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狮族已经派出两万名精锐战士增援锁龙关。计算时间,他们应该比天浩提前两天抵达。
虎族的援军也在路上。虎耀先咬紧牙关派出了一万名骑兵做先锋,第二批援军预计可以达到五万人的规模,前后相隔四天时间。这还是得益于狮族提供军粮,大幅度减少后勤依赖的结果。
天浩知道,这次战争大概是决定未来的重要转折点之一。狮族和虎族处于历史上最虚弱的时期,这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所导致。无论虎耀先还是师锐,都恨不得将自己剥皮吃肉,挫骨扬灰。是祖先的威严和部族法律迫使他们暂时放下仇恨,共抗外敌。
从地形和领土区域来看,狮族位于抗击白人的最前沿。龙族完全可以坐视不管,等到白人与狮族打得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手解决所有问题。然而这样做并不可取,只会遭到所有部落成员集体反对,甚至永远的唾弃。
天浩有充分信心打赢这一仗。
他麾下的军队准备充足,装备精良,大部分战士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从磐石城开始修建的铁路已经触到了狮族北方边境。以“增援”为借口,两万名工程兵日夜赶工,于上周完成了碎金城至东林城之间百分之八十的修造路段。因为是分段式建造,獠牙城南、北两面同时开工,最多只需要两个月,一条轻便铁路就能投入使用。
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火车,而是蒸汽机尚未投入实用化以前的“马拉车厢”。但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这种形式的运输无论数量还是速度都很惊人。
天浩下达了总动员令,所有军团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集结,继而投入战斗。
此刻,他心中仍然存在着之前的疑问。
为什么白人会选择现在进攻,而且是酷寒的冬天?
……
锁龙关陷入了混乱。
几乎所有人都在逃跑。
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巨型“六号”吞噬了虎勇先。尽管这位统领在生命最后时刻产生了对生物学的部分领悟,也拼尽努力使自己的思维粉碎,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自己已经是巨型“六号”一部分的事实。
他被吸收了,而且是以活人状态。这意味着被“六号”本体吸收利用并加以学习的各种能力更多,更丰富。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诡异的过程。对“六号”而言,“吸收”这种事情有两种不同的意义。首先是身体上的吞噬,范围可以扩大到所有动物。人类、野兽、老鼠、鱼,甚至昆虫……所有蛋白质基础生命体都是它的吞噬对象。这种吸收很简单,就像某人饿了必须吃饭,食物在体内消化分解,变成维持生命必需的能量。
其次就是对吸收目标大脑的分析和利用。原始个体的“六号”脑部非常小,大约相当于一个核桃。在文明时代,德兰特堡的研究计划规定:“六号”只能作为兵器使用,因此它的主要活动范围必须限定于战场。考虑到生物兵器在基因层面的不稳定性,以及控制方面的诸多问题,当时的军方提出————不需要“六号”变得过于聪明。从那时候起,它们就被定义为“低智生物”。
以五百个北方巨人为基础进化而来的“六号”身高超过三十米,体量更是膨胀到令人震撼的程度。然而它的大脑体积却只有成年人(南方白人)的一半。这是从设计之初就故意留下的身体缺陷,从基因层面就对这部分进化产生了封锁效应,永远不可能更改。
巨型“六号”得到了虎勇先智慧的极少数部分,却并未因此大幅度提升它的智慧程度。它对关隘的理解仍然被限制在“障碍”阶段。头部之所以有多达两排的眼睛,是为了确保对战场信息的观察与收集。看着成千上万面带惊恐尖叫奔跑的北方巨人,巨型“六号”迅速锁定了接下来将要猎杀的目标,朝着选定的方向抬脚迈去。
智慧低下的它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目测距离并计算地势高差。高达上百米的城墙与底部之间有“之”字形楼梯连接。“六号”不知道什么是台阶,它对食物的理解是如此纯粹,就像孩童看到蚂蚁,想要抬脚将其踩死,却没留神那是一个深达几十公分的坑,当场失去平衡摔倒。
它从上百米的高处坠落下来,掉在用砖块和岩石铺成的坚硬地面上,“啪”的一声,看上去与烂泥浆没什么区别。
周围的野蛮人仍在奔逃,并未因此停下。他们之前已经看过太多关于“六号”的诡异变化,知道这是一种无法用常理解释,也远远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怪物。寻常刀剑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弓箭和重型弩在它面前只是摆设。在无法召唤出神灵帮助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越远越好。
大地在震颤着,那是后续爬上城墙的巨型“六号”沿着楼梯往下走。它们学得很快,已经从前面这位同类的遭遇中知道该如何解决“下楼”问题。尽管速度很慢,却很安全。
地面上血红色烂泥浆开始涌动收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焦躁不安的气息。巨型“六号”没有摔死,它具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从血泥中部再次升起新的头颅,粘稠半凝固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尤其是肩膀出现的时候,两侧拉出了无数血丝,挂在臂膀外侧。
大量数据以记忆碎片的形式从身体每一个角落汇总过来,在小得可怜的大脑深处集中。它没有复杂密集的网络状神经,传递信息速度极为缓慢。以肌肉牵引方式展开动作的同时,从未有过愤怒第一次在巨型“六号”脑海中闪现。
它看到无数的人在哭喊着奔跑,他们有着共同的方向。有些人似乎很不甘心,不时停下来朝自己射箭,或者站在远处掷出投枪。那些东西插入身体虽不会造成伤害与疼痛,感觉却不是很舒服。就像吃饭的时候被骨头碎渣卡在齿缝中间,可有可无,但你必须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寻找牙签,然后才能将其解决。
重新凝聚的上半身已经出现,它变得焦躁不安,不顾一切伸展双臂向前爬行,完全忘记了身体下半部仍是半凝固状尚未重聚。
“肉……我要……肉……”
它会说英文。
这些单词发音非常模糊,即便是白人当中最优秀的教师恐怕也难以辨别。尽管吞噬了大量北方巨人,构成巨型“六号”的主体基因并未受到影响。它对知识的理解已经从普通状态转化为脑部文字。当然,这里指的是字母。
双腿重聚的速度开始加快,剩余的血肉黏液与大脑之间保持着紧密联系。大腿出现了,紧接着是膝盖,然后小腿……巨型“六号”得到了来自身后更多的支持,它以双手支撑在地面爬行的姿势缩短了距离,锁定了正前方来不及逃跑的三个蛮族士兵,带着说不出的满足与欢畅,高高举起右手,对准目标如按苍蝇那样拍了下去。
“不!”
