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芸清的话,犹如又是一桶凉水喷到众人头上。三人面色皆是有些微妙变化,谁都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因为谁都知道,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先且不说能否真的救到李氏为她洗刷冤屈,这背后牵连的一干人,皆是会要因为此事而遭殃。
再说若李氏真的在临行前逃走了,那么她也就是她自己也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而这之后,她也没有机会再去替她自己洗刷清白,且找到杀她相公的真凶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氏被关押这么久,齐捕头虽然一直都想救她,却从未想过要去劫狱,将她从狱中直接救走的原因。
北齐律法就是如此,但凡私自潜逃也就等同于放弃了洗刷罪责的机会。可楚芸清并不知道北齐的这条律法,是以也并不知道她这话说出之后意味着的意义。
她只是看着那三人神色都甚是凝重,气氛也瞬间变得十分的沉重。楚芸清想着应该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心里也是觉得甚是尴尬。
默了默之后,她又轻咳了两声。缓了缓气息道:“好的事情也要有话的打算,坏的事情也不要放弃希望!你们也不要如此悲观,兴许……在明日行刑之前真的会有转机呢!”
虽是安慰的话,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依旧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这三人之中,尤其属齐捕头的面色最为沉重。他一路低垂着头,眉头紧锁着双手紧拽着垂在神色,看着模样就像是头顶上压了千斤重。
当楚芸清跟在那大人身后,站在了牢房门口时。这也证实了她先前的猜测,这大人果真是要将她给押到牢房关起来了!
大人站在牢房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拧眉看了楚芸清一眼。突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那齐捕头道:“齐捕头!那王家大婶子何在?”
突地被点名的齐捕头抬头看着大人愣了一下,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愣愣的应了一声道:“王、王家大婶子还在家中,并未一同过来!”
“哦!”那大人点了点头,双眸带着疑虑的看着楚芸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道:“本官寻思着……这既无被告,又无罪状……就这般将人送入牢中实属不妥!不如……此事待王家婶子过来,再决定是否将此人关入牢房中吧!”
“额……啊?”大人突然的话,叫那齐捕头与一旁的捕快都惊了一跳。两人看了看彼此,眨了眨双眼,看那神色似乎是在怀疑他们刚刚听的话,是否是产生的幻觉。
“齐捕头!王家大婶子之事,暂时搁置一旁。现下……这位小公子暂由你看守!至于他事……”那大人一边说着,迟疑的双眸则是上下盯着楚芸清打量着。
楚芸清被那大人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着她自己想去牢房里看着,他反倒还不敢叫她进去。现在又说将她放出来让那齐捕头看着,这好奇又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得她浑身都有些不对劲了!
“大人!那……”齐捕头见大人居然让他看着楚芸清,心中不禁感到有些不太乐意。眼下他最在意的还是那李氏弑夫的事情,他也暂时并不想将目标转移他处。
可他那大人却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之间那大人拧眉甚是严肃的看着齐捕头问道:“李氏之事已成定局!任凭你我如何不愿,那也已是事实!此事勿要再说!”
那大人似乎心中很很是烦闷,话一说完狠狠瞪了那一身便衣的齐捕头一眼,转身一甩袖子就从牢房门口走开了,只留楚芸清和另外两个捕快,已经看守牢房的狱卒待在原地。
大人转身离开,齐捕头虽是不甘,却也无奈只手难逆乾坤。他看着大人离开的方向,回身又看了看身后阴暗潮湿,上着昏黄火光的牢房。虽然只是站在牢房门口,可似乎即使只是如此,也能够感受到那里面低沉得叫人浑身不适的气息。
楚芸清看着眉头紧锁满面纠结的齐捕头,心中也不禁感到有些好奇。她很好奇那李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除了那王家相公之外,竟还有这一个两个这般为她拼命执着奔波的男子。
心中的疑问只留心中,楚芸清此时也并没有八卦的闲心。她看着那齐捕头,轻轻的叹了一声上前道:“有的路虽不通,可总归是有人要走!眼下你算是满足我的好奇心也行,为那李氏多谋一层保障也行。你若愿意,现下可带我进去渐渐那李氏。若是不愿……我亦可马上出府离开!”
