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光是江家在忙,几乎村里村外家家户户都在忙,收柴进灶,关鸡进笼,喊娃回家。
在一声声闷雷催促下,每个人的心都跳得飞快。
柳氏从村里回来,也跑得气喘吁吁,一到家就喊:“娇娇,景阳,东西收完没有?雨来了!”
如同在响应她的话一般,只听一声惊雷,当头炸开,顿时尖叫声四起。
还不等惊慌的人们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瞬间,原本晒得滚烫的地面腾起一层白烟,转眼天地变色,只看见白芒芒一片,雨落如注,几乎打得人睁不开眼。
“娇娇,你爹呢,他去接景文没有?”
柳氏跟江团帮江景阳把受惊的羊群关进圈里,看见围栏上骡子的位置空荡荡的,才想起江景文来。
此时正是学堂下学之时,若是不接,江景文就要冒雨返回,他一个人走在路上实在太危险。
站在屋檐下,江团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天地之间扯不断的雨幕忧心忡忡道:“去接了!”
正因为去接了,一份担心化成了两份,要是小哥聪明一点,在那些镇上的同窗家里借宿一晚,或者说自己早些在镇上租间房子,可以临时住下,就不用顶着雨往家赶。
哎!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柳氏着急的打转,也不进屋,站在风雨中的大门口张望。
只要路上有一丝动静,她都要凝神看许久。
江团也没进屋,只望着后山那片被风雨压得弯腰摇摆的山林。
心中暗想着:就这样的雨势,可能要不了多久,山洪就要从林里冲出来。
江景阳将临得咩咩乱叫的羊群关好,又冒着雨从草棚那边跑过来:“娘,赶快把锄头给我,羊圈进水了,我得挖一条沟放水。”
江团心里咯噔一下,羊圈就是草棚。
在拿到第一笔钱时,江青山就想到修房加固,就是担心这样的急雨会塌房子。
现在重新修成羊圈,还加固几根木檩子,依然承受不了。
看着江景阳冒雨又跑过去,江团也想跟过去,被柳氏拦住:“你还不赶紧给我回来,瞧这一身都在滴水了,要是着凉可要死人的。”
被柳氏一说,江团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哆嗦。
从下午做盘香开始,身上的汗水就没有干过,直到现在又被雨淋透,幸好中途秦武德他们来后,江团稍微休息了一下,要不然这热身子被冷水一浇,肯定要躺下。
不过就现在,冷风一吹,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冷透了。
还没等江团进屋换衣服,雨幕中又冲出一个人来。
江景祥虽然顶着一件蓑衣,还是全身湿透。
他一站到檐下就赶紧解开蓑衣,呼啦啦抖着水道:“好大的雨,就这一会山水就下来了,小叔要赶紧开堰口。”
他在下雨前回的老宅,只帮忙收拾些柴草就没事了,眼看雨越来越大,康氏跟江南山担心青山院的事多,就让他出来看看。
没想到走在路上,就已经看见道边水沟里有红色的泥浆流淌。
“开堰口?”
此时,江团几个傻了眼,他们只记得抢救家里的羊圈草棚,忘记旁边的堰坝没有开闸,
更要命的是,作为一个家里主要劳力,江青山不在家。
“祥哥儿,你小叔不在家,去镇上接景文了!”柳氏双腿都在发软,她活这样大的年纪,也没见过几次如此大的雨。
“那还等什么!景阳,赶紧啊!”江景祥在镇上待了几年,经历的可能不多,也听了很多事。
每年大水毁田毁地都比不上毁坝厉害。
这是雨太急,短短时间里,山上那些浮土落叶就裹不住雨水,夹着碎石开始往下流。
山洪下来,堰坝会受到猛烈冲击,需要赶快放水泄洪,才能保住整个堰体安全。
万一溃坝,巨大水量直冲下去,下面的田地房屋都要遭殃。
江青山不在,家里最年长的就是江景祥了。
此时他再也不管其他了,甩开蓑衣,抢过江景阳手中的锄头就往堰坎边跑。
江景阳,江团紧随其后,几个人都跑向离房子只有百米远的沟渠。
山洪下来了!
浊流如同一条翻滚的红蛇在水里游走,暴涨的水位已经逼近堰坝。
堰口没有开,好在通往水塘的导流沟是一直开着的。
一大股山洪直接冲进堰坝,打了一个回旋,再通过导引沟流进五亩大的塘中。
现在,导流沟显然不够宽,而且边沿没有夯紧的浮土被浸泡冲刷,时不时呼啦啦塌陷进沟里,激起一道道浪子。
大家放心的是,暂时没有水漫上渠坎,对江家的房子还没有威胁。
但导流沟有问题,边缘土块落下,将土沟堵塞了一部分,山洪流淌不畅,要将土块挖开些才行,否则漫坝是迟早的事。
几个人商量着想要过去挖缺口,柳氏死死拦住:“你们不能过去,不能去,要挖就挖堰坝。”
要想将导流沟口挖开扩大,就需要从堰坝上过去。
若是平时,两尺宽,一丈长的堰坝每个人都能轻松过去,可是今天不行。
雨急风大,水珠子打得人无法抬头,而且脚边两尺高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踏空落下。
一边是三米高的堰坎,下面堆放着碎石,另一边就是漂满树枝烂叶、水深超过两米的浑浊洪水。
不能过去挖导流口,就要挖堰口,正选择间,青山院那边传来狼青的狂吠。
江青山终于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周四平,两人也是落汤鸡一样,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干地。
见到江青山,柳氏如同找到主心骨,忙把家里的事给他说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江青山一样无法过去,还是周四平拴好马过来,问清是要过去挖塘口。
他从江景祥手中拿过锄头,脚下在渠边石头上一踏,身子轻盈,如同大鹏展翅般顺着堰坝就飞奔过丈宽的滚滚洪涛,落在导流沟边。
挥舞锄头,三两下挖开两侧松土,洪水终于找到分泄口,转头就倾泄进土塘中。
江家人:“……!”个个瞠目结舌,原来……梧君阁的杂役周四平还是一个练家子!
一场危机终于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