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让我进去,我只是瞧瞧妙言姑娘的身子如何了!”
“都说了已无大碍,你请回吧!”
“若是再不让我进去,就别怪赵某手下不留情了……”
随着后头那声,‘哐’的一下,刀剑出鞘。
段连鸢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却觉得头痛得厉害,她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梦境挥散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些分不清,她身处的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
但在她听见营帐外头的叫喝声时,整个人已然清醒了过来,这不是前世,这是今生,外头的是是赵羽,她立马翻身下床,推开营帐的门,喝道:“住手!”
瞧见来人,原本气势汹汹的赵羽立即听话的收回了手中的剑,十分恭敬的上前冲着段连鸢抱拳行礼:“主子,你感觉如何?”
主子?段连鸢不解的挑了挑眉,她似乎没有认赵羽这个奴才,如何赵羽要称呼她为主子?
但眼下营帐外还有人把守,此时亦不是追究这个称呼的时候。
放眼一瞧这四周,想来已是上一世所熟知的娘子关了,这里便是谢蕴操练兵马的地方,她身后的营帐不过是一间极为简陋的杂物间,方才没有多注意,眼下才看清楚,这里头竟是堆放行李物品的地方。
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一些。
如若没有记错的话,她晕倒之前,隐约见到了谢蕴踏马而来。
谢蕴便是这样待她的?心中虽是不平,但她是有气难撒,谁叫她如今改了一副模样。
“我并无大碍!”段连鸢冲赵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此时不要太过声张,而后面带微笑的望向营帐外的小兵,客气道:“这位小哥,我家公主在何处?”
想来也是在这校场内,谢蕴将秦雪带到军营,而不是立即送到南诏,那便说明谢蕴并不是十分主张和亲之举,可是……即便是他不主张,皇上的圣旨已下,他又岂能抗旨?
那么……他将秦雪暂时安排在此地,又有何义?
“景和公主便在前头的那方营帐中,王爷此时正接待南诏使臣,不知是何缘固,南诏并未派迎亲的队伍,说是……公主曾遭人掳上山……”说到这里,那小兵立即住了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了个借口到别处巡逻去了。
段连鸢看了赵羽一眼,只见赵羽亦点了点头,她隐隐明白,那小兵说的都是真的。
景和公主被劫上山头的事,不过二日的光景,便是谢蕴也是刚刚得知,何以南诏竟如此消息灵通。
如此一来,只能说明,南诏早就知道景和公主被掳上山的事。
那么……这一步,只怕亦是指使赵羽劫持景和公主的人所为!
最让段连鸢不明白的是,那人既然要挑起两国纷争,为何不直接污辱了秦雪抑或是将秦雪杀害,却是到最后,还给秦雪留下了一线生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段连鸢将这些事暂且压下,而后朝着秦雪的营帐走去。
赵羽一路跟着,借着四周无人的空档,段连鸢压低了音量问道:“赵大当家的往后有何打算?”
那日上山救赵羽,她与赵羽有过口头约定,她当时也不过是想说服赵羽替谢蕴效力,可此时看来,赵羽似乎理解错了,因此,她有意纠正当日的话。
“得主子相救,山上的兄弟有三十余人获救,如此说来,我赵羽便是欠姑娘三十余条命,便是姑娘不提要求,我赵羽也是誓死相从!”他话语坚定,目光深遂,不知那银色面俱下的面孔到底是何表情,可从这话中,段连鸢已然肯定了自己当日以命去赌的交易是对的。
“我不过是一介随侍,亦无力留住赵大哥,我的意思是让赵大哥留在这军营,替……”替谢蕴效命,后面的一句话还没说全,赵羽便打断了她,脚步拦在了段连鸢的面前,没有半丝的商量余地:“赵羽当生只效命于姑娘一人,其余不必多说!”
瞧他这副模样,段连鸢已然明白赵羽的脑子是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他能替那指使他的人效命数十年,便足以说明了他性子的执拗,既然如此,她亦不打算一下子推翻赵羽的想法,反正来日方长,从长计议亦可。
段连鸢点了点头,道了句:“随你!”而后禀了守在秦雪营帐外的小兵,知道她是秦雪的随侍,便放了她进去。
这边疆的营帐,到底是简陋了些,可比起她住的那杂物间,还是好了许多,该有的女儿家的物品都齐全了,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段连鸢见着了一个熟人。
“公主,奴婢紫纱,是王爷的贴身婢女,王爷政备繁忙,怕是近几日都无法抽身来探望公主,如若公主有什么需要,便尽管吩咐奴婢去做,王爷的事,便是奴婢的事……”一张巧嘴正在秦雪的面前滔不绝。
段连鸢的目光落在了紫纱的身上,今儿个,她穿了身紫色的长裙,发髻上虽无佩饰,可妆容精致,若说是个奴婢,还真让人瞧不出来。
“妙言,你身子可好些了?”秦雪一见段连鸢进来,便立马起身,亲昵的拉住了她的手。
毕竟有外人在场,段连鸢自然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连忙福了福身子,回道:“让公主担忧了,奴婢身子骨并无大碍!”
