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安陡然一惊。
刚刚他是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却没想到从梅浩英那里听见了这样的回应。
他知道,知道什么?
仿佛看出了陈槐安心中所想似的,梅浩英又开口说:“那些驱虫和解毒的药剂,你都不用藏了,而且你还忘了除湿。
山林中环境潮湿,皮肤出了问题一样会死人的。”
陈槐安握酒瓶的手越来越紧,神色阴晴不定。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谁知全都被人家看在了眼里。
“怎么,想杀我灭口了?”梅浩英看着他问。
陈槐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算了,我怕潼潼那孩子哭。”
梅浩英又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我要是会告发你,第一次发现药剂数量不对的时候就告了。
另外,作为交换,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穿越山林的物资我早就准备好了。
食物,饮水,药品,武器,甚至地图都有。”
陈槐安瞪大了眼,警惕的看看周围,确定附近没有外人后才低声问:“那你为什么不走?”
“还是因为潼潼呀!那孩子太小了,我身材这么胖,体力不足,贸然独自带她进山,后果难料,风险太大。”
“所以?”
“所以,这也是我留下你做助手的最大原因所在。你身体健康,同时也是当时那群新来的奴隶中看上去最壮实的一个。
咱们俩携手,保护潼潼穿越几十公里原始森林,成功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
陈槐安瞠目结舌。
原来这才是死胖子会那么好心的真正原因啊!
“你怎么不早说?”
“废话!我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万一告诉了你,你转头就去找吴家和怎么办?”
“我明白了,你就是在等我先说。只有我先信任了你,你才会相信我,对不对?”
梅浩英搂住他的肩膀,嘿嘿一笑:“别介意,哥也是为了潼潼嘛!那孩子的身世已经够可怜了,我可不敢拿她的安危来冒险。”
陈槐安点头表示理解:“潼潼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我听她说,她妈妈回家找人来接他们,总也不回来,然后爸爸去接妈妈,让她在这儿乖乖等着。
这些是你编来哄她的?”
梅浩英神色一黯,紧接着就咬牙切齿起来,火光明暗中,悲愤且狰狞。
“我倒宁愿那是我编的。可惜,这是她爸爸亲口告诉她的。”
“你是说,他爸爸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死,所以就编了个谎?
倒称得上是个好父亲。”
“屁!”梅浩英怒骂,“那家伙就是个该杀千刀的王八蛋!”
陈槐安眉毛高高挑起,想到一种可能,却不敢相信。
“她爸爸是做木材进出口生意的,听说附近禅甸市的佛寺很灵验,就打算在潼潼做眼睛手术之前来这儿祈福。”
梅浩英冷静了下,缓缓讲述道:“谁知道他一来就在赌场上了瘾,不但输光了身上的钱,还欠了大笔的高利贷。
高利贷绑了他,他老婆只好变卖了公司家产过来保他,还特地带上了潼潼,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及时醒悟。
哪成想,他不甘心回国当穷人,还清高利贷之后竟然又进了赌场,说要翻本把失去的再赢回来。
结果不出意料,他输了个精光,又欠了一大笔钱。
这次可没人再来保他了,那些高利贷蹂躏了他老婆两个月,然后就将他们一家三口卖到了这里。
他老婆长得很漂亮,到了这种地方,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境遇。
上百个守卫,没日没夜的轮番折磨,只一个星期,那女人就咽了气。
我亲自确认了她的死亡,那尸体已经没了人样,就像一滩烂肉似的……”
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那极具冲击性的画面,梅浩英停住,深吸口气,才咬着牙继续。
“老婆死了,却反而激起了那个王八蛋活下去的欲望,在某个暴雨的深夜,独自一人钻进了原始森林,再也没有出现过。”
陈槐安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跟潼潼那么说……”
“王八蛋是不想被一个瞎了眼的女儿拖累,故意欺骗,他抛弃了潼潼!”
这句话几乎是从梅浩英的牙齿缝间挤出来的,听上去更像是低吼。
陈槐安闭上眼,心痛到想冲进不远处的营房杀人。
此时此刻,他终于领悟:地狱从来都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人心。
心黑了,天堂可以变成深渊,圣人也能成为魔鬼。
“不行!”
他声音冰寒且坚定,“潼潼不属于这种肮脏的地方,我们必须带她逃出去。”
梅浩英重重点头:“再等两个月,两个月后就是咱们华夏的春节了。
到时候,这里的守卫会有大半回家过节,集结不起足够的力量搜捕我们,我们成功逃脱的机会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