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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0)

朕已经下急诏叫裴昇亦派人去沙蛮了,若是有什么消息,必然会传回来,到时候你再急也不迟。

听政殿内其他朝臣也都在劝太子冷静。

不行!周承弋却断然拒绝,一想到阿彦恐有危难,我哪里坐的住。反正父皇早已有了其他安排,我死不死,又有什么重要的。

他说着便是一拱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竟然是已经存了赴死的心思。

众朝臣本来还觉得周承弋对房观彦的态度奇怪至极,来不及深思就又被后一句给打乱了阵脚。

皇帝被这句话气的够呛,拍着桌子怒吼着让羽林军拦住,周承弋,你现在发的什么疯?与其闹腾这些没用的,不如赶紧想想办法,想想沙蛮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周承弋猛地转过头来,此时此刻,他头脑异常的清晰,声音反倒不见起伏了,北胡与沙蛮接壤,舅舅马上要打到西都,友好出使之时,沙蛮却突然发难扣押使臣,您说这是为什么?他们如此做,又能是为了什么?!

朝臣们原本没想到这上面去,此时脸色都是大变,房丞相更是身形一晃,不可置信的追问,你的意思是,沙蛮要助北胡?

只怕不是要助,而是已经助了。周承弋分析的很有道理,沙蛮或许从一开始就与北胡合作,与我国建交只是一种迷惑手段,实则他们早便暗度陈仓,而如今动手,便代表他们得手了。

得手了什么,不止周承弋有不好的猜测,其他朝臣也惊觉到如今北胡可能会图谋的是什么。

为何?

郑御史还算是最冷静的,他觉得这种没有道理,我萧国如今国力正是鼎盛之时,本就精锐的锁甲军加上西洋炮,区区一个北胡岂不是手到擒来?沙蛮因何放弃萧国这等盟友,反而援助北胡?

这话不必周承弋回答,房丞相喃喃自语,因为,一山不容二虎,也因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几乎是房丞相话音一落,便听外面一声急促的:报!!

周承弋闭了闭眼,神色隐忍,其他朝臣们几乎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神色说不出的惊恐。

传!皇帝噌的站了起来,差点没栽下去。

前来通报的士兵几乎是连滚带爬进的听政殿,此时却没有人敢嘲笑他,他爬到前面,猛地一叩首呜咽着道,汝川,危!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还是写到了这个剧情点,提起一口气。

隔壁开了个新预收《今天男主绝育了吗》,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也是古耽主攻。

说不定什么时候为了调剂生活就开了呢,毕竟撸猫有益身心健康,云撸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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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悲鸣

钟离元帅率军从西线突围,都快打到西都城下了,捷报频频传来,第一次听到轰鸣的炮火声时,裴昇亦还以为沧州罕见的地动了,赶紧叫军队疏散百姓,结果听了几声发现不对劲,登上城楼极目远眺,才知道是钟离元帅在攻城。

钟离越打仗本来就厉害,再加上西洋炮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基本是三日取一城的速度,快的叫人瞠目结舌。

北胡大部队被迫拖入西线战场,沧州这边便轻松了下来。

这一日裴明冷着脸找到营地来,果然便见裴昇亦和两个部下在打马吊,手气还非常差,部下面前的银票已经堆的放不下了。

爹!裴明揉了揉眉心对于亲爹的不自觉很是无奈。

裴昇亦臭手又点了个炮,一摸兜那是比脸还干净,扭头便招呼裴明,儿,你带钱没?我这又输光了,还差两吊钱呢。

裴明脑门突突,正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一声轰响,有些地动山摇的叫人站不住脚,他猛地皱眉往外看,裴昇亦脸色也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副将乐呵呵的没当回事,应当又是钟离元帅在攻城了吧。

不对,钟离元帅在西线,离这里少说也有二三百里距离,这声音听着不远。裴明道。

斥候进来回禀,将军,北胡军有异动!

什么?裴昇亦立刻登上瞭望塔,便见烟尘滚滚而来,炮火正在十里之外的驻军营地进行毁灭式轰炸,那里有着汝川和烟云的五万巡边将士,还有数千刚刚康复要转移到烟云去的百姓。

昨儿天清晨才在城门送别,那些质朴的百姓给他们叩头谢恩,拿了鸡鸭鱼肉,赶了猪羊,想要送给营地里的将士。

然而转眼,便是天降的灾难,虽遥遥相望不见血肉横飞,却已然知晓其中惨状。

裴昇亦几乎咬碎了牙,偏头啐出的唾沫星子都带着血丝,点兵!裴明守城,转移百姓。

号角声悲鸣,裴明急道,爹!如今不知北胡底细,这炮火密集程度,少说也有十余门,贸然出兵只怕损失更加惨重!且他们的大炮只有两个来源,要么西线战败,要么沙蛮

老子能不知道?

