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溪和宁臣慢慢向后退去,隐身在各自的队伍当中。
谢雨溪一方的轻骑开始慢慢的移动起来,渐渐的分成两排,前排百余骑战马组成了马阵,开始缓缓的向前推进,马头摆动,马蹄轻踏,马身颤动,百余骑战马竟然给人一种合而为一的感觉,马阵缓缓的向前压去,虽然只有百余骑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铺天盖地的气势。
马阵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地面的震动也越发强烈的传过来,仿佛在风雨中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吞噬着一切。
桂云静静的看着前面不断逼近的山贼马阵,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
对战骑兵的要旨,一是要在地势险要,骑兵无法发挥速度优势的地方用弓箭,火器远攻。或者是像现在这种平坦辽阔的地方,以骑兵对战骑兵压制住对方冲刺起来的速度,否则一旦骑兵将速度和力量结合起来,形成摧枯拉朽之势,任何防御都无济于事。
而现在宁臣摆出的阵容,步兵布成两排,前排用盾牌兵防守,后排搭配弓箭手攻击,看似合理,其实弊端很多,只要对方马术精湛,能在马上躲过箭矢,那么冲刺的距离转瞬即到,以人力布成的盾牌很难守住。
桂云偷眼看了看‘智狐’宁臣,见他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丫的,你个老狐狸,把你家少爷绑到身边,还不好好对敌,难不成要我和你一起送死,这次我要是死不了,一定找机会阴死你。”
桂云心中虽然诅咒宁臣等人,但是心里还是希望能安全脱离困境,毕竟落在军队手中,总比落在山贼手中好过,以桂云的家世,军中还真没有人敢动他,只要说出身份,到时候宁臣还不乖乖就范。
此时,谢雨溪也看出宁臣的排兵布阵有问题,竟然把骑兵放到最后,但是宁臣既然号称智狐,用兵之道,又岂容小窥。
谢雨溪好看的柳眉微微一皱,单臂高举银枪猛然向下一挥,发出一声长啸,百余骑战马同时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在马后留下了一片雨烟。马上山贼将手中长枪缓缓从马下抬起,端在胸前。
山贼手中的长枪比一般的长枪要粗重许多,从枪杆到枪头始终保持着一般粗重,而枪头却是圆钝形。百余骑战马,百余只重枪,带着山般的气势,重重压来。
宁臣看着这些山贼手中的长枪,口中情不自禁的吐出了三个字:“重马枪!”
桂云听见这三个字,再仔细观察着山贼手中的重马枪,这样的枪果然能够将马阵的冲刺效果发挥到极致,也只有这样的重枪才能承受住战马的冲刺之力,心中不由的对山贼队伍有了一个较高的评价。
山贼的动作整齐一致,手中的重马枪从下向上正是一个标准的挑刺动作。当长枪从身下挑到胸前的时候,也正是人马将全身力量都集中到一点的时候,到那时百余杆长枪凝聚起来的攻势,足可以摧毁任何防御。
宁臣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从怀中掏出一根红色的令旗,轻轻在旗杆上按了一下,令旗的顶部顿时喷出一股红色的烟雾直上云霄。
站在盾牌兵身后的一百弓箭手看见红色的烟雾,同时上步侧身,弯弓搭箭,一百只箭矢在空中划过一片弧线,越过前排的盾牌兵,垂直地落到了奔驰的山贼马阵之前。
百只箭矢混合着雨水,铺天盖地而下,在地上布成了一排纵横交错的箭阵。
这一轮弓箭齐射很有学问,竟然没有一只箭是射向战马和马上的山贼,箭矢的落下之处尽是马阵的前进之路,而且采用的是抛射手法,箭矢密密麻麻向下插在了马阵的前行路上,箭尖深入地面,后面尺长的箭杆在雨中垂立,摇摆。
马阵转眼之间已经冲到了箭阵的近前,当第一匹战马的马腿撞在箭杆时,山贼们才惊讶的发现这些箭矢的箭杆上布满了勾刺,这些勾刺竟是专门为了对付快速冲刺中的战马而制。
战马的马蹄虽有马掌保护,但是马腿上却没有任何护具,快速奔行的马腿划过布满勾刺的箭杆上,顿时血流如注,几匹战马的马腿因为连续划过箭杆上的勾刺,已经不堪重负,失足跌倒,扑通扑通之声响起,战马连带马上山贼纷纷跌落在地。
后面马上的山贼虽然开始挥舞重马枪,挑开身前插在地上的箭矢,不过被这一阻,战马虽然再没有大的损伤,但是冲刺的速度完全被限制住,进攻的节奏也已经被打乱,刚才凝聚起来的强大气势也为之一泄。
桂云冷眼旁看,心中暗道:“这宁臣果然不简单,单是这一轮箭矢齐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在对方骑兵人马合一的冲刺之势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射出,将对方的气势抑制在爆发前,而且这些箭矢显然是专门为了对付骑兵冲刺而设计的。还有他手中的令旗应该是类似信号弹一类的火药器械,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有火器了?”
桂云两根手指轻轻的托着下巴,闷闷的想着:“这个宁臣倒不是简单的货色,看来要阴他还是要选择一些高级的方案。”
如果宁臣知道自己的这一番指挥攻击,竟然让旁边的年轻人产生这样的想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谢雨溪也是眉头一皱,银枪背在身后,雨水顺着枪身流到地面,落在地上的雨水中,激起一层层的波纹:“绊马箭!”
