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回因收火神识突破, 去一趟灵都倒也不至于太耽搁功夫, 只是这娃儿是没法随身带着了, 只好带去上林埭请大娘大婶们帮忙照看一日, 自己只说是要去山里做活儿。过几日自己再在山上替大伙儿看几日娃还待人家就行。
结果刚要带出去, 沈娘子同七娘一块儿来了。一听她的打算, 便笑道:“正好这几日大郎天天跟畅儿作伴, 索性都接到一处,孩子多了还热闹。”
灵素问她们两个做什么去,俩人说找她来商量事儿的。这么一来她也出不了这趟远门了, 只好请进来说话。
却是说米市街上开买卖的事儿。
那日七娘邀灵素未果,下晌去看沈娘子的时候就说起这事儿,笑道:“这都好几回了, 我真是连气都气不动了。上两年我晓得她手里有闲钱, 叫她多买些房子铺面搁手里,到时候或卖或租都是现成的出息。结果你猜她怎么说?人家不爱要这么简单挣钱的法子!没意思, 不好玩儿!她宁可深山老林里钻去, 捡些山货野果子来一斤斤卖去, 觉着那钱有滋味。你说说, 叫我怎么说她!”
沈娘子听了笑起来, 就把当年大绒的事儿也说给七娘听了,又道:“那大绒就是如今也还是独一份的买卖, 她竟然自己弄回去琢磨了几天就给织出来了!这又不是凭空能做出来的,得先改织机啊, 那织机也不能瞎改, 改之前都得心里有谱了才成吧?苗大师傅还老说灵素不上进,我心说啊,她那能耐,真的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只是她不拿来赚银钱谋好处,寻常人看不到罢了。”
七娘也道:“你这话再对没有了!那些吃食、糕饼还有酒、茶,只要经了她手就没有不好的。我还说她,你大概是个管吃的神仙投胎来的,所有能耐都长这里了!这东西是好,可换不成银钱,不是白好一场?光想着吃的人怎么实惠好吃了,自己呢?你自己不替自己想,谁还替你想?结果一不小心就闹个里外不是人,赔钱连吆喝都没赚着!
“也是命好,遇着的都是些实在人,像玉兰、丽芬,都是踏踏实实的人,她这么大松心的合伙做买卖,人家都替她想到了,不叫她吃亏,还生怕多赚了她便宜。要是给她来个姜秋萍那样的,把她卖了她还得替人家数钱呢!”
沈娘子听了捂嘴乐,笑道:“你这话说的,要是真有人敢坑她,你能坐着看?苗大师傅准定就先冲过去给人好瞧了,师父也得想法子教教那人什么叫世道真奸险!你不要说她大松心,原都是你们惯出来的。真叫她同你说的那人一样的多打交道,只怕也晓得提防人了。”
七娘摇头:“这你就不晓得了。最可气是人家欺负她,她不觉着被欺负了。她还觉着那个人就是会这么干的,都挺合理。她自己该干嘛干嘛。我同你说吧,她这人好有一比,就是那肉头极厚皮极坚韧外头还裹了一层松脂壳子的大山猪……寻常什么小奸小恶根本伤不到它肉里。旁人上蹿下跳的,她该干嘛干嘛。要不然,就她那几个妯娌,换个有气性的能叫他们这么舒服过去了?怎么也得给点颜色瞧瞧吧?她不。——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烙个饼吃呢!”
俩人说着灵素的大小事情,越说越亲,倒把这两个说近了。最后沈娘子道:“你要做的买卖,既有丝织和衣裳的东西在里头,不如带我一块儿?”
七娘眼睛一亮:“成么?会不会同风和楼的有些犯冲?再说了,你不是……眼疾么!”
沈娘子听了呵呵笑道:“眼疾只是做不得精细活儿,也不是什么都做不来的。我看你说的那一溜都做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买卖,样样都是我喜欢的。不过从来都是一家一家的铺子,你这想法我瞧着挺新鲜,都给堆到一处,嗯,那场面,我想想都觉着开心……”
七娘眯起了眼睛:“就是要这个效果!你想你买东西,是不是经常走着走着就买了本来没想买的?咱们这回把女人们喜欢的东西都堆到一处!看好一件衣裳了,走两步就看到一把扇子一个荷包一个香囊,那花色看着都配得很,你买不买?又一回头闻着花香味了,不去看看?香露边上就是胭脂水粉,一溜绯红桃红水红霞色茜色淡樱色,买俩都少了吧!再说买了胭脂不买盒点唇?……”
沈娘子随着七娘的话,觉着自己就在那里站着似的,最后忍不住捂嘴乐道:“要死要死,这一年的银钱都替你们挣了!”
俩人对看着笑起来,沈娘子又道:“不过就算明知道你们故意这么安排了勾人的,也忍不住掏钱的手,这钱花的是心甘情愿啊。”
七娘道:“为了这个,我们还得四处看去,看丽川、南华、京城、灵都又有什么新鲜颜色和花水没有,又有什么衣裳的式样和少有的料子……哎呀,这里头多少有趣,我想着都恨不得明天就能开起来!”
