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有些累罢了”话音未落,忽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惊得她当即抓住了手边的架子,错愕地奔出门去,却见风华台的方位陡然升起一道耀目的光辉,风云生变,千里霞光从远处漫了过来,仿佛要将整座天虞山拖入一场昳丽的幻梦。
她揉了揉眼,止住了刺痛,茫然地望着几乎湮没在亮光中的风华台。
“这是怎么回事”
风华台上,此时正风卷云涌,乱沙迷人眼,已然看不清阵中是个什么状况。
灵气从未如此汹涌地流入她体内,仿佛之前的艰难都不过是时机未至,她的心口一阵狂跳,下意识地朝着上清阁顶层望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仅仅是恍然为之。
“渺渺!直接召命兽!”阵外传来一声高喊。
她吃了一惊,险些走岔。
似是觉察到她的犹豫,他焦躁地催促:“你信我一回!把血滴上去!”
眼下已无退路,她咬咬牙,并指凝气,划破指尖。
血坠入阵中,刹那间,金光如涟漪,朝着四面八方涤荡开来!
四海灵兽受灵气感召,自行择主,寻常状况下,仅有一两头会停留在阵法中,最终成为命兽。
然,忽有数声高鸣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陆续传来,鸟兽穿云而至,清光置入九霄,灵泽气势恢宏。
较之当年她筑基时引发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这回在她腰间铮鸣的,居然是寸情。
一道流光从天而降,注入剑身,刹那间光辉大盛,整座风华台乃至祷过山都为之震颤。
不仅如此,它还不满足于如此,挣扎着要出鞘。
云渺渺分明感觉到剑中有灵一柄中品灵剑,居然有如此势不可挡的灵气。
她迟疑了一瞬,而后握住了剑柄,剑身出鞘,散发着幽幽紫光,却在眨眼间便平息了风华台上翻滚的尘嚣,天地刹那清明,云上霞光,洒满山河。
鸟雀争鸣,盘旋于上,仙鹤游隼争相奔来,重云之上,两声清吟响彻八方,祥瑞升腾,仿若披星戴月,四海皆明。
凤凰降世,足以令众人瞠目结舌。
但这对于天虞山弟子,尤其是曾亲眼目的过这一幕的孟逢君和步清风而言,却不免忐忑起来。
上回见到如此盛景,最后掉下来的可是只黑乌鸦。
此事在当年可谓震撼一时,山门上下至今还流传着这等荒唐可笑的过往。
诚然茶余饭后笑过,论过,可亲眼所见,仍忍不住为之惊叹。
这般景象,便是顷刻间羽化登仙,似乎也不足为奇。
凤凰齐飞,百鸟经久不去,正当众人担忧着最后的结果是否会重蹈当年覆辙时,凤凰忽然停在了云端,层云散开,数道天光落在阵法中央,将那道瘦削的身影笼罩在其中。
祥瑞化形,俯首跪拜,四下云集的一众鸟兽亦随之屈下了身。
此情此景,与当年终于有所不同。
如火的红焰撕开了苍穹,四下骤然黯淡,仿佛只有她所站的方寸之地蒙天地厚待。
朵朵莹霜琉璃花从天而降,绮丽绝美,似要她立于众生之上,任何人不可摧之,如此招摇,如此不讲道理,不计后果,要这天下都看到,都传颂今日的奇景,永生难忘。
霜花坠落,触之即散,可这灵泽却是纯净之至,从玲珑花间穿过,刹那间便能唤醒凋零的草木。
众灵臣服,自九天之上传来了一声清亮的高鸣,响彻八方,却并不刺耳。
五彩的羽翼拨开了层层浓云,莅临于世,身形似凤,尾羽纤长如绦,每划过一处,都激起霜花整箱而放,点点灵泽随风而落,如甘露福泽众生,天虞山上下,顿时焕然生机,连快要枯死在河滩上的鱼,都随着潺潺而过的溪水,再获新生。
步生花,翼蔽天,披长风清露而至,授甘霖与天地,此番身姿竟像极了古籍记载中的万灵之长,昆仑鸾鸟。
众人惊愕地望着那道巨大的身影从云上飞下,这样望着,都觉得实在是纡尊降贵。