谢雨溪已经看出宁臣绊马箭阵的厉害,朱唇轻启,发出一声尖啸。奔跑中的山贼听见啸声,突然改变了战术,不再试图一起前进,而是纷纷将身体趴在马上驭马前行,战马好像装上了弹簧一般充满了弹性,左晃右摆,不但迅捷异常,且灵活的仿佛一股旋风般,穿梭在绊马箭阵之中。
众山贼一改刚才的惊天气势,分散而行,将战马的速度和自己的灵活骑术发挥到了极致,重马枪继续向前刺去。
宁臣轻咦一声:“旋风马术!想不到他们竟然掌握了旋风骑术。”
原来谢雨溪看见己方的重马枪阵被对方的绊马箭阵打乱,果断的放弃了集体冲刺的战法,而改用单骑冲刺,将己方人马精良,骑术精湛的优势发挥出来。
改变战术之后战马已经不受箭阵影响,几次转弯,已经有几匹战马率先冲出了箭阵,攻到了盾牌兵的面前。
盾牌兵采取的是纯守势,用强劲的臂力,坚硬的盾牌阻挡骑兵冲刺,不过这种战术只能阻挡骑兵的冲刺,却不能对骑兵造成伤害。
一只重马枪狠狠的挑在盾牌上,这一枪携带战马的冲刺之力,和重枪本身的重量,加上重枪从下向上的运转方法,将盾牌兵整个人连同盾牌挑在了空中,越过弓箭手,跌在在地。
果然,只靠一个士兵的力量,盾牌根本挡不住骑兵的冲刺,宁臣看着跌倒的士兵,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从怀中再次掏出了一杆绿色的令旗,一股绿色的烟雾喷出,前排的盾牌兵迅速后撤,在对方的大部分战马还没有冲出绊马箭阵之前,撤到了弓箭手的身前。
一片呐喊声响起,百余骑战马已经完全的跨越了箭矢阵,像一股龙卷风般刮了过来。
桂云的眼睛突然一亮,他在后面看的分明,那些向后撤到弓箭手身前的盾牌兵迅速的将手中的盾牌交给弓箭手后,竟然从身后取下一个包裹,熟练无比的拿出数根短铁杆,快速的组合起来.
只是几个呼吸间,就组成了一根细长的铁杆,长杆杆头尖锐如针,带有血槽,而这一切都是在高大的盾牌后完成的,且速度快捷无比,山贼们根本没有发现。
就在山贼的旋风马队已经冲到了盾牌近前的时候,宁臣手中的绿色令旗又是发出了一股绿色的烟雾,然后就见从盾牌与盾牌的间隙中伸出了一根长长的铁杆,铁杆杆尾支在地上,杆头成倾斜之势,正对冲过来的战马下腹。
这一切的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仿佛演练了千遍一般,重马枪在撞上盾牌的同时,也恰好是铁杆插入马腹的时候,就在重马枪将盾牌纷纷挑飞,并撞在盾牌后面士兵身上的同时,铁杆也已经深深的插入了马腹,就像一只长长的竹签,借助战马本身的冲刺速度,如利剑般狠狠的从战马的腹下穿进去。
百余骑战马竟然有超过半数的战马被刺穿,其他没有被刺穿的战马也多被刺伤,顺着血槽,鲜血直流,马上的山贼纷纷掉落战马,有的甚至跌落到马蹄之下,马踏人身,惨叫连连。
惨呼声,马嘶声,枪盾铁杆撞击声,血肉断裂声不绝入耳,漫天的血雾弥漫在空中。跌落到地上失去战马的山贼,双眼通红,抽出短刃和失去盾牌保护的士兵战在了一起。
谢雨溪的心境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脸色剧变:“刺马杆,宁臣你果然够狠,竟然连刺马杆也用上了。”
而在桂云身边的小店姑娘虽然外表瑟瑟发抖,躲在桂云身后,但是她的眼神却是不停的闪烁,紧紧的盯着战场。
桂云看着眼前这惨烈的战斗,脸色也是微变,虽然这两边的人和他都没有关系,两世为人的他也不是没见过血腥的毛头小子,但是听着喊杀声,看着眼前的血色,他的心仿佛瞬间也被点燃一般,手脚发烫,体内的血液竟然开始沸腾。
同时桂云也是对宁臣和谢雨溪的手段暗暗心惊。这短短的一次交锋,双方已经换了四种不同的战术。
先是谢雨溪的重马枪阵冲刺,这种重马阵不但对人马的装备要求精良,而且对人马的训练也要求极高,可见她手下的这些山贼绝不是那些普通的乌合之众,即使放在军队中也绝对是一流的水准。
但是,宁臣却凭借精妙的箭阵破坏了重马枪的冲刺,从他的排兵布阵到攻击时机的把握,以及设计精妙的绊马箭,果然不愧为智狐。
随后谢雨溪手下的人马充分的发挥出精湛的马术,利用旋风马术冲出箭阵,还重新凝聚起了攻势。但是宁臣虽然看到了对方从箭阵中冲出来,却没有马上采取收缩的阵容,而是在己方的盾牌士兵被打伤数个之后,麻痹了敌人,才收缩了阵容。
利用了对方的大意,掌握住时机,用刺马杆破了重马枪,虽然最后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但是只用步兵就破了对方的骑兵,很显然是宁臣胜出一筹。
桂云无奈的蹲下了身体,甩了甩脸上的雨水:“银蜂的‘蜂’锐之气已现,智狐的‘智’慧尽显,只是不知道蜂的毒,狐的猾又是什么!”本来想要当一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却想不到还没找到家,就卷入了这样的一场纷争,桂云闷闷的想着“真是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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