这就说上“我们”了,合伙的事情就算定了。俩人又商议了一些日子,如今大小事情基本得定,才又寻到灵素。
灵素听完事情原委,没觉出里头有自己什么事儿来,七娘看了直接道:“拿一百两银子过来,算你一成的股。”
“这叫什么事儿……”灵素没反应过来。
沈娘子乐道:“我也有三成的股,你不来就我们俩多没意思!”
灵素只是不喜欢那些买卖,可她又不傻。那大半条米市街买下来多少银钱?盖屋子起楼呢?更别说里头的陈设。且七娘说的那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的买卖,一百两够进几个货的?
她便眯着眼睛不说话,七娘又道:“你不是有个码头小馆,能打听事儿?还有个在衙门里做司长的相公,消息想必灵通得紧。往后你就替我们多问问这些,我们俩都忙得很,没空四处听闲话去!”
灵素心说我这就要出远门呢,可我做的是大事啊!什么叫打听闲话?!
七娘看不明白她心思,直接道:“你若不拿钱,就算欠我一百两,还是算你一成股!”
灵素无奈了,被人逼着赚钱发财,真是命苦啊……
只好回身从“屋里”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七娘朝沈娘子得意地笑道:“瞧见没?我说她不缺银钱吧?要是说五百两,估摸着她也能有。反正她一年一季的山货干果就没怎么耽误过,常日里吃的用的恨不得都是自己做的,相公又实在,没什么花销的地方。都放着在那里发霉,不如掏出来投咱们买卖里!”
灵素心说我神识又突破了知道不?我能找着银矿知道不?我直接能借前辈的鼎炼银子,想要多少炼多少,知道不?我就不惜的干那个!哼……
天晓得她这得意劲儿怎么来的。
你这么能耐怎么还把一百两银票给人家了呢!
打劫成功的俩人挺高兴,一人抱了一个娃上车走了,说晚上在他们那里吃过晚饭再给送过来。
灵素先问过娃儿们的意思,他们听说那边两个已经聚头了,就想过去一处玩。
岭儿道:“走吧,下回去山上。”
湖儿也道:“今天去吧。”
这才成了。
等他们一走,灵素就把神识提到极处,直奔灵都去了。
不求观的样子她下界影上看过许多回,倒不至于多惊讶其规模和气势。她感慨的是上头那个护阵。真是大得很,且还连着许多连环的小阵,那最小的大概也同遇仙湖里的那个仿佛了。灵素用神识探去,也有几处储物空间,不过都挺小,也没有当日遇仙湖护阵的那种波动,也不晓得是没生出阵灵来,还是生出的阵灵入世投胎去了。
叫她瞧着疑惑的是如今许多关联着的小阵已经灵光尽熄,阵纹虽在,灵能却不往那边去了。
再看那些失了光的小阵,就有在山下水里的,想起之前听苗十八说起过这里从前也是遇水不溺的,如今却有些含糊了。想必同这阵没了灵能有关系。
有些小阵原先的功用她也瞧不甚明白,这还是神识突破了,又解化了一些大前辈神识知道了许多东西涨了能耐后的结果。要换从前,只怕更两眼一抹黑了。且这些小阵道理虽近,手法各异,像是出自不同的人之手。——人家都能就着护界大阵连搭小阵了,而自己却连人家这阵都看不明白,遑论动手,这仙同仙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正琢磨,忽然觉得护阵又有些震颤,便往事发处去。
果然,又是一大群人围在一处不知道念些什么,上头还立着几个大神侍,不时大声唱念几句,底下人便会一静。想必这就是“千年一遇”的不求观祈福祭了。
灵素想了想,把神识往阵心里探去,一阵匮乏之能从上头传来,吓了灵素一跳,赶紧撤回神识。在一边皱起眉头想起来,从前在神隐庙,自己神识一探,传来的是惊惧之意。这回倒换了,成了如深不见底黑洞般的欠缺匮乏。看这回聚的人比上回还多,对护阵的损伤却没有上回厉害了,是说这匮乏之能比惊惧不如些?
胡思乱想着,把几处正热闹的祈福会转了个遍。有些所在院落本也有护阵的,如今已经都熄灭了,而那些护阵尚亮着的,在大群人的祈福念咒中也正不同程度地受着损伤。灵素看着一脸虔诚念念有词的信众们,心里生叹:“神护确实有,不过很快就被你们闹没了……”
主阵没什么事儿,灵素细看了一回,这主阵真是个做主子的,既不会护佑人“遇水不溺”,更不会管什么端阳梦冬至梦的,要想跟它祈福就更扯了,那些能伤小阵的能都传不到它那里去。
既如此,挑一个毁损得最厉害的小阵,开始干活儿吧。
灵都到底远了,灵素心里打算着赶紧能修补好一两个,趁着天黑前到家,别到时候娃儿都送回来了,自己还没回去。一边心里算着一边神识不停,只是她实在高估自己了,眼看着时候不早,连一个都没修完。只好先回去。
岭儿同湖儿回来的时候,灵素同方伯丰也刚吃完饭。俩人玩得挺高兴,大郎和畅儿同车送来的,说好了明儿还要一处玩。第二天沈娘子来把娃儿们一接走,灵素就又往不求观去了。
如此几日,一个整日有人在叨叨的院子上空的小阵眼看就要修好的时候,忽然灵能一闪,——继而整个都灭了。
灵素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合着我这几天千里奔波的都是白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