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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怂且甜 第18节

不过赵澈受太医官诊治已半年,成效确实微弱,脑中淤血消散的进度远远缓于预期,太医官们甚至不敢断言是否能复明。

赵诚锐与徐蝉商量后,去内城请来太医官验看过何然的化瘀之方。太医官们虽仍觉用药有点剑走偏锋,但与赵澈如今的情形倒算对症,斟酌之下觉得此方可稍作改进后再行试用。

于是夫妇俩将信将疑地接受了何然的“将功补过”,派人贴身管控她在镐京的行踪。

“若我儿真能复明,自会如约放你一马,”徐蝉面色冷厉地看着何然,“若有半点闪失,你知道会有何后果。”

何然点头如捣蒜,诺诺应下。

****

后院人逾数的事若外传,对整个信王府都没好处,所以即便出了这些事,也只能解决在府门内,半点风声都不能走漏。

府中人知趣,看出气氛不对,也没谁敢多嘴问瑜夫人和柔姬的去向,很多人甚至不清楚这二人具体做了什么,只知是没干好事被处置了。

至于柔姬产下的小六姑娘,原本在玉牒上就记在侧妃孟贞名下,孟贞心慈,既柔姬被“送走”,她便将那小婴儿接到涵云殿养着。

这般安置倒也算小六姑娘因祸得福,毕竟以孟贞的心性,怎么也不至于亏待她。

倒是瑜夫人的四公子赵淙,半大不小的年纪,说不上懂事不懂事,母亲突然不见,留他独自在多福斋,府中众人又讳莫如深,这让他懵到木呆呆的。

原本他在玉牒上是记在王妃徐蝉名下,可他的生母是害赵澈失明的元凶之一,徐蝉能忍住气性不迁怒他就不错了,哪肯亲自养?只甩给赵诚锐白眼冷笑。

赵诚锐自知理亏,讪讪陪着小心,最终将赵淙打发去了撷芳园。

撷芳园琼夫人与瑜夫人是双生姐妹,论起来是赵淙的姨母,如此安顿倒也合理。只是琼夫人本已有三公子赵渭与小五姑娘赵蕊两个孩子,突然又多个赵淙,也够她操烦的。

此事之后,西路各院都噤若寒蝉,信王府后院总算消停了。

****

武德二年一月十三,雪后初霁,碧空如洗。

一连十几日,赵诚锐在徐蝉面前姿态都颇低。

为缓和家中气氛,赵诚锐以年节家宴的名义,请了异母姐姐长庆公主赵宜安一家前来家宴。

除了赵宜安的驸马司江川外,她的一名侧郎楚晖也随行,还带了年幼的一子一女。

宴席安排在晚饭,下午时王府众人便聚到后花园,摆了点心瓜果煮茶赏雪。

两家小孩子加起来不少,正好湖面结了厚冰,便又划下道给孩子们打冰球。

赵澈本就年长些,与这堆小的没法玩到一处,加之眼睛也不便,就让赵荞去当这孩子王。

赵荞是个贪玩的,乐颠颠儿接下重任,领着一群小毛头呼啦啦就往冰面上撒欢去了。

徐静书没玩过冰球,也不是好动的性子,便乖乖窝在赵澈旁边烤栗子,时不时好奇打量不远处大人们坐的那间锦棚。

“长庆公主,她,”她小心翼翼凑近赵澈,声音压得又浅又细,“在玉牒上有几名侧郎?”

她记得赵荞说过,郡王、郡主爵及以上,按律可有两名侧妃或侧郎。

赵澈眼睛瞧不见,怕隔墙有耳,便朝她伸出两根手指。

“表姐以往悄悄告诉我,长庆公主府的后院也有几个……大小郎君?”

赵澈听出她好奇得紧,便纵容噙笑,小声回:“四个。”

“他们也像西路那几位夫人美姬一样,会吵嘴扯皮吗?”徐静书紧着嗓与他咬耳朵。一个驸马,两位侧郎,后院还有四个大小郎君,啧啧。不敢想。

她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不知后院大小郎君们之间的相处,与后院夫人们是不是一样。

赵澈无奈地弯了弯唇,不答反问:“你猜猜今日为何只来了一位侧郎?”