秦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于依赖段连鸢,昨日段连鸢晕迷送回来之际,秦雪吓白了脸。
“这位是?”段连鸢的目光往秦雪的身后一移,明知故问道。
她不过是想听听那紫纱是怎么解释她的身份的。
当初她从晋王府偷偷跟随谢蕴前来边疆,便该早有了更上一步的打算,如今已是过去了大半年的光景,瞧着紫纱如今春光焕发的模样,想来,在这边疆定然是比在晋王府过得好了。
“这位姐姐,奴婢是晋王爷的贴身婢子,平日里负责我家王爷的生活起居,今日特意替我家王爷来探望景和公主,既然姐姐身子无大碍了,那么……奴婢就告退了!”紫纱笑着说道。
字里行里,特意强调了‘我家王爷’四个字,似乎这样说谢蕴就是她的了。
段连鸢的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可面上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上一世,她见多了在这边疆寂寞难寂的将士,几乎每一个将军在这军营中都会有一两个相好,有的领在营帐中装作婢子,有的便养在军妓营中,掩人耳目。
难不成,谢蕴真的与紫纱有了什么?
想到这里,段连鸢的眸色加深,却是适时的压下了自己的想法,见紫纱已然退了出去,这才拉起秦雪的手,坐到了榻边:“公主,你可知,南诏未派队伍迎亲,只怕这事还得有所周折!”
秦雪的脸上立即染上了一层风霜,双眼中涌出泪珠来:“我原本以为嫁到南诏已是最坏的打算,可如今却比嫁到南诏更惨,如若我被送回大齐,怕是亦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了!”
风声都传到了南诏,更别说是大齐了。
便是她此时清清白白的,世人也不会相信了。
段连鸢拉住秦雪的手:“我便是怕你想不开,眼下已是木已成舟,你可愿再嫁去南诏?”
听了段连鸢的话,秦雪惊讶的瞪圆了双眼,眼中燃起一丝亮光,而后又立马熄灭了,叹道:“便是我愿意又如何?南诏王便是同意娶我,定然是看轻我,怎可能许以王后之位?”
南诏的使臣已经来了一天了,却始终没有来面见她,由此便知,南诏根本不再接受她。
“如若我有办法,你可愿意配合?”段连鸢勾唇一笑,冲着秦雪眨了眨眼,这俏皮的动作,配上她丑陋的容貌,竟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使得秦雪的心情无来由的放松了几分。
她原本就信任段连鸢,知道这个婢子心思灵巧,因此,段连鸢说出这话的时候,秦雪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正如她们在山上之时,秦雪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最后段连鸢将她安然送下了山,并且逃脱了谢睿的磨手,等同于经历了两次生死。
这两次生死,也让她明白了嫁去哪里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自己肯去应对。
“真的?”
段连鸢点了点头,便在这时,营帐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而后传来小兵的传报:“妙言姑娘可在内?晋王吩咐妙言姑娘醒来之后便立即去见他!”
来得还真是时候,她亦正好想去找他。
段连鸢冲着外头喊了一声:“知道了!”
便起身冲着秦雪行礼告退,秦雪连忙拉住她:“妙言,我听闻晋王殿下对人严谨,你凡事小心!”
段连鸢做了个让她放心的手势,便出了营帐,与那带路的小兵一路朝着谢蕴的营帐走去。
他的营帐在整个营地的正中央,外表看上去极大极气派,可里头却是与其他营帐一般简陋,那小兵将人带到便走了,留下段连鸢一人在此等待。
谢蕴怕是接待那南诏使臣还未回来,她刚坐下,却又想起紫纱,毕竟是女人,她亦好奇自己的丈夫出门在外,会不会找别的女人慰解寂寞。
案台上摆得整整齐齐,都是些军事方面的书籍以及一些军事布蜀图,屏障后是他的居所,床榻简单僵硬,是平常的木板搭建而成,由此看得出来,谢蕴并不是贪图享乐之人。
她正要起身,却发现那枕头底下像是压了什么东西,手探过去,摸着滑滑的,应当是一方丝帕,按理来说,男人不会用丝帕,段连鸢的心下一紧,正要抽出来一看究竟,却听见门外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