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师父,当真做得出来。
“师兄。”长琴站在他面前,较之其他人,面色更为沉重,“我”
长潋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交代你的事,莫要忘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他便越过她踏出阵法。
身后众人俯身一拜:“上仙诸事小心,我等定会抓紧时机,前去相助!”
他们还深信着他定有准备,信他无往不胜。
长潋微微一笑,回以一礼,郑重嘱托:“今后,就拜托诸位了。”
泰逢出鞘,他纵身跃下风华台,如流星坠空,精纯的灵气四溢开来,引得众多妖兽纷纷抬头。
那一袭白,耀眼得刺目,没瞎眼的自然都看得到,如此浑厚的灵泽,无异于一场饕餮盛宴。
众兽翻身而起,垂涎欲滴,朝着灵气与剑光奔去。
那道荼白淹没在无数趋之若鹜的妖兽间,可见白衣如炼,剑光如虹,不断地将妖兽吸引过来。
眼见风华台下盘踞的妖兽逐渐散去,台上一众仙长面面相觑,各自会意,在长琴一声令下后,也跳了下去。
步清风本应在风华台上稳住诸多负伤的仙门弟子,却突然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随长琴等人跳了下去,惊得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渺渺!回来!”
然而为时已晚,她已踏着寸情御剑而下,高喝一声:“不染!”
腕上金钏刹那化作金藤,延展数丈,朝着山下妖兽狠狠劈下!
金光炽烈如火,穿梭于妖兽之间,掀起飞沙走石,晃得上头的人目不暇接。
一中皇山弟子错愕地拍了拍步清风的肩,磕磕巴巴地问:“清风道友,这是你师妹吧?”
“是啊。”
“这够彪悍啊!昨日冲进妖兽群里大杀四方的也是她吧!”
“”步清风一时语塞,朝山下看了一眼。
的确,他娇弱的师妹什么时候这般厉害的?
此时随长琴离开风华台的几位,都是仙门中颇有威望的仙长,今日不为胜过这些妖兽,而是助长潋将散布山中各处的妖兽尽快诱至一处。
山中妖兽肆虐横行,当真动手了才晓得已经有如此众多的妖物盘踞于此。
云渺渺留意到妖兽也分三六九等,未启智的妖物自然会听从更为厉害的妖兽,她用不染将其驱赶到一处,只需引着领头的那一只,便能将其他的一同带过来。
回头望去,长潋那边已然聚集了大批妖兽鬼怪,几乎看不到他身在何处了。
众人边打边退,直至将大部分妖兽都吸引到了山门前,一道剑光突然直冲苍穹。
长琴当即下令退后,一把将云渺渺一同拉了出来,众人四散开来,云上天光直坠而下,将聚于此处的妖兽一并罩住!
金光闪过,再落三道禁制,确信无一头能从中脱身后,蔓延至整座天虞山的妖兽之祸连同长潋一并困于阵中。
至此,风华台上蓄势待发的众人一涌而下,着手对付未能全部封入阵中的残余妖兽。
厮杀声此起彼伏,此战,孤注一掷。
第四百七十七章 :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人,他出不来了
霓旌又梦见了多年前的鹿城,她坐在墙根下,望着院中狭窄的天。
一晃眼,她在雪夜里狂奔,身后紧追不舍的是想要喝干她的血的烁玉。
她哭着求救,然后便真的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坎坷流离都结束了,她可以安心地合上眼,好好睡一觉。
待醒来,便到家了。
梦醒后,她睁眼望着飘摇的床帏,听到外头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厮杀声,惊得她挺身坐起,慌不择路地冲出这间屋子。
她还在风华台,可上清阁中除了伤重之人,其他人都不知去向。
山下传来的动静令她心头一震,朝着风华台边飞奔而去。
妖兽的嘶吼响彻山谷,天地仿佛都为之动荡,厮杀比她预料中还要惨烈,但散于各处的妖兽已然少了许多。
她看到了正与妖兽拼杀的步清风和云渺渺,长琴等人也在其中,事态正逐渐逆转,她却始终没有找到长潋的身影。
远处金光刺目,她眯了眯眼,才看清那道庞大的禁制中咆哮的妖兽,以及与之对峙的那人。
白衣染血,长剑铮鸣,刺穿眼前妖兽心肺的同时,也重重地跪了下去。
身后的妖兽接连扑来,只要他一人置身其中,倒下,再爬起,再倒下,又爬起
她看到云渺渺挥着不染,想要打破这道禁制,却连一丝裂缝都不曾有。
她望着那道禁制,忽然心头一沉。
她认得那禁制,他还曾教过她。
与寻常阵法最为不同的是,这禁制非施术之人不可入,非施术之人不可解,一旦施展,谁都进不去
那一瞬,她晓得了何为心如死灰。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任何人,他出不来了
那道固执顽抗的身影仍在妖兽间穿梭,任凭妖兽冲撞灵障不肯退让半步,而那些妖物似乎也留意到杀了他便能离开这该死的禁制,都不顾一切地朝他扑去,誓要将他撕成碎片!