徐静书猛地瞪圆了眼:“他们……打架?被打伤了?”

“准确地说,是被砍伤,”赵澈本已很小声,不过背后非议长辈毕竟不是好事,于是他又将脸凑得离她更近,“知道就行,别同旁人讲。”

“嗯嗯!”大开眼界的徐静书猛点头,也知背后多打听别人家的事不好,于是笑着将自己剥好的一颗烤栗子递给赵澈,“给你吃。”

“静书。”

徐蝉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专注咬耳朵半晌的人。

徐静书回头,见徐蝉与孟贞不知过了小辈们的这锦棚来,身后还站了个侍女,手中拎了桃形黄花梨雕漆提盒。

“姑母,贞姨,”徐静书站起来,乖巧行礼,赧然抿笑,“我同表哥说话,没瞧见你们过来。”

赵澈也要起身行礼,却被孟贞含笑止住:“都坐着,今日本是一家人玩乐,没那么多虚礼。”

徐蝉与孟贞相携而入,侍女将提盒放在桌上。

徐蝉拿手指轻戳赵澈的额角:“说话就说话,离姑娘家那么近做什么?”

赵澈无辜:“她一个小孩儿……”倏地想起之前那次尴尬的“手放错”,他红着耳朵尖闭嘴了。

“我与你贞姨是过来给你送这个的,”徐蝉笑嗔徐静书一记,“你这小丫头,什么事都闷不吭声。若不是念荷来说,我还不知道!”

说着,她亲手解开了提盒,是里头满满当当挤着热乎乎的红皮鸡蛋。

徐静书面色忽地涨红,羞得谁也不敢看,慌乱取出两枚红鸡蛋捏在掌心:“多谢姑母,多谢贞姨。”

“给的什么?”看不见的赵澈疑惑极了。

徐蝉与孟贞双双抿笑,都没理他,只是相继摸了摸徐静书的头。

孟贞慈蔼笑道:“小姑娘长大了哦。”

徐静书害羞得发不出声,低头“嗯嗯”应着。

没人理的赵澈愈发好奇,凑热闹地伸出手去:“见者有份吗?”

“是该给你一颗,”徐蝉取了一枚放在他掌心,又道,“给阿荞他们也一人一颗。”

分派完毕后,她与孟贞便出了锦棚,回大人那边去了。

赵澈将掌心那颗热乎乎的鸡蛋揉来揉去,疑惑蹙眉:“为什么给鸡蛋?”

“不、不为什么,怕……怕你们饿着!”徐静书捂脸。

习俗上,家中有小姑娘初次月信后,便要煮鸡蛋染红分给家人,以示小姑娘长大了。

第二十二章

武德二年二月初一,国子学辖下的官办明正书院在这日结束冬季长休,新老生员们心情各异地迈入书院山门,开始了新一年的苦读。

明正书院位于镐京东郊,占地颇广,学子们按入学年限不同,分别受教于慎思、笃行、明辨三处讲堂。

如赵荞他们那届武德元年入学的学子,今年就转去笃行院,而徐静书他们这些新入学的生员则在书院南面的慎思馆。

新学子入学首日,国子学祭酒郭攀亲临明正书院,领学子们祭祀先贤、向夫子们行了拜礼,之后便由杂役官领他们前往书院山门处的“状元桥”。

明正书院只是在前朝旧址上稍加修缮,并未大改。这“状元桥”是前朝最后一位状元出仕后所建,如今书院将“行状元桥”作为迎新生员入学的仪式之一,当是为大家讨个好彩头。

状元桥是三拱并排相连,学子们排列成一行,鱼贯回环将三拱桥依次行过就算礼成。

就在徐静书踏上第一拱桥时,正好有两班笃行院学子在武科教头的带领下从旁经过。

明正书院重文,武科为辅,意在使学子们强身健体,并不纳入学业考绩。或许正因如此,笃行院这队学子此刻的言行举止完全不像是要去上课,倒像是要去郊游踏青。

这时已是笃行院学子入学第二年,此刻慎思馆这些新学子在做的事,是他们去年经历过的,于是他们三分起哄七分打趣地怪笑起来,惹得武科教头没好气地出声叱止。

新学子们被“前辈们”这古怪动静闹得一头雾水,当下全止住脚步往那头看去。

走在徐静书前面的小姑娘,就是入学考那日与她说过话的曾莉。

曾莉扭头凑过来,神秘兮兮同她耳语:“据说入学后列队都是按榜上名次来,你瞧笃行院那群人,领头那位一定就是恭远侯沐家的姑娘。她可厉害了!”

