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云渺渺诧异地望着他,又见他稍作犹豫,在剩下的一兜中拣了几个熟透的果子一并放在她那兜里,挑走了两个发青的。
“你把这些吃了,别浪费。”说罢,他便抱着自己那兜青果子坐到对面的一株树下去了。
云渺渺看了看面前这些果子,比她方才从剩下的那些里挑得可好多了。
恰好余念归拉着霓旌过来,云渺渺一抬头便瞧见了跟在二人身后面色发沉的重黎,登时打了个哆嗦。
余念归却浑然未觉地拿出了之前买的小糕点,坐在她旁边。
“昨日买的桂花糕还有些,我给你放在火边暖了暖,这会儿正热乎,你伤得这么重,可要多吃些。”说着她先将桂花糕放在她膝上。
霓旌和重黎也坐了下来,仿佛没有瞧见云渺渺面色发僵,拿出了丹药:“云姑娘这伤,也是我哥照顾不周,这丹药舒经活络,云姑娘不必客气。”
她递出了丹药,却险些吓掉了云渺渺手中的桂花糕,她刚刚接上的右手,默默扣住了余念归的手腕,将她往身后拽了拽,虽未言语,眼中的戒备之色却不减分毫。
“渺渺你怎么了?”余念归面露疑惑,还以为她是认生,便同她解释,“这位是阿旌姑娘,这位是阿旌姑娘的兄长,钟黎,乃是钟山散修,为治病四处寻找长生之血,碰巧在令丘山搭救了我们,清风师叔说,他们日后会与我们同行。”
“同行?散修?”云渺渺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抓紧了她的胳膊,“念归,他们”
“云姑娘看来是吓着了。”霓旌突然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也截住了她的话,旋即莞尔一笑,“这儿已经远离中谷,又有这么多同门相伴,姑娘不必担心,找寻长生之血的事在下与兄长已同清风仙长商量妥当,你安心养伤吧。”
此话看似是在宽慰,但在云渺渺听来却更像是不动声色的威胁。
她环顾四周,众人刚刚死里逃生,才得以喘一口气,被中谷之火灼伤之人不在少数,步清风正为他们上药,丝毫没有对这二人起疑心。
她的目光落在重黎身上,他腰间的长剑虽幻化了模样,她却很清楚,那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云姑娘?”霓旌看着她温和一笑,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中谷火灵凶悍,可能得魇上几日。”
她缓缓收回了手,看向重黎:“哥哥,云姑娘伤成这样,你可难辞其咎。”
重黎淡淡地扫来一眼,犹豫须臾,平静地道了声“对不住了”。
与那双漆夜般的眼对上的瞬间,云渺渺顿时感到背后一凉,仿佛夭了好些年寿。
一阵半干不尬的寒暄后,云渺渺确实饿了,抱着桂花糕正打算吃些垫垫肚子,忽然察觉一道尖锐如刃的视线,侧目看去,正对上重黎似怒非怒的目光,惊得一哆嗦。
顺着他的眼神,她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中的桂花糕,目露凶光,欲言又止。
她忽然想起,魔尊大人好像也还没吃饭呢。
踟蹰了半响,她认命地放下了刚刚拿起的一块糕点,双手捧着,缓缓地递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您先来一块吗,还热乎的。”
喵喵:这叫战术贿赂
魔尊:本尊是那种给块桂花糕就能拐走的男人吗?
作者菌:不好说,也许不光能拐走,还能暖被窝呢
魔尊:不可能!绝不会!你胡说!
第五十一章 :魔尊他究竟长啥样
对于魔而言,岁月流逝不过是弹指一挥,不觉中亘古苍渺,千万年月如白驹过隙,久到他已然想不起自己究竟在魔尊这个位子上坐了多久,记得崇吾宫有多少根石柱,却想不起上一回看花是什么时候,更不必说吃饭了。
此刻这个凡人捧在手里的桂花糕,清香宜人,居然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但堂堂魔尊,说想吃桂花糕,未免显得丢份儿,何况还有个霓旌在旁。
为了自己的面子里子,正打算别开视线的时候,那凡人却忽然地看过来了,眼中映着火光,像是熠熠的朝晖。
不仅如此,她犹豫了半响,竟然将手中的桂花糕捧到了他面前,不知死活地问他,要不要来一块。
他感到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猛地蹦了一下。
她又一次抬起了眼,有些不自然的小心翼翼。
“吃么?”一片沉寂中,她复又问道。
重黎并不想接,但那香味扑鼻而来,一晃神工夫,他已经伸手拿起了一块。
拿起来再放回去,只会显得他更像个喜怒无常的傻子,于是,他将温热的糕点放入口中。
嗯,味道不错。
比崇吾宫那些个蛇妖蝎子精做出来的五毒汤好多了。
他瞧了瞧眼前这颗乖顺的脑袋,略一迟疑,又拿了一块再然后,最后一块桂花糕也从云渺渺手里消失了。
云渺渺有些心疼,但还是去一旁拣了几个红彤彤的果子,擦干净了一并捧过去让他先吃。
霓旌望着嘴就没闲下来过的重黎,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尊上今日胃口不错啊。
一旁的余念归更是瞠目结舌。
渺渺平日里有这么乖吗?