裴昇亦猛地转过身来,那群王八羔子轰完营地,转头要打的不是汝川就是烟云!这两座边城加起来才十门炮,汝川城中尚有十万百姓,烟云只会更多,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过来吗?!

要将他们拦在城外!裴昇亦深吸了两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必须拦住。

怎么拦,裴昇亦没有说,所有人却已经懂了。

不要浪费时间。裴昇亦拍了拍长子的肩膀,对上他难掩悲恸的视线,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苟活于世已有十九年,今日在汝川马革裹尸还,倒全了当初因果,只遗憾不能亲眼看着北胡亡国灭种,祭奠死去的将士百姓。

城中将士已然集结完毕,铁链挣动,城门缓缓落下,裴昇亦环视一圈,瞧见这些最多也不过三四十来岁,而大部分都才十几二十的年轻面孔,突然高声道,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你们怕吗?

不怕!回应的声音很宏大。

裴昇亦看到有些人的脸上明明是害怕的,他什么都没说,只道,将你们的铭牌都留在这里吧。

每一个将士都有铭牌,铭牌上写了姓名、籍贯,平常都会带在身上,等死了被人摸尸时好统计,而只有一种情况会在出发前让留下铭牌,那便是主将判断必死无疑的局面,往往十死无生。

气氛沉凝,端着托盘的士兵一个个上前,有人义无反顾的掏出放下,有人留恋一眼放下,有人偏过头去不看也有人颤抖的伸出手,发出一声呜咽。

俺怕人群中突然爆发一声哭腔,这一声直接破防,不止是要出征的将士,便是留守城中疏散人群的也瞬间红了眼眶。

裴昇亦走到那哭的肩膀不停抖动的少年身边,叫他抬头,少年却羞愧的不肯看他。

怕并不可耻,我也怕。

裴昇亦的声音低沉,所有将士都看着他,他也一个个的看过去,缓缓开口,十九年前,汝川兵败,有三万将士埋骨在此,我的夫人也永远留在了这里。

我们是人,怕死畏死是人之本能,但我们不能就此退缩,因为我们背后还有家国百姓,还有父母亲人,还有家乡美好的绚丽河山!这个地方埋葬了近百万的血肉之躯,他们是英烈是战士,是我们的先辈。

你、我、他我们,是因为先辈们在这里战斗厮杀英勇赴死,才能够站在这里,而今天,轮到了我们。

炮火轰响,地动山摇,碎石从城墙滚落,房屋在颤抖。

裴昇亦指着天边,你们听,那是北胡炮声,他们正在轰炸十里之外的驻军营地,而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到汝川城下,而我们只有五门炮火。我要带你们去的便是那里,要做的便是尽量拖延他们的步伐,给城中的百姓转移的时间。

也就是说,我要带你们去送死了。

裴昇亦顿了顿,道,从摘下铭牌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便是登记在册的死人了,已死之人,魂魄暂留于世,多吸一口气都是偷抢回来的。

还怕吗?他低头问少年。

少年擦了擦眼泪,将铭牌放进托盘里,抬头挺胸声音还哽咽着道,俺已经死了,俺不怕了。

你们怕吗?裴昇亦环视所有将士。

死人,不怕!他们如此齐整的回答。

好!裴昇亦大跨步上前翻身上马,扬鞭振臂大喊道,死人该魂归故里了,出发!

明送将军。裴明跪地拜送裴昇亦,直到马蹄声远去,他才抬头起身。

整座汝川城都动了起来。

今日对布日固德来说可是这几个月来最舒心的日子了,外面炮火纷飞,惨叫声频起,他却在主将营帐里设宴款待将士和盟友。

穿着草原样式衣服配弯刀的北胡将领,和荆棘铠甲的沙蛮宫廷军骑士团几乎是各分一半,阿芙罗拉坐在下首第一的位置,正抚摸着一把精巧的武器。

这武器北胡的人都没见过,瞧着像是鸟铳的缩小模型,就是嘴更短一些,听说这叫燧发枪,是女皇的情人与西曼夷国交换得到的,这枪才发明出来不久,只在西洋使用,还没传过来。

虽然听说是可以发射,但北胡大部分人瞧见这小巧的样子,哪里有鸟铳威力大,都没放在心上,甚至布日固德还曾明夸暗贬这是适合女人使用的枪。

他亲自倾倒美酒敬公主,然则却被那位冷面美人拒绝了。

布日固德不太高兴,眯起细长的眼睛,脸上却带着笑容,安抚住不忿的麾下将士,提起先前提过的联姻之时,他用着沙蛮语笑眯眯道,公主殿下若嫁给我,成为草原的女主人,我北胡所有东西自然予取予求。

