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上海
“爸!还是办不下来吗?”
“是的,这可是出国的证件……”
“那找专门的人呢?”
“不行,太危险了,现在不比以前,被抓住可就麻烦了。”
“妈的!那就是去不了了!”费聆文一拳打在沙发上,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去美国的事,两周前回家,父母见到他喜极而泣,只可惜时间又是匆匆三年,晓言带着敏敏早就去了美国,费聆文当下最挂念的就是她们了,如果去不了美国,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们了。
没有身份证,失踪记录依旧挂在派出所的档案里,除非费聆文本人去警局注销信息,否则根本无法拿到证件办护照。这段时间他反复纠结着这些问题,如果去了派出所,这20年来怎么解释?说自己在喝咖啡吗?再看看样貌,自己还和20年前一样年轻,别人相信那是真的费聆文吗?就算是,那些胆小鬼也会吓死的。他开始后悔那天没有鼓起勇气去找她们,现在,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
“聆文,你还是先安定下来吧!”老父亲无奈地说着。
自从费聆文3年前第一次回家,父母就从未和亲朋好友提起此事,费聆文也生怕被熟人看到,一是无从解释,二是怕被人误会中了什么邪门歪道。这一个多月以来,母亲精心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父亲照着街上的小广告为他重新办了一张身份证,随后就是为他去美国的事一阵奔波。
现在,不仅去美国的事情遥遥无期,就连父母也不敢再提起晓言的事,费聆文每天只顾着在房间里喝酒,除此以外就是反复翻着妻子和女儿的照片,他整日昏昏欲睡,突然没了目标,人生就像一艘没帆的船。
就在一个雨天的清晨,费聆文昏昏噩噩打开床边的收音机,电台里正播着一首歌,一首波萨诺瓦,费聆文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陈佳瞳最最喜欢的音乐,当年,她就安静地坐在钢琴前认真练着这首曲子,也就是从那时起,他迷上了这个女人。费聆文点了一支烟,躺在床上,轻柔的旋律重新把他带回到那段罪恶的时光,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有那么一霎那,他觉得陈佳瞳就是一个小恶魔,既让他提心吊胆,又让他魂牵梦萦,费聆文闭上双眼,静静地享受着一场短暂的精神催眠,当最后一个音符在耳边消失,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终于记起了什么,算了算时间,和陈佳瞳已分别一个多月,也许那个不该去招惹的女人现在更需要他……
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费聆文立刻向陈佳瞳所在的酒店赶去。
出租车在高架上飞速行驶,雨水拍打在车窗上,窗外的景色一片模糊,费聆文渐渐清醒起来,为了让陈佳瞳有个安全的地方住下,那时他拿出了所有的钱让他们住进高级酒店,如果没有收入来源,或许再过几天他们就无处安身了。他拍了拍脑袋,这些天只顾着找老婆孩子,完全把陈佳瞳的事给忘了……费聆文了解她的脾气,如果不去找她,她是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汽车很快在四季酒店门口停了下来,根据陈佳瞳当时提供的房间号,他轻轻敲了敲门,但是开门的并不是陈佳瞳,而是金士梁。
“费先生,我和老陆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
……
“金伯伯,瞳瞳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你走后一个星期,她说为了节约手里的钱,但是又怕我们住在别的地方不习惯,硬是让我们住在这里。”
“那她有说搬到哪里去住吗?”费聆文担心的问。
金士梁随即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便条纸交给费聆文,“就是这儿,她说和别人合租的房子,费先生,你不用管我们了,去找她吧,她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答应过她,事情一办好就回来找她。”
“费先生,在这住一天得好几百吧?你不用为我们老头子花那么多钱,我们住哪都一样,陈小姐是个好孩子,你不应该丢下她一个人。”
“不会的,我现在就去找她,金伯伯,陆伯伯,你们安心等着,我会来找你们的。”
汽车又向北面一路驶去,费聆文来到一个旧式小区,这儿除了一排排楼房,几乎看不到绿色植物,根据小区门卫指引的方向,他找到了地址上的那栋楼。
老式公房没有电梯,费聆文一股脑奔上了6楼,他按了按门铃,刺耳的铃声和周遭的环境一样让人觉得压抑。
“你找谁?”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睡眼惺忪,身材也有些肥胖。
“您好,请问……陈佳瞳是住在这里吗?”
还没等女孩子开口回答,一个清脆的声音便从里屋传来,“弗雷恩!”陈佳瞳一下窜出来抱住了他,“弗雷恩,你终于来了。”
胖女孩笑着进屋回避,陈佳瞳立刻把费聆文拉进了隔壁房间。
一间只有十个平米左右的房间里,两人四目而视,这些天来的身心俱疲,更让费聆文觉得陈佳瞳过得很辛苦,陈佳瞳虽然心里埋怨着他,但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还是忘记了所有的不快。费聆文把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瞳瞳,我想清楚了,我不去美国了。”这是费聆文最后的决定,他心里明白,有些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他微笑着牵起陈佳瞳的手,看见她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情也放松下来,那双大手恢复了昔日的温暖,就是陈佳瞳眼中那个爱他的弗雷恩,“我得先把你送回以前的家。”
“弗雷恩,来!”陈佳瞳温柔地把他推到一张写字台前,“你看这是什么?”
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瞳瞳,你学这个了?”
“对不起,我用你留下的钱买的,我的室友,也是个大学生,她教我的。我只想找到回家的线索,弗雷恩。”
“那很好啊,但是……你告诉她了?关于我们是怎么来的?”
“没有,你说过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所以我不敢说。”
费聆文亲了一下陈佳瞳的额头,“瞳瞳,接下来的事,我们一起面对,我保证,今天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最终,费聆文打消了去美国念头,真实的陈佳瞳就躺在自己怀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能让她回家,这也是弥补自己遗憾的唯一办法。
搬出酒店的这段时间,陈佳瞳并没有在屋里闲着,白天,她总是徘徊在淮海路的那个弄堂口,远远地观望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或者就去图书馆为陆岷和金士梁借一些书,一到晚上,她就在室友的帮助下学习上网,然后找寻一切有关类似事件的信息。陈佳瞳害怕总是倚靠费聆文的接济,她试图去找一份工作,因为费聆文随时都可能离她而去。
手上所能支配的钱日渐减少,父母虽然无偿照顾着费聆文的生活,但他始终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要求,没有办法支付昂贵的酒店住宿费,四人商量过后,费聆文和陈佳瞳只好把金士梁和陆岷接到附近的养老院。
费聆文的父亲曾是某知名国企的领导,虽然早早退休,但人脉甚广,为两个年轻人谋求一份工作倒是轻而易举,一周以后,他为陈佳瞳办妥了相关证件,介绍她进了一家老友办的私人学校,陈佳瞳就在里面教小孩子弹钢琴,费聆文则被安排在博物馆里当英文翻译。只要一有时间,他便陪着陈佳瞳一起去咖啡馆周围打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