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克劳迪娅第一次见到瓦里安国王,黑发的君王身材高大,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眼神明亮且锐利,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令她心情有些忐忑起来。
弗塔根公爵对国王微微躬身,随后走到国王身侧。克劳迪娅则上前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我是克劳迪娅·瑟伯切尔男爵,带着大领主莫格莱尼给予的使命,求见瓦里安·乌瑞恩陛下。”
黑发君王并没有让她起身,而是语气不善的质问道:“既然是使节,自可以去国事处报备,等候召见,为何要行闯宫之举,打伤我忠心的将士?难道,在洛丹伦的时候,贵族也可以强闯皇宫么!”
一旁的沙东布瑞克公爵立刻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而金发少女仍旧低头单膝跪地,脸上的表情看不清:“陛下,形势危急,实属无奈,求见陛下递交请求流程太慢,完成使命后自然任凭陛下处罚。”
瓦里安国王仍旧面无表情的开口:“说下去,你需要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个解释,他们每个人都有要事在身,却因为你今天的行径而被迫打断。”
“陛下,北国战乱,民众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数万灾民滞留在南海镇、格雷迈恩之墙、和激流堡王国,粮食即将耗尽,每多拖一天,就有无数洛丹伦人饿死或自相残杀而死。”
“求求您,陛下,我代表洛丹伦无家可归的民众恳求您,请您看在十五年前,泰瑞纳斯国王曾收留了您和暴风王国人民的份上,派出舰队,接纳我的领民和北国的灾民,米奈希尔王室已经绝嗣,他们将从此成为您最忠心的臣民,为您而战。”
听着少女清脆声音的祈求,瓦里安扬起头,多年前的往事浮现在脑海里,眼中晶光一闪而过,他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在安度因·洛萨的陪伴下,自己跪地含泪请求泰瑞纳斯国王收留暴风王国的人民、请求对方为他父亲报仇的那一天,而眼前这个少女跪地祈求的身影和当初他那一天的身影渐渐合二为一,一样的稚嫩而惶恐,等候着别人的意志。
时间飞梭,世事无常,自己已经成为暴风城的君王,当年曾经帮助过他的温和长者却已经变成皑皑白骨,而他视若兄弟的阿尔萨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瓦里安国王心中叹息着,但他神色很快恢复了王者的威严,他再次开口,语气也已经不知不觉的温和不少:
“瑟伯切尔男爵,你的来意我已经明白了,那么--”他话锋一转,并未立刻回应少女的请求,而是讯问起周围的人来:
“你们能否接受瑟伯切尔男爵的解释?”
沙东布瑞克公爵率先开口维护道:“事态紧急,不可死守教条,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弗塔根公爵看向少女的目光带着认可,也开口道:“能够为了平民的安危挺身而出是勇气、为了他人奋不顾身是牺牲,这些都是圣骑士应有的美德,自然可以宽恕的,我已令她一会治疗并向受伤的士兵道歉。”
几位圣骑士也纷纷对克劳迪娅表示了支持,在他们看来,面对普通民众的生死,如果畏惧不前,才是值得羞愧的。
法师们已经看出了瓦里安国王不想深究,随后附和道:“我们并无异议。”
瓦里安看向金发少女的目光带着欣赏,回道:“瑟伯切尔男爵,起身把。暴风王国的人民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恩人,我们必然会竭尽全力救助每一个落难的洛丹伦人。”
竟然如此简单,克劳迪娅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起身站起,有些感激的看向了这个年轻的王者,发现他也正目光炯炯看着少女。
克劳迪娅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瓦里安继续开口道:
“你先去给士兵们治疗并道歉吧,我需要和其他人先讨论下相关事宜,讨论完毕后,一会我会派人请你的。”
克劳迪娅对瓦里安告退,并真诚的开口:“十分感谢您的仁慈,陛下,如果以后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我必会全力报答您的恩情。”
瓦里安国王则对她露出微笑表示听到了,伯瓦尔公爵随后指派了一个卫兵带着她去协助救治刚刚受伤的士兵。
救助士兵的过程很顺利,克劳迪娅原本下手就不重,而且治疗一直是她的本职工作,所以一道圣光闪过士兵就能被治好。而道歉也很轻松,圣骑士原本就很受普通士兵爱戴,许多人更是崇拜强者,目睹她和伯瓦尔公爵战斗后,面对金发少女的道歉,很多士兵都手足无措起来。
