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惊,赶紧护住小腹,楚楚可怜的冲着段连鸢福了福身子,卑微道:“是贱妾逾越了,还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贱妾不过是好心提醒王妃,老夫人身染恶疾,不便待客,若是王妃在段家有何闪失,那么……段家岂不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便是巧舌如簧,上一世,段连鸢便知这柳氏不是盏省油的灯,今儿个看来,她不仅不省油,而且厉害得很。
半眯了双眼,段连鸢冷冷的打量着柳氏,而后唇瓣一勾:“段家便是无女主人,却也轮不到一个贱妾来做主,父亲,您说是不是?”
目光瞟向段云华,段连鸢却也懒得与这些人多费唇舌,便往福寿院去了。
柳氏气得牙关紧咬,胸口起伏难平,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着,她死死的盯着段连鸢的背影,便是恨不得上前在段连鸢的背后插上几刀,可是……她却是不能的。
想到这里,柳氏恨极了自己这个侍妾的身份。
便是因为她出身低贱,段云华才会连个贵妾都舍不得抬给她。
越是这么想,柳氏便越是恨透了段连鸢,同样……她亦恨透了这府中唯一的嫡长子段子峰。
“这丫头,今儿个又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段云华喃喃自语道,脸上满是无奈,段连鸢如今身份高贵,却又与段家不合,这于段云华来说,是个极为头痛的问题。
一行人跟着段连鸢一块去了福寿院。
还未入院,段连鸢便发现这福寿院里全是新面孔。
“秦妈妈可在?”段连鸢只觉得这福寿院诡异的很,每个人都是低着头,惶惶恐恐的。
“王妃,老夫人的病怕是会传染,便是这些丫头都不敢靠近,王妃还是改日再来瞧老夫人吧……”柳氏见段连鸢已是瞧出了些端倪,与段云华对视了一眼,上前劝道。
“秦妈妈在何处?”段连鸢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一手便抓住了一名丫头。
“秦妈妈前些日子染了恶疾,已经病逝了……”那丫头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说完这句,而后便瞧见柳氏那恶毒的眼神,小丫头哆嗦着身子,‘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哭喊着:“王妃饶命,奴婢什么也没有说……奴婢说的胡话……”
段连鸢瞧着这丫头这副怕极的模样,心里已然猜到,她在害怕些什么。
想来,秦妈妈的死,以及这福寿院的一切,都是柳氏搞的鬼。
“大姐姐,老夫人若是真的染了恶疾,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段瑾瑜毕竟年幼,扯了扯段连鸢的袖子,瞧着这院子里阴森森的气氛,只觉得浑身发颤,不由自主的便缩在了段连鸢的身后。
她倒也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段连鸢真的如这些人所说,被传染上了老夫人所患的恶疾,向氏死了,她眼下唯一的亲人便只剩下段连鸢了。
段瑾瑜不舍得段连鸢也出事。
“你留在此处,我去去就来!”段连鸢拍了拍段瑾瑜的手背,而后松开了她的手,径自朝着老夫人居住之处走去。
越是临近老夫人的屋子,那些伺候的奴婢便越是胆怯,每个人的面上亦都蒙了面纱,药味也就越加的浓烈了。
能闻出来的药材,大概有三四种,倒也没什么稀奇,都是些当归、白芷之类的补药。
挥开一行上前行礼的奴婢,段连鸢推开老夫人的卧房,黑暗夹杂着浓烈的阴湿之气迎面扑来,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挡了挡鼻眼处。
很快,她便意识到,这些古怪的气味是从何处而来。
便是这间屋子长年不见阳光,窗户封锁,而造成的潮腐之味。
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便是无病,也该生出些病来了。
“祖母,我是看您了!”命人点了灯,这才将屋子照得有些亮堂,段连鸢瞧见那张老旧的梨木床上,陈氏形同枯稿的躺在上头,若不是胸口在起伏着,只怕没有人会认为她还活着。
听到有声音陈氏这才缓缓的睁开双眼,却是因为长年不见阳光,使得陈氏的双眼紧紧一眯,好半天,才适应这屋子里的亮堂来。
虽说陈氏亦不是善类,但此时瞧见她这般下场,段连鸢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说到底,陈氏还是疼爱过段子峰的。
“连鸢,是你吗?”陈氏那只剩皮骨的手颤抖着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段连鸢略一迟疑,还是伸出手,与她相握着。
“祖母,是我,段连鸢!”她说的清清楚楚,而后在陈氏的床边坐下。
重生之后,她每当有空,都会翻阅医书,虽懂得不多,但是基本的医理,她还是懂一些的,陈氏的病根本不是柳氏所说的‘恶疾’,想来……她是长年抑郁成结而病倒的。
“连鸢,你一定要赶走柳氏那个贱人,她将子峰送到了……送到了……”陈氏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便传来了柳氏那尖细的声音:“老夫人,您今日可好些了……”
陈氏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而后双眼瞪得滚圆,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片刻之后,她认命的闭上了双眼,而后钻进了被子之中,不再说话。
“王妃,您吓坏了吧?老夫人近来便是这样,时常说胡话,有时候便错将这院中的奴婢当成是您和三小姐呢……”柳氏的嘴角带着笑意,说这话,倒是极为顺口的。
便是段云华,却也没有怀疑什么,点头称是:“天色不早了,王妃便留在府中用晚膳吧?”
