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我等你回来!”段连鸢勾了勾唇,如送别丈夫的贤淑妻子一般,冲着谢蕴挥了挥手。
谢蕴只是紧紧的凝视着她,似乎要将她的容貌刻进眼中、心里,而后重重点头。
他的伤势未愈,因此,每走一步,身子骨便要摇上一摇,可即便是这样,他仍旧坚持步行出宫。
段连鸢强忍住不舍和悲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心中却越发的坚信,他一定会回来。
景和宫中,安嫔已然收拾好东西,前往静心庵,宫中的宫婢太监,皆交回了奴管所,只余下小桃在安嫔的身边伺候着。
安嫔御去身上所有的装饰,洗尽妆容,可瞧见,她眼角生出的细细的皱纹,以及鬓间几丝苍白。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亦老去。
见到段连鸢,安嫔淡然一笑,上前拉住段连鸢的手:“一切,都交给你了!”
别人不知道安嫔的意思,可段连鸢清楚。
早前,安嫔便将先皇身边的风云虎符交给了她,如若没有这虎符,那风云铁骑便该是效忠每个朝代的皇帝,可一旦这风云虎符一出,那风云铁骑便会重新归主。
这一点,嘉庆帝在临走前未曾提起过。
亦未给谢睿留下一丝线索,他便是给了谢蕴最后一条退路。
想来,嘉庆帝对谢蕴,并不是完全不疼爱。
段连鸢点头,并不意外安嫔会自请前往静心庵修行,如今,这宫中最与世无争的地方,兴许就是静心庵了。
“母嫔保重!”福了福身子,段连鸢由忠的说道。
这兴许是她与安嫔最和颜悦色的一次谈话,往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有天知道了。
安嫔点了点头,与段连鸢擦肩而过。
段连鸢站在空空荡荡的景和宫中,只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
嘉庆帝也曾因安嫔美貌,将这宫中最富丽堂皇的宫殿赐给安嫔,安嫔却也曾痴痴恋恋的度过一段美好时光,可是……转眼间,春去秋来,一切都枯萎如草了。
段连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正欲离开这景和宫,却听身后一声呼唤:“晋王妃,皇上吩咐晋王妃前往瑶仙台……”
瑶仙台宫中赏月之地,原先是太子喜欢在那里饮酒助兴,眼下,江山易主,又成为了谢睿的地方。
段连鸢点了点头,该走的都走了,她既然留下,便不会坐以待毙。
小元子领着段连鸢一路朝着瑶仙台走去,这一路上,小元子一边陪着走,一边时不时谈论两句。
“晋王妃可有想住的地儿?皇上近来日理万基,后宫中谁都不见,可唯独就是惦记着晋王妃……”小元子亦是个机灵的主,这话似是说笑,却是在探段连鸢的口风。
大齐的女人,有谁被皇上惦记会不高兴?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瞧着段连鸢的脸色,却发现,她就像是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小元子还以为自己没表达清楚,又继续道:“皇上还说了,大齐的皇后之位空着,只要晋王妃……”
后半句还没说完,便是被段连鸢打断了:“皇上是晋王的皇兄,晋王会记得皇上的这份恩情,有劳公公了!”
这话说的明白,却也毫不留情面,小元子就像是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一般,嘴里应道:“晋王妃说的是……说的是……”再无话可接了。
转过弯道,绕过假山,瑶仙台便近在眼前了。
远远的,便瞧见宫女太监来来回回的忙活着。
先皇出殡,谢睿已经在准备登基大典,穿上龙袍的他,比早前更是多了几分英气,抛开谢睿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位难得的美男子。
较太子的温文如玉,他又多了几分刚毅;较晋王的沉稳内敛,他却又添了几分圆润圆滑世故。
似不起眼,可却城俯至深。
这就是段连鸢所认识的谢睿。
她一步一步的登上瑶仙台,朝着谢睿恭敬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谢睿的眉头微微一蹙,瞧见她身上所着的素衣白衫,似有些不悦,但很快便舒展开来了,上前,正欲亲自将段连鸢扶起,却是被她轻巧躲过。
“你今后都要如此避开朕么?”谢睿温和一笑,如同上一世,他蛊惑她为他谋取江山时那般模样。
使得段连鸢只觉得胸口翻腾,反感至极。
每每瞧着他,她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宏儿临死前那惨不忍睹的模样……
“皇上,先帝还在丧期,宫中不得饮酒作乐,还望皇上自重!”大齐有规定,但凡君王驾崩,必禁酒肉娱乐七七四十九日。
谢睿的热情似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一般,他的脸色一变,立即挥手制止了来来往往的宫人。
上前一步,一手便捏住了段连鸢的下颚:“朕很好奇,朕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那已然落败的晋王……你要知道,谢蕴的命是朕施舍于他的,兴许哪天朕不高兴了,他的命朕随时会收回来,到那个时候,你再来求朕,就迟了……”
谢睿的话没有错,段连鸢心里清楚。
越是清楚,她便越不能顺从谢睿。
认识这个人两世,她又如何不清楚谢睿的为人,他想得到的东西,越是容易,便越容易失去兴致;相反,只要段连鸢一直拒绝他,反倒会引起谢睿的征服欲。
进一步说,只要谢睿一直保持着对她的兴致,她才能救身边所有的人。
以及……让谢蕴回京。
“皇上,如此良辰美景,怎能让弟媳在此陪伴,臣妾特意请来了几位美人,不知皇上满不满意……”段连鸢勾了勾唇,继续道:“如若皇上满意了,还请皇上再多施舍晋王一回!”
她的话刚说完,便瞧见小元子急匆匆的跑了上来:“皇上,尹贵人、乔昭仪、陈昭仪嚷着要来此陪皇上……”
谢睿抿了抿唇,眼中寒光一现,但很快就仰头大笑了起来:“段连鸢,你确实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让朕有兴趣的女人,很好!”
小元子原以为谢睿定然会大发雷霆,眼下瞧见他竟笑得如此开怀,也不知道是该宣那几名娘娘上来,还是……
便是不等他理清谢睿的意思,那几名娘娘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
一身的珠花宝气、花枝招展,挥着衣袖朝着谢睿跑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