当克劳迪娅忙完这一切后,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她正打算离开暴风要塞回旅馆的时候,一个侍从跑向她,传达了国王请她去共进午餐的邀请。
在东部王国,午餐一般不会很正式,所以克劳迪娅并未刻意整理自己的仪容,就直接赶去宴会厅了,等她赶到后才发现,长长的餐桌边上,只有瓦里安国王和沙东布瑞克公爵在,分别坐在主座和右首上。
克劳迪娅有些局促不安,和国王共同进餐对她来说则是第一次,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比较好,沙东布瑞克公爵则对她远远致意,示意她坐到国王的左首用餐,克劳迪娅走过去对国王和公爵先后行了一礼,然后坐了下来。
午餐并不是很丰盛,仅有面包、煮南瓜、烤肉排、艾尔文森林的水果和葡萄酒,克劳迪娅严格按照贵族的用餐礼仪,一样只盛了一小点到自己碟子中。
而此时国王可能是身边没有太多臣子的原因,明显上午见到的时候要随和的多,他开口道:“瑟伯切尔男爵,我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听格雷森说他也算是你父亲的战友,在我们面前不用那么拘谨的。”
克劳迪娅看了下沙东布瑞克公爵,他常年在南方,所以两人也不算熟,公爵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笑着说:“是的,克劳迪娅,瓦里安国王很好说话的,不需要那么刻板,你的导师最近怎样?”
克劳迪娅随后放开了不少,回道:“上次见导师的时候他状态还不错,他此时应该在壁炉谷参加北方圣光兄弟会的会议。”
随后,瓦里安国王询问了一些关于洛丹伦的局势,克劳迪娅也简单介绍了自己在银松森林、格雷迈恩之墙和南海镇的所见所闻,自己领地的人民和大领主莫格莱尼,瓦里安国王听完后明显对格雷迈恩国王的应对有些不满,他开口讽刺道:
“真是天真的想法,那个懦夫从上次战争后就一直在修他那堵墙,以为靠一堵墙把自己围起来就能安稳的过他的小日子了?”
克劳迪娅却不方便评价格雷迈恩国王,她只能再次道谢:“陛下,感谢您的仁慈,我的领民和格雷迈恩之墙下的难民也能得救了。”
瓦里安则说起少女最关心的事情来:
“我上午已经和几位公爵讨论过,我会尽快召集舰队北上,并且我已经让法师塔联系了库尔提拉斯的国王,戴林·普罗德摩尔,他正带领舰队在洛丹伦北方,如果能得到库尔提拉斯的协助,我们的行动将会顺利不少。”
“至于安置难民所需要资金,就需要看贵族议会了。”
说到这里,瓦里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听卫兵说,今早你曾对瑞治维尔伯爵释放过法术,他和你有什么冲突么?他可是贵族议会的重要成员。”
克劳迪娅顿时原本白净的脸上布满了红晕,圣骑士的身份不允许她说谎,可是怎么能当着国王和是自己长辈的沙东布瑞克公爵说起这种很羞人的事啊?
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说:
“昨晚,我去参加宴会,他说可以今早带我来见陛下,结……结果”她舌头已经开始打结起来
瓦里安看着少女结结巴巴的样子,好笑中带着好奇,等着少女接下来的话。
沙东布瑞克公爵却已经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善起来。
“他今天早上见面后,说我得陪他……陪他……。”克劳迪娅再也说不下去了,祈求着看向瓦里安国王和沙东布瑞克公爵。
沙东布瑞克公爵脸上已经冷的仿佛要结冰,他素来正直,最是厌恶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忍不住开口骂了几个字:“那个混蛋!”
瓦里安也已经听懂了是怎么回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抬手:“好了,我明白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随后瓦里安对少女道歉并称赞道:“真是抱歉,难为你了,这个年龄就要为自己的领民和洛丹伦的人民东奔西走,最后在别人的刁难下,还能完成使命,你真的很不错。”
克劳迪娅笑了起来:“谢谢陛下的夸奖,不过我还是比不上陛下当年,我听导师说过,陛下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成为国王,肩负一个国家的重担了。”
随后金发少女略带感慨的说:“我从来不是一个不合格的领主,手下纷纷离我而去,我也只能尽可能想办法帮还愿追随我的人努力活下去了”
瓦里安却有些走神了,同样是十六岁,同样坚强倔强的性格,同样危难中带着自己的人民努力前行,少女的身影再次和他记忆中曾经咬牙坚持的男孩的身影合二为一。
他这才发现,他和她是何等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