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太子认真又深情的双眼,花琉璃心里咯噔一声。
太子对那个亡故的女子竟如此深情,连余生都是她么?然而生死相隔,太子总不能在这种无望的情感中,守一辈子?
面对如此认真的太子,花琉璃感到羞愧。身为大晋未来的继承人,太子不仅洁身自好,还对故去的人如此深情,实在是痴情人的楷模。
而她只知道惦记美人,养面首,实在是太堕落了。
“殿下,俗话说往事已矣,人要往前看。”花琉璃劝道,“也许你的未来,会有另一位喜欢的姑娘出现,你……”
“这是郡主所希望的?”太子垂下眼睑,炉火上的消食茶在炭火的温煮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咦?
花琉璃觉得太子脸色再次变得难看,她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臣女的意思是,殿下您余生过得幸福最重要。”
“那郡主日后多陪陪孤,可好?”太子提起茶壶,给花琉璃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山楂消食茶。
“臣女平日里又没什么事,只要殿下需要,臣女随叫随到。”花琉璃想,受过情伤的人,情绪跟六月的天似的,说阴就阴,说晴就晴,真不好哄。
“郡主可以答应孤一个请求吗?”太子含笑看着花琉璃,双眼如浩瀚星辰般夺目。
“好、好啊。”太子美色当前,花琉璃是不需要立场的。
“郡主年满双十前,不养面首可好?”
花琉璃在太子黑黝黝的眼瞳里,竟看出了几分忧伤与委屈,怜香惜玉之心大起:“好啊。”
“如此,便多谢了。”太子笑容满面地端起茶杯,与花琉璃手里的杯子碰了碰,“愿孤与郡主,找到相携一生的人。”
花琉璃捧着消食茶喝了一口,酸得瞬间回过神来。
双十……
她现在才十五岁,太子这是要她五年不近男色啊?!
看着太子脸上如春风般的笑容,花琉璃实在说不出反悔的话:“殿下为何对臣女找面首的事,这么感兴趣?”
“可能是因为……”太子顿了顿,神情温柔地看着花琉璃,“跟郡主在一起时很开心,孤不想让那些面首,抢走郡主的注意力。”
花琉璃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她果然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连太子都不想失去她这个可爱的小伙伴。
罢了罢了,谁让太子长这么好看呢。
五年就五年。
左右跟太子待在一起,还不知道是谁占便宜呢。
第48章 误会
每一届春闱结束后, 考中的学子们都很忙,尤其是名次比较好的考生, 会收到一堆的请柬, 然后大家凑在一起……讨论殿试的考题。
大晋的殿试考题,向来是风雅中不失务实, 有时候陛下兴之所至, 还会出一些比较复杂的数算题,数算不好、心态又不够稳的考生, 考完出宫后,都能崩溃得坐地大哭。
花长空待在京城的时间少, 几个好友担心他不懂殿试时需要注意哪些事, 特意叫上他, 与京城里那些上了榜的世家公子,蹲在山清水秀的别苑里,整日琢磨如何完美地在殿试上表现自己。
姚松柏与花长空是这些考生中名次最好的学子, 所以在温习书本时,大家若是在理解上产生分歧, 都会拉上两人一起讨论。
不过短短几日,花长空便与这些人称兄道弟,关系好到可以互相调侃打闹的地步。
“我这次能考中, 已经是十八辈祖宗保佑。”说话的人,是个公爵府的幼子,他懒洋洋地趴在躺椅上,听着好友们的高谈阔论, 打个哈欠道,“前些日子我给林家公子下拜帖,邀请他与我们一起复习书本,被他拒绝了。”
“人家是状元郎的儿子,两岁能背诗,三岁能写字,五岁能作词,自然与我们这些不同。”另一位公子道,“整日与我们这些纨绔公子在一起,岂不是拖累他学习。”
“长空还是本届会元呢,架子还没他大。”公爵府幼子坐起身,把书往旁边一放,“看他那样子,清高得很。”
同是一届考生,以后就算入了官场,也比其他人多一分情分。能在这个别院里学习的人,都是京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后辈,聚在一起就不仅是为了温习书本,也是个世家面上的情谊。
林森拒绝他的拜帖,几乎等同于他不屑于跟他们来往的态度。
这让下拜帖的人,面上如何挂得住。
“你们两个又躲在这边偷懒。”姚松柏朝两人招手,“快来投壶,谁若是投不准,就来背一段书,作诗也成。”
“来来来。”花长空也朝两人招手,“我就不参与投壶了,免得你们说我欺负人。”
此话一出,公子们齐齐反驳花长空,不过在他们见识到花长空十发十中以后,都沉默了。
“花兄,你明明可以靠无力吃饭,为什么还要跟我们文人抢名额。”姚松柏故作悲伤地拍花长空的肩膀,“给我们留条活路不好吗?”
“不行啊。”花长空满脸遗憾地叹息:“我不好好考试,就要回家让小妹养着了。”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花家一门两侯爷,两世子,一郡主,只有花长空这个可怜孩子无品无爵,考不中的话,还真有可能回家让妹妹养着了。
待大家笑闹过后,一位公子红着脸把花长空请到角落里:“花兄,不知令妹可有婚配?”
花长空看着眼前这位清俊害羞的公子,眼中升起一丝丝怜悯:“舍妹尚且年幼,家中父母想多留她几年。”
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他妹妹。
男人啊,总是不明白,越好看的女人,收拾起人来就越厉害的道理。
“原来如此。”公子有些失落,他曾远远看过花琉璃一眼,只一眼便失了心魂。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到花长空面前问上一句,没想到花家现在根本就不想嫁女儿。
这倒也不奇怪,他们大晋一向崇尚自由,男子二十未娶,女子十八未嫁者比比皆是,福寿郡主今年芳龄十五,两位将军舍不得她现在嫁人,也是人之常情。
花长空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这位公子的肩,就这兄弟的小身板,若真让琉璃嫁给他,简直就是害了他。
公子被花长空拍肩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难道是在同情他来不及开花就从枝头掉落的爱情?
