妇抬着老太太就往沈家走。
沈延富等人总算跑了过来,一看这情况就呆了喃喃道:“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了?”
徐大娘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又看了看沈志杰两兄弟:“还不是被这两兄弟气的。”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两兄弟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的跟着往家跑。
沈家这片田离村子并不算远,很快一行人就进了村。
动静太大,惹的在家的村民纷纷探头出来看。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正碰上沈延贵沈延安两兄弟从钱家回来。
沈惊秋不知怎的,忽然大声喊道:“二伯,四叔,奶奶被志杰志军气吐血晕过去啦。”
沈延贵如遭雷击,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家两个儿子。
沈延安已经气冲冲的跑上前一脚踹在了沈志杰身上。
沈志杰被踹的撞到墙上,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李氏尖叫的冲上去就对着沈延安拳打脚踢。
他个子并不比沈惊秋矮多少,平时被他娘宠的无法无天,虽然混不吝了些,却从不对女人动手,可此刻看了疯了一般的李氏,也忍不住捏起了拳头。
只是他拳头还没落下来,回过神来的沈延贵已经一拳打在了他背上。
“你敢打你嫂子!”
沈家几个男人,各有各的缺点,却有个同样的优点,那就是疼老婆。
李氏再好吃懒做贪小便宜,也是给沈延贵生过三个孩子的女人,是他的媳妇,是他孩子的娘,怎么样也轮不到沈延安这个做小叔子的朝她动手。
沈家门口乱成了一团,连劝架的沈延富也挨了不知道谁的一拳,这一拳正打在他的鼻梁上,两条鼻血瞬间就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就出现在他眼前。
沈延富连呼吸都停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沈家族长和陈里正听到消息赶过来,架已经被劝停了,这一场大混战让沈家人身上多少都带了点伤。
场面有点不大好看。
沈族长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吸了一口气才没当场发作出来,冷着脸看向一边的沈长年,问道:“怎么回事?”
话问完才发现自己真是被气昏了头,都忘记沈长年是个结巴了。
沈惊春从方氏身后探出头来:“是奶奶被两位堂哥气吐血昏过去了,小叔回来知道后,就打了志杰堂哥,二伯娘看到堂哥被打就冲上去打小叔,小叔就举了拳头,二伯看到就打了小叔,然后小叔就打了回去,二人打作一团,大伯上去劝架,结果被二伯不小心打到了鼻子,然后鼻血流出来,他晕了过去。”
她的语速很快,但口齿清晰,一下就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叙述清楚。
伶俐又好看的女娃,谁都喜欢,沈族长也不例外,他的脸色缓和了些问道:“你是那个从小被抱错的女娃?”
“大爷爷,是我。”沈惊春点了点头:“我叫沈惊春。”
平山村有小半人都姓沈,拜的是一个祖宗祠堂。
沈惊春虽然才回来一天,很多人际关系还没搞清楚,但整个沈氏一族的掌舵人,她却是找方氏问清楚了的。
这位族长在同辈之中排行最长,与沈长年是隔了房的堂兄弟,因不喜沈老太太为人,哪怕沈延富中了秀才,他也与沈长年这一支来往不多,反倒是沈惊春死去的老爹,与族长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沈族长笑笑,往口袋里摸了摸,本想给沈惊春几个钱算是见面礼,却不想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钱,只能道:“好孩子,回头到大爷爷家来玩,我家里几个孙女都跟你一般大。”
沈梅沈兰在一边听的双眼冒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惊春这个小贱人在那边跟族长有说有笑的聊天。
好在两人聊了没几句,陈大夫就从房里出来了。
沈梅第一个冲了上去:“陈叔,我奶奶怎么样啊?”
陈大夫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肝火太旺,想必这两天也没休息好,脾胃失调,好在人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不是什么大病,往后要注意日常保养,吃食方面清淡些,药就不必吃了,去杏林春买些顺气丸吃着就行,你们先进去看看老太太吧。”
人都进去看老太太了,陈大夫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也没人来给诊费。
虽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但这也未免有点太那个了。
陈大夫摇了摇头,背着药箱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就听身后小姑娘喊了一声:“陈大夫,诊费还没给呢!”