言寒轻上回不慎吃了她一只素鸡腿,可是被摁在地上最后还了三只素鸡腿才保住了自己的腰啊。
她仔细看了看重黎,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些个英雄救美,为奴为婢以身相许的话本子,顿时心头一紧。
渺渺那双波澜不惊的死鱼眼,要是含羞带俏地说出“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家唯有以身相许”这等酸溜溜的话来,她这心都得凉半截。
不过这位钟黎公子的确生得好看,剑眉斜飞,眉目含情,端的是风姿卓越,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化不开的墨,叫人一看,便再不会留意其他了。
渺渺难不成中意这样的?
她狐疑地望着对面的云渺渺,她已经开始斟茶倒水了,素来平静漠然的眼中,只有映出她跟前之人的瞬间,才透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笑意来。
称不上如何地明媚,但就她看来,这已是极为难能可贵的神情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抓住了霓旌的手,放低了声音,认真询问:“你哥哥定亲了吗?”
霓旌露出了会意的微笑:“不曾。”
“”完蛋。
这厢吃饱喝足,众人聚在火堆旁取暖,谈及今日在中谷的见闻,众口不一,有人瞧见了枯木,有人瞧见了火中出现了人脸,还有人险些被火舌拖走令丘山之火,万年不灭,火灵作祟,倒也不足为奇。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着实混乱之际,云渺渺忽然抬了抬手。
“其实我在谷中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她抿了抿唇,诚然还有些忐忑,但隐瞒于众人也并无好处,“我找到一株木桩,在火焰中,一直没有烧化,木桩旁还有个阵法,颇为古怪,走近些,便会被震开。”
她在映华宫中也曾遍览古籍,所见的阵法成百上千,却未曾见过如此奇异的排布,看似毫无章法,冥冥中却似是另有玄机。
总而言之,她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曾看出有长生之血的线索。
闻言,步清风起了疑:“渺渺,你可还记得那阵法的模样?”
她点了点头,捡起脚边一截树枝,凭着记忆将阵法复原了个大概。
此阵虽古怪,其中的符文却并不复杂。
众人围上前去,却无一人能说出其出处。
“看起来倒像是上古的文字。”霓旌忽然道。
由此,步清风俯下身去,细细端看,果真有几分相似。
上古文字失传已久,故而他也只在映华宫的藏书阁中寻到一本残卷,辨不出其意,也参不透其奥妙。
重黎站在云渺渺身后,静静地看了半响,道:“是个封印阵。”
云渺渺一愣:“难道令丘山中还有什么不能得见天日的东西,须得以阵法镇压?”
“从未听说过”余念归百思不得其解。
饶是步清风也只知中谷的火,是上古时代留下的,至于其他,便再无头绪了。
霓旌沉默半响,皱着眉道:“你们可曾听闻令丘山之火缘起于何?”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知。
她继续道:“令丘山原是钟灵毓秀之地,较之其他山海仙境不遑多让,然万年之前,天降神火,烧尽了山中草木,整座山谷都陷于火海之中。虽说只是传闻,当年四大凶兽饕餮,混沌,梼杌,穷奇作乱,闹得六界不得安生,父神帝俊怜悯苍生困苦,遣座下天之四灵之首,朱雀上神前去镇压。
上神斩杀了三头凶兽之后,也负了伤,无奈之下,只得暂且将梼杌封印。看来,就是在令丘山了,这火,应是朱雀尾羽所致,方能万年不熄。
朱雀上神司掌天下之火,录人长生之籍,也有传闻说长生之血便是朱雀所持的法宝,五千年前四灵陨落于不周山后,便遗落人间。”
“怪不得线索会引向令丘山”云渺渺陷入沉思。
若真如她所言,山中封印着梼杌,这漫山遍野的火,便是用来镇压凶兽的,附近的海市蜃楼怕也是防着闲杂人等靠近,他们今日,还真是死里逃生啊。
“如今魔界和仙界都在寻找长生之血,若此物真与朱雀上神有关,倒是有了查下去的线索。”步清风神色微沉,“我们务必要抢在魔族之前,找到长生之血,此物若是落在魔尊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四下一片沉寂,而后,余念归率先开了口:“掌门和长老们再三叮咛我等小心魔族,若遇上魔尊速速避开,但说起来,我们谁见过魔尊呢?”
此话一出,众人也陷入疑惑。
“说的是啊,听闻魔尊喜好闭关,平日里深居简出,放眼六界,也没几人见过他。”言寒轻叹道。
云渺渺下意识地瞄了重黎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接这个茬。
孟逢君也皱起了眉:“我倒是听过一些关于魔尊面貌的传闻。”
“哦?”霓旌来了兴致,“不知魔尊是何模样?”
她唔了唔:“有说是个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容,也有说是个满面鬃须的恶煞,又或是个奇丑无比的男子,还有说魔尊或许是个容貌昳丽的女子!”
霓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遭了身后一记狠瞪。
她回过头去望着重黎,一副浑不怕死的嘴脸:“哥哥觉得呢?”
“吃饱了撑的。”他冷淡地别开视线。
余念归听得兴致勃勃,不由得往前挪了两步。
“变化之术在六界不算稀奇,这些或许都不是魔尊的真面目!”
闻言,众人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纷纷附和。
霓旌笑吟吟地看着她:“既然大伙儿都没见过魔尊,依你们之见,魔尊真容该是如何呢?”
在天虞山,不许弟子妄议。
但弟子们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却是多少门规都拦不住的。
霓旌的话仿佛打开了众人压抑已久的蠢蠢之心,没有半点顾忌,泄洪一般地打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