可她却在转瞬间化为人形,湛蓝的衣摆如莲开数瓣,轻薄如纱,腰悬银铃,随风而响,四周仿佛忽然静了下来,唯有那双碧色的眼,带着温柔的笑意,踏着云上天光,缓缓落在云渺渺面前。
而后,恭敬地低下了头,握住她的手,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四周紊乱的灵流刹那安定,生系同源,强势地压住了她体内汹涌的气息,灵台顿明,浑身骨血骤然间灼热起来,脑中倏忽清明,开光铸得仙骨,至此脱凡胎。
她仍觉不够似的,当场在她身上落了三道护持,道道金光罩顶,手笔之大,在场之人无不唏嘘。
云渺渺怔忡地望着她,却见她抬起了头,那秀丽的眉眼一笑起来,似是故人重逢,说不出的触动。
她很是郑重地开口:“昆仑上君镜鸾,恭候主上多时了。”
找场子!找场子!
第四百八十八章 :你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仅是围观的众人,饶是云渺渺都为之震撼。
凭她的资质,再召一只命兽,本以为或许还会是那只黑乌鸦,可看到这般恢弘壮丽的场面,看到一只显然不是池中物的鸾鸟化为人形从天而降,恨不得把举世无双写得斗大贴脑门上,把最好的都一股脑儿地给她,她除了错愕,其实还有一丝失落。
可看到她抬起眼的瞬间,那熟悉的碧色双眸,却突然与记忆中的桑桑重叠,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
镜鸾愣了愣,旋即托着她的手起身,她本是鸾鸟,较寻常女子身姿更为高挑些,高出云渺渺许多,须得低下头才看的见她此时是个什么神色。
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有甚不可,即便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也依旧是她的主上。
她肯握住她的手,而不是惶恐地躲开,她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
一旁的众人早已惊呆,仙门数千载,便是再天赋异禀之人,也不可能召出一位上君,何况还是拿树枝划出的阵法!
“上君怎么可能屈居人下,甘愿做个命兽!”人群中传来了质疑。
“便是开了光,她的资质也不过下品,这是怎么回事?”
“当真是那位传闻中的昆仑上君吗?而今妖邪作乱,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众人各执一词,一时难分是非。
步清风和孟逢君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云渺渺握紧了寸情,似是自己也不太敢信,几度欲言又止。
镜鸾不言,抬手一挥。
四下众灵即刻上前,围着她二人浩浩荡荡跪了一圈,这势头,光是看着都令人瞠目。
“吾等恭迎镜鸾上君!一别数千年,上君万安!”凤凰跪于众灵身前,恭敬而谦卑地行下大礼。
凤凰身携祥瑞,四海升平便时而现世,故而仙门各派,多少还是认得的。
如此神兽,也恭从于这蓝衣仙灵。
且这阵势,分明就是摆给众人看着的,她眼一扫,凤凰二兽的目光便落在了云渺渺身上,它们本是顺从灵力感召而来,何况她还用了一滴血,故而它们这些灵兽,是不会错认的。
只是事先已奉上君之命三缄其口,犹豫了片刻,心领神会的朝着云渺渺行了一礼。
“吾等叩见神尊。”
云渺渺眉头一皱,狐疑地望着二兽,不解其意。
这一句声音不响,似乎只是为了说给她一人听的,正因如此,才觉得更为古怪。
身侧的人一拂袖,众灵即刻退散,望着高飞而去的凤凰,众人还有些恍然,司幽走上前来,意味深长地冲她笑了笑,暗中传了一句话。
“你这场子排面可真不小,拿着上君的身份压人,这些凡人哪里受得起?”