段连鸢瞧着她的这个爹爹,心中猜忌着,段云华便是如何被人迷惑,却也不至于会担上‘不孝’这个罪名……难不成,柳氏所做的一切,段云华都是毫不知情的?
越是想下去,段连鸢便觉得脑海中越加的凌乱。
“既然子峰外出游学,本王妃也就不打扰你们了,改日待子峰回府,本王妃再来探望他便是!”淡淡的留下这么一句,段连鸢便踏出了福寿院,径自出了段家,上了晋王座的马车。
便在她走后不久,段云华那张带笑的脸便垮了下来,没好气的拂了拂袖子,怒道:“我段家的女儿,便没有一个有用的,也不想想,她们能飞上枝头是托得谁的福!”
柳氏急忙替段云华顺着气道:“老爷别气了,他们不争气,总会有争气的!”
说到这里,段云华这才缓了一口气,低头去看柳氏那隆起的小腹:“说的倒是,如今我只指望你这一胎了!”
柳氏笑着挽起了段云华的手臂,正要朝院子走去,却见段云华的脚步顿了顿,却是望着福寿院的方向出了神。
“老爷,你忘了华大夫说的话么?老夫人的病是会传染的,您可是段家的支柱啊,若是染了病,那整个段家,该如何是好啊?如若老爷不放心,便让妾身去照顾老夫人吧……”柳氏说着,便要往福寿院的方向走去。
段云华急忙拦住她:“你可去不得,你肚子里孩子要紧!”
说罢,也不再迟疑,搂着柳氏,便回了主院。
……
段连鸢回到晋王妃,越想便越觉得整个段家都诡异的很,便派了莫尘去段家查探,别的事,她倒也管不着,她担心的只是段子峰。
上一世,是苏元将段子峰带成了纨绔之徒,这一世……段子峰理应按部就班,怎的又出了事端?
交待了这些事后,段连鸢便准备在书房再查一查医书,看能不能找出有关天山雪莲的一些药性,这种极地的药材,大多都需要一种药引,如若不然,服下去指不定会适得其反。
书刚拿起来,门外便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段连鸢抬头一看,便瞧见被自己装扮成‘妙言’的霍云正满脸不满的瞪着她。
见四周无人,霍云干脆将书房的门合了起来,一屁股坐到段连鸢的面前,没好气道:“你赶紧帮我将这妆容洗去,我不要再做你夫君的红颜知已了……”
天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首先是府中那个侧妃,时不时的上门探视,与她谈心说话,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人见人爱的,在他面前,他岂能不心动?
而后便是那个紫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抓住谢蕴的心,趁机上位。
他听得耳朵都起了茧了。
段连鸢看了他一眼,强忍住笑意翻开手中的医书道:“恐怕这‘红颜知已’,你还得扮上一段时日了!“
霍云听了这话,恼的几乎跳了起来,指着段连鸢便喝道:“我霍云好歹也是神医之后,你怎可如此戏弄我?”
要知道,他可是神医唯一的关门弟子,这世上的人若是知他出谷,眼下来找他的人,想来都排到京城外了,却不想……他竟在此处替段连鸢扮小丑。
这般想着,霍云便是欲哭无泪。
“你一路跟着我,必对我有所求吧?你若是不好好扮演这‘红颜知已’的角色,我便不让你呆在晋王府,你自己看着办吧!”段连鸢却是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留给霍云,直接将他忽略了去,自顾自的研究医书了。
霍云的双眼瞪得滚圆,对于段连鸢所说的话,他是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你……你怎么知道的?”他有跟的这么明显么?这一路上不是刚好‘巧遇’的么?
看来,段连鸢一早就看穿了他,霍云一下子像是泄了气似的,颓废的瘫在了书房中的软椅上,嘴里嘟哝道:“扮就扮吧,又不会真的变成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