眼下恭远侯沐家在明正书院就读的姑娘一共有两位,名声最大的就是恭远侯的侄女沐青霓,赵荞的好朋友。

虽与沐青霓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因有赵荞这层牵连,徐静书心中觉得亲切,便弯了眼睛,小声问:“多厉害?”

“听说去年一整年,她在律、书、算、画、乐都是榜首,样样都拿最多的‘膏火银’!她只卜科弱些。”曾莉虽家境贫寒,却算是镐京小“地头蛇”,消息显然比足不出户的徐静书灵通。

大周谨记前朝亡国的教训,在官员任用上彻底摒除前朝的“举荐制”,重开文武科考并将之纳入律法,以保障官员任用相对公平。有鉴于此,对少年人的教化便成了国之大事,国子学每年会拨一笔丰厚银钱给明正书院,用以奖励学业出众的学子,称做“膏火银”。

“膏火银”按各科目考绩排名奖励,学子们每月小考加上冬季大考的总考绩,每门科目排名前四十者就能得到。但四十人所得银钱数目不同,还要按总考绩排名分甲乙丙三等。

能领到最为丰厚的甲等“膏火银”者,只有榜首一人。乙等则是第二至第三十名,三十一至四十名为丙等。

说来这沐青霓也够吓人,须知她这榜首,是在整年里的每月小考中持续保持,又在冬季大考时一锤定音,毫无争议夺下的。

能做到一整年从不跌下榜首,足见绝非运气使然。

“去年入学的人数比咱们多,总共一百二十人,”曾莉语气中满是敬佩钦羡,“总共六门功课,她五门榜首!我算过,她去年领的‘膏火银’加起来,够我全家两年米粮钱!”

“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徐静书既惊讶于沐青霓拔萃至此,也明白了之前赵荞说她被排挤的原因。

回回都将所有人压在后头,整整一年木秀于林,可不招眼么。

“我也要像她一样,”曾莉志气满满地捏了拳头,用力点头,“争取多拿几门甲等‘膏火银’!”

她家境贫寒,父母兄姐为供她来明正书院就读,今年的束脩学资是东拼西凑借来的。若能拿个两三门榜首的甲等“膏火银”,明年的束脩学资就不用发愁,家里也能攒点钱还债。

徐静书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胳膊,低声道:“那我拿乙等。”

甲等只榜首一位,实在过于显眼;而乙等是从第二到第三十,人数众多,不至于太惹人注目。

“你……”曾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拍拍她的肩膀,“有志气!”

曾莉说争取多拿甲等“膏火银”还算有底气,毕竟她入学考绩排名在第五位,可徐静书排名在六十八。她们这届总共八十人,第六十八,都快排末座了!

在曾莉看来,徐静书能说出要拿乙等“膏火银”的话,还是很敢想的。

****

明正书院是半月一休沐,到二月十六徐静书便迎来了入学后的首次休沐。

回到信王府才辰时,天色麻麻亮。

念荷高高兴兴迎了她回客厢,先给她取了早饭吃过,又备好热水给她沐浴。

将自己收拾停当后天光已是大亮,徐静书便分别往承华殿与涵云殿去见过徐蝉、孟贞,这是小辈的归家礼。

从涵云殿出来时,含光院侍者正好过来寻她,说是大公子请她到书房问话。

初春清晨天寒料峭,进书房时,徐静书感觉背后有凉风袭人,忍不住担心地打量了桌案后的赵澈一眼,顺手就想将门掩上。

厚重的雕花门扉发出吱呀轻响,桌案后的赵澈眉心微凛,如临大敌:“不许关门!”

他的语气急且严肃,徐静书惊了一下,忙不迭将门扉推回原样,这才诧乎乎走过去,抿唇垂脸没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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