“受不起最好。”她瞥了他一眼,丝毫不觉心虚,“我今日就是来给她撑腰的。”
怕树大招风,惹来麻烦才忍了这么些年,可她的主上如今已是天虞山掌门,既司掌一派,她自然要帮她镇住场面才是。
司幽哑然失笑,看向众人,道:“此事已成,天虞山的新掌门便就这么定下了,可惜四海动乱,来不及正儿八经地祭天承位,本君在这先恭贺云掌门一声。”
众人从恍惚中回过神,诚然还有些疑虑,但此时此刻,还是先后贺了一句,大操大办不合时宜,走个过场总是要的。
云渺渺颔首回礼,算是谢过。
“既然如此,本君也可与诸位直言了。”司幽话锋一转,正色道,“昨日袭击天虞山的妖兽,是一堆死尸,若要降服,只能令其魂飞魄散。操控它们的妖术唤作离娄,起于九川,也就是今时今日的令丘山,乃九川玄龙所创,亦是幻术虚梦千年的出处。”
“虚梦千年起于离娄?”孟逢君错愕地望着他,“可据传九川玄龙为祸一方,早已灭绝,这等妖术怎会流传下来?”
司幽面色凝重:“九川玄龙的确被屠戮殆尽,当年还是上神朱雀亲自动的手,但也并非没有遗脉,至少本君所知,魔尊重黎的真身,便是玄龙。”
闻言,不曾听闻之人面露讶异,已然知晓之人面色渐沉。
司幽看了云渺渺一眼,她刚刚连破两层境界,眼下其实甚是疲惫,不是长谈的好时候。
他默了默,继续道:“此事是否与魔尊有关尚不可轻易定论,妖术离娄也并非杀尽了九川玄龙便定能断绝,诸位这两日遭逢之事,也足以称得上玄之又玄。
眼下最要紧的是重振旗鼓,诸位可暂作休憩后折回本门,至于如何应对逃出的妖兽,还需各派齐心,共谋对策,大难当前,还望诸位已苍生为先,莫要让天灾变成人祸。”
众人面面相觑,亦觉此言有理,他们已在天虞山耽搁许久,自身处境也甚是不妙,与其管一个小丫头是否真有资格继任掌门之位,亦或是纠结于突然出现的这二位身份真假,还不如早早回到本门。
逃走的真凶,不定还会有所作为。
偌大仙门,不能只因失了一个长潋上仙,便就此垮了。
权衡之下,各派主事纷纷上前告辞,除了伤重之人不宜奔波,留在天虞山再养一段时日,其他人并未歇口气儿,当日便收拾行装,离开了天虞山。
孟逢君与步清风忙着安置诸多伤者时,云渺渺刚去看过余念归,她至今昏迷不醒,找不出任何伤口,但体内灵气一直十分微弱,命虽然保住了,却连司幽都不敢断言她几时能行醒。
此时映华宫传来消息,长琴已醒,云渺渺立即知会了孟逢君一声。
数日不间歇的折腾已令她精疲力竭,赴往主峰的途中,她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
身旁的人从离开风华台后便多言一句,若是被看了一眼,她便冲她笑一笑,她看了看正“懂事”地扶着她的胳膊的镜鸾,不免诧异,堂堂上君,居然如此乖巧?
“你”她有些犹豫。
镜鸾心领神会:“您唤我阿鸾便可。”
“阿鸾。”她顿了顿,“你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仅是镜鸾,一旁的司幽也跟着捏了把汗,下意识地瞥来一眼,却不知如何接这话。
镜鸾抿了抿唇,话到嘴边却着实说不出来。
她又问:“昆仑上君女床山万灵之主?”
镜鸾一阵尴尬:“是是我,您若是不信”
“我没有不信。”云渺渺望着她略显局促的神色,忽而一笑,居然就这么放过了她,没有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