楚芸清本就不是个很喜欢做选择的人,于是她便将自己的选择丢给了那齐捕头。是帮是退,这些她也都算是尽了力。出门在外,得罪了不知道暗处的什么人,四处都可能潜藏着危险,楚芸清这也是无奈,才将这选择交给了他人。
帮人的心是好的,可在帮人之前,她也还是希望能够在保证自己的安全的前提下进行。
“……”楚芸清的选择,让那齐捕头又是陷入了一阵沉思。他就那么看着楚芸清,两人隔着两步的距离。楚芸清的身高也就将将到他的肩膀,瘦弱的身形在他和旁边的捕快面前,真的恍若一个还未张开的少年公子。
这也难怪他们这些人,在见到楚芸清时,都唤着她一声‘小公子’!
“就算见了她!你又想做什么呢?”经前面大人那般说,又听了楚芸清这一番话后,齐捕头这也才注意到,眼前这小公子似乎就是冲着那牢房里的李氏而来的。
虽说李氏明日就要被执行死刑了,可这会儿他却亦是不得不为她的安全着想。
“若是案件限于困局无法可查的时候,你可以尝试着……回归原本,从嫌疑人本身去寻找新的线索和破绽!”楚芸清看着那齐捕头脸上的担忧神色,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又说道:“你若担心我会对那历史不利,亦可带我去见见那王家相公的尸身!”
“王家相公的尸身……”提到此事,那齐捕头面色又是一怔。他咬了咬牙,犹豫的看着楚芸清道:“尸身……早在殿京发回的审批文书后,就已经被火化销毁入土了!”
“这……”听到此结果,楚芸清一时哑言。他本想着,若是见不到那李氏,那也可去看看尸体,看是否能够从尸体身上寻找新的线索。
可是眼下这尸体已经被销毁,那她也只剩那李氏这一条线索可用了!
“哎!是好是坏,这皆是命!我本就是这淀州城的过路人,你若不愿相信我也无妨……明日清晨,我应是会随我家中老管家一同出城!那王家大婶子之事,我会证明自己清白!若无他事……”楚芸清哀哀的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抬脚就欲往外走去。
这才刚刚将腿抬起,就听身后的那另一个捕快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拦在了楚芸清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楚芸清抬头,不解的看着那捕快。就见那捕快嘴角蠕了蠕,胸口微微起伏似是不甘的瞪了楚芸清一眼,这才回头朝那边的齐捕头看了去。“齐霜!你现下已经不是淀州府的捕头了!此事你不能决定,我替那李氏决定了!”
“你……”那捕快低头看着楚芸清,又变成了之前最开始见到时,那个气势汹汹的模样了。他伸手朝牢房里面指了指,对楚芸清道:“既然你要见她,那便进去见!反正事情已经至此,最坏的也不过是你现下将她杀了!亦或者是将她从这里带……”
“吴阙!”那捕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捕头怒声喝止了!
被称呼为吴阙的男人气息微窒,虽是不甘却也还是气闷的闭上了嘴。
“你……跟我进去吧!”那吴阙的话虽然不好听,可终究说的也是事实。李氏的事情,最坏的也不过是如此了!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是更坏的了!被一语点醒这一点,齐捕头最终也还是点了头,转身带着楚芸清往牢房最里面的死牢里走了去。
先前在青州城的时候,楚芸清在青州府时也没少往牢房里面跑。那时因为冯氏女的杀人拔舌案,也没少去死牢里看。
眼下再去这淀州府的死牢,当楚芸清走到最里面的时候,这才发现这淀州府的牢房条件,可比那青州府要好上许多。
不说其他的,光是那牢房里放着的取暖用的稻草就不一样。青州府那边是乱糟糟的丢了一地,而这淀州城的牢房里放着的干稻草,皆是经过编织好的。
除了那普通牢房,那死牢的牢固程度青州府与淀州府都是是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可那笼子里关押的环境,淀州府的还是要显得柔和许多。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死刑犯是那李氏,楚芸清还瞧见了那关押的牢房里,居然还放着厚实的青花被子。
女人面色枯槁,神情木楞而冰冷的蹲坐在床边。身上衣着单薄,被子却被她十分整齐的叠放在石床上。
听到外面的开锁已经慢慢靠近的脚步声,那李氏也不过是稍稍的动了动眼皮,对身外的其他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的兴趣。
“王家娘子!有人来看你了!”带着楚芸清和那齐捕头进去的狱卒拎着手中的钥匙,边走边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