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风鸣院,宁国公夫妇以及宁国公世子,还有宁国公府的二房一大家子人都已经等在正厅了。
宁国公府分为两房,周令先这一支是长房,承继爵位,二房老祖宗是周令先的叔父。
于嬷嬷引领着张晴小夫妻俩到上首给宁国公老夫妻二人磕头敬茶,周令先面上看不出什么,程夫人接过张晴的茶,竟然红了眼圈。
“好孩子,”她连连点头对张晴笑道:“以后,你就是阿琛的媳妇了,你们俩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后面一句话是对周琛说的。
跪在张晴旁边的周琛重重点头应诺。
相互送了表礼,一对新人起身,到右边首位给宁国公世子周放行礼。他身边的椅子是空的。
下人将蒲团摆在周放面前,两个蒲团正对着周放。
周琛却用脚将两个蒲团都往空着的椅子那里挪了挪,之后他亲自扶着张晴跪了下去。
“父亲,您喝茶。”周琛说道。
“公公请喝茶。”张晴也跟着说道,将手中的茶递到妙香手中,由妙香呈送到周放手中。
周放看着他二人满脸愧疚,边点头边说道:“好,好。”从妙香手中接过茶盏一饮而尽,之后他嘴唇微噏还想说什么,却被周琛的意外举动打断了。
周琛从旁边丫鬟端着的托盘里又斟了一杯茶,递交到张晴手中,对着那张空着的椅子大声说道:“娘,请喝茶。”
这是在敬他的生母!厅中诸人原本的窃窃私语与低声交谈乍停,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按理,周琛的生母身故,他娶亲这件事是要在祭祖的时候通过告慰先灵来告知他的生母的。他怎么能在认亲的时候这么做?特别是还有一个王夫人的情况之下。
张晴也因为周琛的举动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将茶盏高举,对那张空着的椅子恭恭敬敬的大声说道:“娘,请用茶。”之后将茶水倾洒于地。
并没有用“婆母”这个称呼,而是跟着他一起喊“娘”,周琛看着她顿时满脸感动。
“阿琛!”周放到此刻才醒过神,他蹙眉看向周琛,目光中有恼怒、有犹疑。
上首的程夫人见状连忙扬声吩咐道:“于嬷嬷,快点扶新人起身。”就此打断了周放接下来要说的话。
周放垂了眼睑,掩藏眼中情绪,待周琛和张晴起身,他已然换上了一副平淡的神态。自身后的下仆手中接过两只红包,放到秋池端着的托盘之上,对张晴和声说道:“想必儿媳妇你也听说了,夫人病到不能起身,她那份见面礼,公公替她出了。”
宁国公府的人都认为王夫人缺席认亲是想故意刁难新媳妇,周放也这么认为,因此他之前觉得对阿琛和儿媳妇十分亏欠,到阿琛做出那件事,儿媳妇也跟着阿琛夫唱妇随的,他是即想动怒又觉得自己不应该。
经程夫人一提醒,他终于醒悟过来。王夫人身为长辈都能不出席认亲以此来刁难阿琛和儿媳妇,他们小夫妻俩为什么不能做出点更过分的事来?
阿琛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当父亲的最清楚不过。阿琛从小到大就没承认过王夫人这个人,别说是称呼她为母亲了,阿琛在外面称呼她一声“王夫人”就是给她最大的体面了。
现在阿琛娶了亲,儿媳妇若是跟着阿琛百依百随倒还好些,在王夫人这件事上,儿媳妇若是稍稍违背阿琛的意思,阿琛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阿琛以后能和媳妇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张晴福身谢过周放,又由妙香奉上张晴送给周放的表礼之后,厅中诸人便又恢复了言笑晏晏。
长房这一支子嗣单薄,可二房却是人丁兴旺。二房老祖宗嫡庶加起来一共育有三子两女,这三个儿子又接连生了七子九女,到周琛这一辈儿,他大大小小的从兄弟姐妹加起来已经有十二个兄弟八个姐妹了。
二房的老祖宗还好说,一位面容慈祥和蔼的老者,可等于嬷嬷给她介绍二房的与周令先同辈的伯祖翁、伯祖婆、叔祖翁、叔祖婆时,张晴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在她眼里这些人的长相都差不太多,年纪也不相上下,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供人分辨。
见她越发的迷糊,坐在上首的程夫人呵呵笑道:“孙媳妇你不必太拘谨,今儿个是我们大家认识你的日子,咱们府里人口多,这些长辈等你以后慢慢认吧。”
刚刚赏了张晴一套赤金头面的一个面容丰润的妇人便接口道:“是啊,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你一下子哪里能认全乎?”说着便笑指着周琛,“阿琛到现在还经常将你三婶娘认做四婶娘呢!”
一句话说出来引得众人都一齐笑起来,她口中的“婶娘”指的是周放那一辈儿的从兄弟。
“三叔祖母,”周琛走到说话的妇人身边,低声求饶道:“在孙儿的小媳妇面前,您就给孙儿留些体面吧。”
三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哎呦,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了。”众人便又跟着笑了一通。
笑过了,于嬷嬷便又引领着张晴给周放这一辈儿的兄弟和妻子敬茶。到一位身材高挑容貌俏丽的妇人面前,那妇人也不必于嬷嬷介绍,自己笑盈盈的对张晴说道:“我就是常被阿琛认做四婶娘的三婶娘。”待张晴笑着对她福身一礼,她又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面容清秀的妇人笑道:“她才是真正的四婶娘。”
那被她指着的四婶娘与她一比倒是沉稳许多,只微笑着与对张晴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像说绕口令似的,”程夫人指着三太太对三老太太笑道,之后又转向三太太,“你快些拿出你准备的礼物吧,别磨磨蹭蹭的了。”
三太太边从身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只缠金丝镶红宝的步摇边笑道:“二伯母您这可真是只要孙媳妇不要侄儿媳妇了,紧赶紧的往您孙媳妇兜里划拉呢!”说着将那支步摇递给张晴,“小媳妇赶快将这个收起来吧,不然你祖婆母不饶我们呢!”
厅中的气氛总算因她这句话完全活络起来,坐在长辈身后的姑娘小子们更是笑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