泰逢剑上满是鲜血,分不清那些是妖兽的,那些是他的。
她掌中剑气凝聚,从风华台一跃而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怒还是急,半空中的蛊雕上前拦路,被她一掌震得五脏俱焚!
她周身的杀气,几乎要与这些妖物融为一体,一路的屠杀,连眼前究竟是敌是友都毫不顾忌,径直朝着山门冲去!
云渺渺望见她,面色顿变,一鞭甩开纠缠的妖兽,飞身上前拽住了她。
剑气当头落下,她立即躲闪,擦过肩头,留下一道口子。
同时另一道剑气打在了灵障上,金泽汹涌,反噬回来,云渺渺召出霄明,硬生生帮她抗了下来!
“长潋!把这破禁制解开!”她声嘶力竭地吼着,禁制中的人应是听到了,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背过了身。
不少人看了过来,云渺渺只能用捆仙绳将她死死摁住。
“师姐!进不去的!”她来之前,她怎么会没想过把禁制打破,但便是凭不染的神威,也毫无用处。
这禁制连长琴都是头一回见,无论怎么喊怎么劝,里头的人铁了心就是不肯将其解开,除了继续应对留在外头的妖物,众人也别无他法。
“你放开我!!”霓旌眦目欲裂,掌中剑气涌动,终于褪去了掩饰,赫然一柄赤红长剑。
“琅华?”长琴显然认出了这把剑,不由吃了一惊。
还未回过神来,她已然推开了云渺渺,一剑劈了上去!
金光反噬,震得她猛吐一口血。
“师姐!”云渺渺忙上前将她拉住,“这禁制非比寻常,硬来是进不去的!你快住手!”
然而霓旌却似充耳不闻,依旧用尽全力地劈上去,即便被反噬得接连吐血,也依旧不肯停手,谁拦她,都被剑气逼得不得不退回来。
固执得与阵中那人如出一辙。
长潋一剑削断一头妖兽的胳膊,血飞溅而出,几乎是泼在了他身上,从不染垢的白衣满是污浊。
他浑身都是伤,以至于已经分不清痛楚究竟是从哪一处传来的。
他还能坦然地面对这些妖兽,继续厮杀,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的勇气。
她从未如此撕心地喊过他的名字,一声接一声,喊到嗓子都压了,哽咽得像是在哀求。
阵中还活着的妖兽都曾是令人发指的极恶,他之前曾与它们交过手,亲手将其送入地狱,一朝重逢,它们对他的恨,自是显而易见。
“你以为你当真能撑到将我们都杀了?”被斩断胳膊的妖兽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周围,“他们可都想你解开这法术,你就不想活下去吗?”
他冷笑一声,甩去剑上血污:“让你们出去,继续吃人吗?”
外头的妖兽与之相比虽不足挂齿,却仍有不少,此时若无这道禁制,让它们联起手来,在场之人,不知能剩下多少活口。
仙门中人,每一寸血肉,都能增进它们的修为。
他只有一人,也只能以此将这些棘手的畜生困于此处,除了他,再无法对旁人下手。
妖兽们发出了戏谑的嘲笑:“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不解开禁制,你就死定了!届时这些人都得死!”
“痴心妄想!便是要死,我也定要先除去你们这些祸患!”他怒喝一声,举剑刺去。
妖兽们将他团团围住,接连出招,逼他耗竭灵力。
“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你就不敢解开这法术,长潋上仙,你素来自负,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孤身赴死?”
“你若想活,独自逃走便是,我们可拦不住你啊。”
笑声在他耳边回旋,痛楚几乎抽干了他的力气,手中的剑也愈发无力,如它们所言,他的灵力当真在一点点耗尽。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
一着不慎,肩上便被狠狠咬了一口,那妖兽吮吸着他的血,如逢甘霖,一爪将他掀了出去,滚落在霓旌和云渺渺面前。
耳边的呼声时远时近,已然不太真切,他拄着剑艰难地爬起来,额上的血淌过眼前,一切仿佛都染上了灼目的红。
他握紧了剑,再度冲了上去。
四下局势逐渐逆转,已有妖兽见事不好逃窜而去,唯有阵中战况依旧凶险。
众人试图破阵而入,却遭反噬,难进半步。
第四百七十八章 :还想听你唤一声师父
阵中妖兽被逐一斩杀,山门下已是血流成河,最后竟只剩下长潋与一头巨蜚。
此兽正是方才咬伤他的妖物,牛头蛇尾,身携瘟毒,虽已被他废去独目,却依旧凶暴,他的灵力此时已近枯竭,瘟毒也已蔓延至心脉,无论胜负,只怕都熬不过今日了。
握着剑的手在颤抖,无尽的邪气在体内翻涌,又添新伤,他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巨蜚,此兽靠吞食血肉修炼,只要一点仙灵的血肉,便能令其力增数倍,它能嗅到阵法外诸多仙门弟子身上的气息,已经与他僵持了许久。
此时松懈哪怕一瞬,它都能冲出这道快要撑不住了的禁制,冲向外头的人,只要吃下一人,它都能逃出天虞,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