陈大夫一回头,就对上沈惊春一张俏脸:“诊费多少,我给您。”
她从方氏手里接过荷包,松了系带一把倒在手上。
陈大夫看的分明,拢共加起来最多也就二三十枚铜板。
第7章
平山村依山傍水,在祁县地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村子,村里但凡要点脸面的,都不会太磋磨媳妇。
而沈家又是平山村数一数二的富户,陈大夫知道沈长年老两口不待见三房,但没想到方氏的日子居然已经难过到这个地步,便是他九岁的幺儿手里的钱恐怕也比方氏多。
陈大夫沉默的看着沈惊春手里的钱,默默的取了五钱走了。
沈族长和陈里正在一边看得,也是心里一酸。
沈惊春很满意这个效果。
她在沈家人面前虽然强横,那也只是因为这群人犯贱欠打,可事实上,舆论总是偏向弱者的,在外人面前,还是要适当的卖卖惨,这样办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
屋内沈老太太已经醒来,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方氏娘几个,脸色不由难看起来:“去将里正和族长请到堂屋,让方氏几个也进来,我有话要说。”
沈兰立刻应了一声,冲出屋子将老太太的话又复述一遍。
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沈惊春这个小娼妇搞出来的,老太太虽然偏疼大伯家的志华堂哥,但历来对自家两个哥哥也不差。
她两个哥哥什么脾性,老太太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么会忽然为了他们两个气的吐血昏迷,这分明就是沈惊春自己气到了老太太,还要往她哥哥身上泼脏水。
若是老太太不醒倒还罢了,如今既然醒了,肯定是要找沈惊春算账的。
她抬着下巴,高傲的看着沈惊春,视线落在那张面若桃李的脸上,眼中不自觉闪过几分艳羡和嫉妒,冷哼道:“等会有你好受的。”
沈族长走她身边经过,听到这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现下秋收,大家地里都挺忙,留下来的除了陈里正,也就沈家本家几个亲戚,几人进到堂屋各自坐下,沈延富的媳妇小钱氏就扶着老太太走了出来,沈长年一脸愁容的跟在后面,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里正,大哥。”沈老太太一脸疲态的打了声招呼,由小钱氏扶着坐了下来:“家里小辈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
陈里正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沈族长干脆只淡淡的一颔首也不说话。
沈老太太知道这个族长向来不待见自己,可每次看到他这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堵。
“叫两位留下来,是因为我家有事要处理,想请两位做个见证。”
沈族长皱了皱眉,看了眼愁容满面的沈长年,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来。
在乡下这种地方,能同时请到里正和族长的,除了喜事,他只能想到一件事,那便是分家。
沈老太太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看到沈族长皱眉,知道他应该是想到了接下来她要说的事,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快意,清了清嗓子道:“我打算让三房净身出户。”
堂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说沈族长和陈里正这样的外人,就连沈家自己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知道老太太从来都不喜欢三房这几个人,但谁也想不到她居然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方氏直接呆住,脸色煞白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沈惊春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是天降大喜?
卧槽!
虽然分家是她在来的路上就开始想的事情,但居然来的这么快这么容易吗?此时此刻,净不净身出户都无所谓了,主要是能离开这群沈家人。
她两步上前,砰的一声就跪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是三个响头。
等直起身子已经泪流满面,额头磕的红了一片,带着哭音道:“奶奶,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我可以走,我再也不出现在您眼前碍您的眼,只求您给我娘和哥哥还有两个小的一条活路,净身出户她们可怎么活下去啊,都是我回来的不好,只要我死了就好了吧,我去死……”
她爬起来就一头冲着桌角撞了过去。
沈族长心头一惊,这是要出人命的,大喝一声:“拦住她。”
方氏站在门口,看到这里肝胆俱裂,眼中一片猩红,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