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府
段子峰率先下了马车,段连鸢正欲下去,却被谢蕴紧紧的握住了双手,掌心传来他的温度,段连鸢回头看着他,只见谢蕴唇瓣紧闭,脸上看不出喜乐,可眼中却有着疑惑。
“有劳晋王了,臣女以为今日该是臣女的家事,就不劳晋王费心了!”她咬了咬唇,虽是刻意让自己恢复早前对他的态度,可语气却出卖了她。
经历了上一世,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与别人共享一夫。
虽说这种想法在大齐几乎不可能,可若是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她宁愿什么也不要。
听了她的嘲讽,谢蕴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手臂微微一用力,往里一收,段连鸢那娇瘦的身子便准确的投入了他的怀抱。
“我想知道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即使要判他的刑也该给他一个罪名不是?
可自见面后,段连鸢便只字不说,只用行动来折磨他。
天知道在阴山的这几个月里,他几乎思念成狂。
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首肯,他岂能轻易的放过她?
“晋王殿下已是美人在怀,又何必与臣女纠缠不休呢?还望晋王自重!”段连鸢几乎是恼羞成怒,用力的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起来,一想到早上的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谢蕴的通房丫头,她的心里便如何都舒坦不起来。
谢蕴愣了愣,疑惑自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她所指何事。
晋王府从不曾有过年轻的女婢,紫纱是他临去阴山前安嫔送过来照顾他的人,自然……他亦明白安嫔是何用意,可他既然认定了段连鸢,便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
一方面,他觉得委屈,另一方面,谢蕴又莫名的有些欣喜。
因为,他发现段连鸢是在吃醋,那么是不是代表段连鸢的心里有他?
想到这里,谢蕴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将段连鸢紧紧的锁在怀里,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低沉:“我保证,我谢蕴这辈子只会碰段连鸢一个女人,若是对其他女人有非份之想,我谢蕴愿受天打雷劈之刑!”
他的声音并不大,只足以让两人听到,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对自己的诅咒也极尽恶毒。
段连鸢的挣扎猛然止住,她原本以为谢蕴会向她解释那个女子的来历,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宣布了他的忠诚,心中的不畅渐渐散去,却仍旧没有说话。
靠在她肩膀上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再一次轻声:“那个女子是母嫔安排的,在我们的婚事上母嫔已经做了让步,我不能再将她的人送回去,如若她愿意,不久之后,我会将她赏给属下,也算是给了母嫔一个交待!”
原来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段连鸢抿了抿唇,脸上慢慢的浮现了一丝红晕。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失控了,一把挣开谢蕴的怀抱,段连鸢没好气道:“那是你的事,你愿意留与否与我何干?”
说罢,便快速的跳下了马车,用眼神示意莫尘赶紧离去。
因为那车帘子已经掀开,今日段家的家务事,她不想将谢蕴牵扯其中。
马车前行,谢蕴回头望着她,亦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尊重她的做事手法。
“大小姐,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老爷和老夫人都在主院等着了!”马车刚走,李管家便出来禀报。
段连鸢的唇角勾了勾。
这些人真不愧是她的好家人,出事的时候,段云华什么也没做,连去看她一眼也没有,如今她安然回来,他们便知道她是这家的大小姐了?
“子峰,我们进去!”拉起段子峰胖乎乎的小手,段连鸢一路朝着主院走去。
对于这个家,她早已不留恋,如今只是不放心子峰,他年纪还小,若是离了家,将来的名声也就不好了,于他的前途是不利的。
更何况,乔淑惠对段子峰亦是虎视眈眈,难保有一日,她不会对段子峰出手?
高堂之上段云华与老夫人并肩而坐,段楚瑶伴在老夫人右侧,苏氏神色慌张,透着惊恐之意,只有向氏和段瑾瑜神色自若,见到段连鸢进来,冲着她点了点头。
“连鸢啊,你总算回来了,这次的事好在有惊无险,真是祖上积德啊!”老夫人陈氏的话虽是对着段连鸢说的,手却是拉过段子峰,将人拉到她的身旁,似乎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一般。
祖上积德?段连鸢不禁在心中嘲讽,段家什么丑事没有?哪里来的德?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她的面上却是挂着温和的笑意:“让祖母担忧了!”
段云华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叹道:“造化弄人啊,兴许是个转机,你这几日便好好准备一下,十日后便是随行围猎的日子,切不可再有差错了!”
段连鸢的双眼眨了眨,她这次险些丧命,她的好父亲只轻淡一句‘差错’,便一笔带过,人心寒到一定程度,也就不会再有期望了,如同现在的她,面上仍旧平淡从容,福了福身子:“女儿知道了!”
而正在这时,一直乖顺的伴在老夫人身边的段楚瑶却是担忧的上前亲昵的握住了段连鸢的手道:“姐姐,你这一回可真是吓死我了,姐姐下回可不能再贸然出府,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全家人都要跟着伤心呢!”
多么好听的一番话,却是给段连鸢定了个‘贸然出府’的罪名。
段云华的眉头一皱,细细一想,却也觉得十分有理,不禁斥道:“瑶儿说的对,若不是你贸然出府,那张家的人也就没有可乘之机了!”
段连鸢的眨了眨眼,面上仍旧乖顺温和:“父亲教训得是!”
他自然不知道他唯一的儿子段子峰被乔淑惠母女以杀人之罪威胁着,更不知道这些年来乔淑惠对段子峰做过什么。
在段云华的眼里,除却乔惠淑母女,他又看到了谁?
段楚瑶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但很快就被抚平了,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很快就到秋猎了,她就不信段连鸢出了京城还能起死回生?
便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喊叫声,苏姨娘整个人从圈椅上跳了起来,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便冲出了门外,从下人的手中夺过被押解过来的段碧岑。
“三小姐,苦命的三小姐啊……”她的声音原本就尖锐,此时回荡在主院,更显凄凉。
高堂之上的段云华与陈氏同时变了脸。
“呯……”的一声,段云华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掷在了苏氏的身上,一时之间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苏氏却完全不知道痛,‘扑通’一声便朝着段云华跪爬了过去:“老爷,三小姐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不能将三小姐送去给那种人啊!”
送去哪里?不用问段连鸢也想到是送去慕亲王府了。
慕亲王三番五次来段府挑恤,不仅染指了乔淑惠,还对段连鸢仍旧不死心,若是段云华不拿个女儿堵了他的嘴的话,只怕慕亲王还会揪着他不放,到时候别说是户部尚书一职,只怕他的乌纱帽都要不保了。
随随便便一个罪名,都能让段家永远翻身之地。
牺牲一个段碧岑换整个段家的安宁,又其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个时候段云华是不会再考虑牺牲段连鸢了,因为她与太子和晋王都走得很近,段云华还指望着她攀上更高的高枝呢。
“姨娘,你不要再求了,这府里除了我还有谁能嫁?”段碧岑恼恨的瞪着段云华,脸上有着不甘与恨。
到了今时今日,她自然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段云华的一念之间,而她之前只顾着怪段连鸢,又是多么可笑。
苏氏哪里不知道,但眼下可是唯一的机会了,晚上慕亲王府的轿子便要来接人了,过了今晚,她再求也不知道该求谁了。
“三小姐,你快跪下,你父亲不会这般狠心的!”苏氏一把扯住段碧岑,强制她跪在了段云华的面前,一下又一下的冲着他磕头。
那一声又一声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主院,与其说是求,不如说是索命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