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霏真的迟疑了。她一向罪恶又果敢,鲜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但她在认真地思考片刻之后,却出乎我的意料抬起头,对我讽刺地一笑,挑眉道:
“姐姐,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怕死的人吗?”
温霏拒绝了我的交易,她说谁都没资格审判她,她也不会接受所谓的惩罚,比起不自由的在监狱里活一辈子,她宁愿去死。
“你走吧,这里可是欧阳涵的地盘。”
她冷冷地看着我,语带笑意:
“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了。到时候弄出好玩刺激的事情来,我怕你这个刚出过车祸的病患承受不了啊。到时候,爱你爱得发了疯的左先生可就该伤心了。”
最后看了温霏一眼,我准备转身离去。这时,却忽然听到苏霖晧对温霏冷声道:
“欧阳涵也知道你在游轮上,她还收留你?”
温霏毫不犹豫地冷笑着回应:
“苏学长,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欧阳涵不仅知道我就在游轮上,她还知道叶洵留着我就是要给你的女神温潇制造麻烦,而且,针对温潇的车祸,也是她亲手制造的。”
闻言,苏霖晧一脸惊骇,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傻傻地问道:
“温潇,真的吗,你出了车祸?是欧阳涵做的?”
我知道我出了车祸,但车祸是欧阳涵让人做的这件事,就连左愈都没有告诉我。虽然左愈没有告诉我,但我大致也可以猜到此事和欧阳涵脱不了干系,听到这个消息,我没有多惊讶。
“既然知情人都说是,那就应该是吧。”
我淡定地对苏霖晧耸了耸肩,转身就要带着一众保镖离开。但苏霖晧却不依不饶地将我叫住,还恨恨地说:
“温潇,车祸事关你的生命,我不许你这么不重视自己。”
他没有资格说这句话。我垂下眼眸,只对苏霖晧丢下一句“感谢苏先生关心,但我要离开了”就迈出脚步,没再多说一句解释的话。我的苦处,不需要他了解,说也说不清。
回到大厅里,欧阳涵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挽着外国老公的手臂,仍在和贵客们侃侃而谈。我趁机和跟在身后的保镖分道扬镳,匆匆地走向站在角落里品着香槟的齐羽薇。
“你回来啦。”
齐羽薇一看到我,眼里冒着光,拉住我就给我讲起了八卦,说欧阳涵刚才想和她老公艾伦秀恩爱,结果没秀成的场面究竟有多尴尬。我心里想着温霏的事,在盘算着该如何把她弄出游轮,让她接受审判的计划,因此只是胡乱地答应着齐羽薇。
“咦,左夫人,你看,那边走过来的男人,他长得好像你老公哦。”
忽然,齐羽薇话锋一转,不再说欧阳涵的事,而是指着大厅入口处,有几分惊讶地说。
我下意识地按照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猛地一看,那男人长得哪是和左愈相似,那霸道凌厉的气势,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俊美面容,不是左愈还能是谁?
欧阳涵的眼睛很尖,她也一眼就看到了左愈,嘴角勾起冷冷的挑衅般的笑意。她站在人群最中间,在见到左愈的那一刻就挺起了胸膛,看样子,她一定以为左愈是冲着她来的,都做好了高贵冷艳的架势,可下一刻,左愈却看到没看她,就调转方向,冲着齐羽薇所站的角落而来。
“哎,这男人该不会就是左先生吧——左夫人,你瞒着你老公出来鬼混?这件事我可不帮你担着,”齐羽薇感受到左愈那冷出冰点的气场,立刻对我义正言辞道,“你要跟他说清楚啊,来这个游轮,是你自己非逼着我带你来的,可不关我事——”
齐羽薇话还没说完,左愈就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吓得齐羽薇浑身一震,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她不愧是演员,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压下面上的惊慌,赔上笑脸,正要说话,就听左愈先开口道:
“夫人,我让你上游轮,可没让你瞒着我拿自己的身体和温霏那个疯女人谈交易。”
左愈的声音又冷又愤怒,齐羽薇一听他口气不对,当即就一言不发地退出了左愈的视线,只留下我一人面对男人的怒火。
“温霏没有答应我的交易。”
看着左愈,我淡淡一笑,轻声道:
“你都听到了吧?她说,她宁愿去死,也不想不自由的活一辈子。”
温霏是罪人,也是当之无愧的恶人,可她的人生,却活得比我痛快。不像我,一生都不由自己,即使落到这种地步,又是身患子宫癌晚期,又是马上要失明,却仍在苟延残喘地活着,还要拖累一干人等为我担心受累。
“你在想什么,温潇?”