“救命!”
“神灵啊……”
三个人不约而同发出惨叫,他们看见巨大的血红色掌心挡住了天空,中间的皮肤突然裂开,出现了足够将自己吞进去的血盆大口。这张极其恶心,散发着浓烈血腥与臭味的嘴里布满了尖牙,尽管存在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三秒钟,却成为永远定格在他们眼睛里最后,也是最恐怖的画面。
巨型“六号”的脚部已经恢复。它站起来,弯曲的背部看起来就就像常年生病健康状态不佳的老人。它下意识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右手,掌心中间的那张嘴已经闭合,就像拉链一样紧密。皮肤和肌肉下面不断冒出各种凸起,有些比较大,那是尚未死亡的被吞噬者用头部或肩膀拼命顶撞。有些比较小,那是他们尚在挣扎的拳头……
这是“吃”,感觉很舒服。
但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
“哧啦!”巨型“六号”硕大头颅下方突然裂开,出现了一张新的嘴。与身体表面任何部位都能出现的进食缺口不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嘴。里面除了牙齿,还有舌头。
这是进化过程中的正常需求。吞噬了大量野蛮人的巨型“六号”忽然发现自己欠缺了某些器官。它迫切想要得到味觉。一条长满味蕾的舌头必不可少,当然也可以根据实际需要从那些分裂出“嘴唇形状”进食缺口的部位临时产生。但所有被吞噬者的残存思维都告诉它————只有头部那张嘴里的舌头最重要。
“……肉……好吃……”
它像个患了老年痴呆的病人,蹒跚着缓慢行走,不断嘟囔着重复的单词。一个跨步就能超过拼命奔跑的蛮族士兵,巨型“六号”伸手挡住他们的去路,并拢的五指如推土机般倒刮着迎向目标。
一个男人被抓住了。他被巨型“六号”用右手握着离开地面,凑近眼前细细端详着。
没有使用之前那种直接浸没入身体的进食方式。巨型“六号”觉得那样做有些浪费,它在思考,在学习……被那些血红色的眼睛集体注视着,无法挣脱的男人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的双臂被“六号”捏拢,只能左右摇晃着身体拼命向上拔高,却发现困住自己这只巨大红色手掌简直比浆糊还要粘稠,就这样牢牢粘住,无法动弹。
它足足盯了他半分钟。
左手轻轻抚摸着男人头顶,就像孩子抚摸着最心爱的玩具。那张恐惧绝望的脸给巨型“六号”留下了深刻印象。它第一次产生了对食物鲜美的强烈渴求。
拇指和食指从左、右两边捏住男人的头,将其固定,像拧瓶盖那样朝着一个方向旋转。他的脸色瞬间发白,颈椎部位传来清脆的断裂声,肌肉和皮肤被撕裂……因为距离太近,从无头肩膀中间喷出的大股血泉直接溅在巨型“六号”嘴上。它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一下,张开嘴,分别将男人的身体和头颅塞了进去。
改换了新的进食过程,它感到从未有过的刺激,全新的味觉享受。
在它身后,更多的巨型“六号”沿着楼梯走下,捕杀着四散奔逃的野蛮人守卫者。
这是无比血腥的一天,也是所有守卫者的灾难日。
……
入夜,卡利斯公爵在自己的营帐里接见了从前方返回的斥候。
他们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北方巨人已经全部撤退,那道雄伟的关墙内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们留下了大量物资,包括粮食、兵器、铠甲、草药、木柴和煤炭。
方圆数十里没有发现巨型“六号”的身影。它们被逃亡的巨人吸引着往北面而去。据斥候目测观察,仅一个白天,被“六号”们猎杀的北方巨人就多达上万。虽然它们行动迟缓,却从超高的体量与腿脚方面得到速度补充。
公爵对斥候的报告很满意。他捏了个响指,吩咐站在身侧的副官:“给他们最好的奖励,还有双倍的酒。”
白面包和香肠已经下发,斥候的待遇比普通士兵优越得多。他们可以得到熏鸡和咸肉(培根),酸黄瓜和馅饼,加上双倍于平时的烈酒,以及少量的赏金……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无限美好的夜晚。
只有在大胜的时候才会给予士兵此类犒赏。他们的日常伙食大多是黑面包和土豆汤,外加少量的盐。
卡利斯走出营帐,注视着远处如浓墨般化不开的黑夜。
他很激动,也由此产生了各种超乎常规的联想。
“呵呵,我的功绩已经超过了国王……”
这念头很危险,也是第一次在卡利斯脑海里浮现。就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冷静之后又认为理所当然,也随之产生了更多的不满。
亨德森还是太谨慎了。我承认他对局势有着清晰准确的判断,但他应该派给我更多的军队,这样就能在王国联军中成为绝对主力。在瓜分胜利蛋糕的时候,才能分到最大的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