不要。阿芙罗拉再次没有犹豫的拒绝,开口用的是中原话,十分之不客气,你长得太丑,我不喜欢。

布日固德颧骨很高,还有这一双细长的眼睛,其实也算不得丑,就是瞧着很阴鸷,满肚子算计。

不过他确实也是这种人,要不然也不能默默无闻多年,却干掉了所有兄弟,成为北胡的新可汗,还做得出千里投毒的事情。

阿芙罗拉也是最近才从那个萧国的使臣嘴里知道相由心生这个词,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是凭借本能的厌恶布日固德,她堂堂一公主会在骑士团长大,自然不可能一开始是心甘情愿的。

也是现在她羽翼渐丰,另外两个妹妹一个不听话,一个都不是她父皇瓦西里的孩子,女皇无从选择,才立她做了储君罢了。

阿芙罗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布日固德的不喜。

你!营帐里北胡的将士终究坐不住了,恼怒的站了起来。

骑士们自然也不甘示弱,一时之间两拨人马对峙,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直到一声突然的轰鸣,地动山摇将对峙打断。

大汗,有人打我们!有人来通禀。

什么?!布日固德一天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裴昇亦没有带兵去支援驻军营地,而是摸到了北胡军的大后方,找了个易守难攻的位置叫人架了炮就往北胡的营地里轰,因为弹药有限,他们不能像北胡那样试行全面的轰炸碾压,所以都是尽量往人多的地方打。

他听着下面乱成团的声音,拍着大腿赞道,准度可以,再来一发!

然而实力悬殊的战斗终究无法持续许久。

北胡大军终究还是兵临城下,裴明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队,看着那被推着而来的炮火,冷冷的站在城墙之上。

之前也不知道到底能够拖延多少时间,裴明转移百姓是妇女、孩子优先,所以现在还滞留在城内的,大部分是老人和青壮年,不管他们是被迫还是自愿,如今敌军已至,他们也只能做好赴死的准备。

奇怪的是,北胡军却并没有见面就开打,有将领在城墙下叫阵,楼上可是裴长公子?

裴明神色冷淡,开口却是一句,蛮夷小儿叫你爷爷作甚?

那将领气的瞪圆了眼珠子,却因为布日固德的命令咬着牙退走,布日固德驱马上前,用着中原话朗声笑道,长公子何必如此不讲情面,我们也算老朋友了,十九年前长公主在汝川守城可守的漂亮极了,我父汗在时,常夸赞长公子呢。

他想套近乎,裴明可不跟他客气,直接便道,跟你们蛮夷贼子相比,便是杀人越货的土匪也有可取之处。

城墙上响起此起彼伏的耻笑。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痛快!不愧是本将军的儿子!底下亦有笑声应和。

裴明面色一变,果然见布日固德叫人推出一辆战车,战车上绑着的那个灰头土脸的血人赫然便是裴昇亦。

长公子,裴将军可是我叫人救下的,本汗还是你的救父恩人。

布日固德笑着规劝,我这里足足有二十门大炮,想要攻占你这汝川城何其容易,只是本汗不愿妄造杀孽,长公子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城中百姓想想,反正都是输,何不如直接开城门迎我们进去,干嘛非要弄得鲜血满城,怨声载道呢。

只要长公子抬抬贵手开这个城门,本汗必定高官俸禄以待,叫你和你父亲二人衣食无忧。

他话音一落,裴明还没开口,裴将军就直接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呸!你个蛮夷小贼怎么张嘴就爱放屁?该不会是吃屎了吧?

布日固德阴沉着脸,阻住部下,用手帕将脸上的唾沫擦去,扭头又看向城楼上的裴明,似笑非笑问道,长公子也是这般想的?

百万边民将士的血仇,自然不死不休。裴明如此回答。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将士和百姓皆振臂高呼应和,十九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样的血海深仇,那样的屈辱,如何能够忘记。

那些被折辱死去的,有他们的亲人邻居甚至孩子。

正是如此,汝川是即容易攻克又难以攻克的城池,易在于兵力,难在于人心。

布日固德自然可以直接用炮火轰炸开城门,然则在裴昇亦身上浪费了太多的弹药,他的目标不说整个萧国,那也最少是整个沧州的,钟离越打穿了半个北胡,自然要用同等的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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