左愈不管不顾地掰起我的下巴,无视所有窥探着的眼,冷声道:
“你又在妄自菲薄。你心里觉得,就连温霏那个该死的疯女人都比你活得逍遥自在?你觉得,我对你的爱,不值一提——所以,你才会背着我,拿你的肾做交易的条件——你不相信,我有办法让温霏伏罪,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笑话。”
他越说越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剧烈起伏的胸膛告诉我,他现在的心情有多激动。我看着这样的左愈,这段时间郁积在心里的惶恐和无措像洪水一样袭来,淹没着我的理智——
左愈,他以为我真的能做到毫不在乎吗?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我但凡能做到不在乎别人,又怎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我苦笑着开口:
“我就是太在乎,才会这么做,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懂吗?”
闻言,左愈的脸色一变,他钳制我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弄得我下巴的骨骼都泛起了疼,可下一刻,他就仓促地松开了手。因为,欧阳涵向我们走近,她娇柔的女声响起:
“表哥,我们好久不见。表妹是真没想到啊,我结了婚,你都不来庆祝我一下。”
欧阳涵的话音落下,我转过头,看到一袭白裙的她优雅地走来,仍旧挽着外国老头的臂弯,那副幸福的新嫁娘的姿态映在我眼里,却满是讽刺的意味。
就是这个女人,大庭广众下装得人模人样,私底下,却什么下作的事情都干得出。
“表哥,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我的丈夫,艾伦。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毕竟在欧洲市场上,率领赛门集团和左氏竞争激烈的领军人物就是艾伦。”
欧阳涵面带笑意,可那股凌厉的挑衅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当下,原本有几分嘈杂的大厅都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欧阳涵和左愈的这一次交锋。大家都想知道,欧阳涵和左愈这对本该成为一对眷侣如今却成为死敌的青梅竹马,会演绎出怎样血腥的修罗场。
左愈看了欧阳涵一眼,又转而将目光投向艾伦。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根本就没有回应欧阳涵的挑衅,而是用流畅的英文,对矮胖的艾伦微笑道:
“赛门先生,作为惺惺相惜的竞争对手,我很遗憾,你娶了这样一位急功近利、背信弃义,又心狠手辣的妻子。你值得更好的人。”
他说得是英文,但我相信,在场的贵客中听得懂英文的人不少,尤其是站在一旁以定居欧洲的精力深深为傲的欧阳涵。左愈说了什么,没人比她更明白他的意思。
闻言,艾伦那张完美的扑克脸上浮现出一丝裂缝,然后,他哈哈大笑,并没有生气,而是亲近地拍了拍左愈的肩膀,淡然地用英文回复:
“左先生,我知道你和我妻子有些矛盾,你们自己解决。我只希望,咱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受此影响,毕竟,你是我这几年来最重视的对手之一。”
赛门集团在国际上可是有名的巨无霸集团,能得到掌门人的一句认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天大的殊荣,可左愈却并不那么领情:
“我听说,美国人都重视家庭胜过一切,想必对赛门先生来说,也是如此。”
艾伦却微微一笑,当着欧阳涵的面也毫不在意道:
“我虽然是美国人,对你们的文化却也略有了解。你们有句古话,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虽然对我这个外国人来说,妻子不一定如衣服,但像左先生这样优秀的青年才俊,我却很想和你如手足啊。”
他说完这些话,欧阳涵的脸色变得难看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