顺安公主府。
“嘉敏,林菀被退婚了,你有什么想法?”姚文茵推了推嘉敏的胳膊。
“我能有什么想法,总不能把林菀给娶回家。”嘉敏盘腿坐在狐皮地毯上,拿着刀刻一块木板。自从她经常受花琉璃的气以后,就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刻木雕。
只要把这些木头想象成花琉璃的脸,一刀一刀下去,就格外解气。
“你不是心仪英王爷,要不……”
“算了。”嘉敏恶狠狠地在木雕上戳了两刀,“男人啊,只能算女人生命中的消遣。”
她这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把花琉璃踩在脚下,只要有花琉璃这个天敌在,一切男人都是浮云。
“你……小心点,别把手戳了。”姚文茵见嘉敏恶狠狠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这是雕木头还是杀木头?”
“你不觉得,如果把这个木头当成花琉璃,雕刻起来就格外解恨?”嘉敏把木头狠狠摁在地上,仿佛摁的是花琉璃。
姚文茵盯着乱糟糟的木块看了一会儿,开口道:“给我也拿块木头,拿把刻刀过来。”
两人一起拿着木头戳来戳去,姚文茵道:“嘉敏,连你也拿花琉璃没办法?”身为京城有名的女恶霸,老是被花琉璃打脸,她们很没面子的。
嘉敏幽幽地看了小堂姐一眼,她如果敢对花琉璃下手,早就下手了,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拿着一块木头泄愤?
“嘉敏。”顺安公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嘉敏与姚文茵赶紧把木头与刻刀收了起来,连木渣都藏在了地毯下。
“公主。” 姚文茵给顺安公主行了礼。
“自家的孩子,不用这么多礼。”顺安公主对姚家的后辈态度还是很温和的,挥手免了姚文茵的礼,对嘉敏道,“方才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说,请你去宫里住几日。”
嘉敏疑惑道:“太后娘娘请我进宫?”
按照宫里辈分,她该唤太后一声外祖母,但她母亲并不是太后所生,所以她跟太后这对名义上的祖孙关系并不是很亲密,这些年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给太后行礼问安,平时大家都互不打扰。
“可能是因为太后听说你跟福寿郡主玩得好,所以让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得开心一些。”顺安公主语重心长道,“闺女,进宫后多讨好讨好太后娘娘,为娘的长公主封号,就要靠你了。”
嘉敏:“……”
当初您老如果能少说几句话,早已经是长公主了,哪里还需要女儿出马。
再说了,她跟花琉璃玩得不好!
一点都不好!
嘉敏内心的咆哮没有人听见,她被顺安公主打包塞进了马车。
顺安公主对女儿叮嘱道:“闺女,福寿郡主身子弱,性格又好相处,你在宫里多照应着她,别让她受了委屈。”
毕竟她的娘亲谁都招惹不起。
嘉敏欲哭无泪,她跟花琉璃待在一起,从来就是她单方面受委屈好不好?
坐在马车里,看着越来越近的皇宫大门,嘉敏仿佛看到了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人生。
花琉璃住在宫里欢乐得很,每天都有太后准备的漂亮衣服,还能陪着她老人家一起听娘娘们的恭维,时不时去东宫蹭吃蹭喝,快乐似神仙。
太后也很高兴,她觉得自己在养孩子方面特别厉害,身体虚脱的琉璃,在她这里住着,都不怎么生病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跟花琉璃有缘,天生八字相合。
太后担心花琉璃单独待在宫里会很无聊,派宫女出去打听了一下,知道花琉璃经常去顺安公主府邀请嘉敏一起玩,便把嘉敏也请进了宫。
小姑娘多跟同龄人一起玩,心情才会更好,身体也就会更好。
嘉敏到的时候,花琉璃正穿着一身漂亮的宫装,坐在新搭建好的秋千架上玩。见她来了,花琉璃热情地朝她挥手:“嘉敏,来,一起坐秋千啊。”
默默盯了眼旁边的秋千架,嘉敏走过去坐下:“是你让太后接我进宫的?”
她虽然不喜欢花琉璃,但是身为名义上的外孙女,被太后接进宫里小住,对她来说是涨颜面的好事。
“是太后娘娘想念你,才接你进宫。”花琉璃道,“跟我没关系。”
“你不用维护我的颜面。”嘉敏靠着秋千椅坐着,京城里的公主并不多,她母亲这些年对小辈越来越挑剔,只是为了掩饰他们家不被皇家看重的失落而已。
若不是陛下心胸宽阔,对皇室的公主们向来照顾,他们家早就没有今日的风光。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心里却很清楚,等太子继位,他们家就会成为皇室的边缘人物。
自从母亲斥责太子以后,宫里对他们家便冷淡起来,很多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也渐渐变得疏远起来,真正跟她玩得好的,也就那几个人。
在京城这个地方,永远不缺捧高踩低的人。
这次她被太后请进宫小住,在其他人眼中,就会变成皇家重新重视顺安公主府的信号,那些远着她的小姐妹,也许又会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她看了花琉璃一眼,欲言又止。
如今的花家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以后呢?
以花琉璃的心计,当真对京城里那些传言半点不知情?
“幸好你来了,宫里好多有意思的地方,我一个人去总是不太方便。”花琉璃仿佛看不出嘉敏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她在秋千上晃来晃去,“明天就能一块了。”
“呵。”嘉敏别扭地道:“皇宫里又不是玩乐的地方,你别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