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悄然过去。
杂志社的大楼下,白蓝雪收起雨伞,放在入门处的伞桶里,随即走进室内。
似乎被维希提前叮嘱过,这次她已出现就有前台小姐迎上来,态度挺客气的对她说:
“维希先生在办公室等你。”
白蓝雪礼貌点头,然后直奔维希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维希正在翻看别的时尚刊物,听到白蓝雪进来,头也不抬道:
“你是笨蛋吗?”
白蓝雪站在那里,乖乖挨训,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这又让维希有些生气,觉得她只是为邀约来的。他自己都知道这种想法很没道理,作为左嫆宛的助理,她不为邀约来还能为什么?可他却说不出的希望她能对自己更关注一些。
他期盼一种特别的关注,就像他关注她一样。
“算了,你坐下吧。”
白蓝雪顺从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就那么挺直上身坐着,这一刻维希看着她,却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姿态和神情,总给人一种你本该很优雅的感觉?
可你的外貌看上去又灰溜溜的,和这种感觉一点也不相符,当然,气质比外貌好的人有的是,可你身上的味道却很特别,就好像你外表的普通只是后天的装饰,你本不该如此——”
他歪着头,放下冷硬的傲慢和盛气凌人,眼里闪着孩童般的好奇。
但他说的话,却让白蓝雪心惊。她不明白地看着他,有一瞬间甚至怀疑,维希是调查到了什么才这么说。
可维希天真的神情,又告诉她不是这样。
他看着她的眼里很干净,过了片刻笑起来,也是浅淡的戏谑:
“可能你本身就是不完美的造物吧。”
不完美的造物?
这倒是一个有意思的说法。
白蓝雪坐了会儿,见维希没有说工作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
“我这次来,是为了和您商谈有关左小姐——”
维希打断她:
“邀约的事已经定了,没什么好说,你回去问问左嫆宛什么时候有空,时间由你们定,你们来了我就给拍,但造型和主题还是由我订。”
白蓝雪没想到他这么痛快,闻言笑着点头:
“好,那就多谢维希先生了。”
维希觉得她现在收敛好的礼貌样子没什么意思,倒有些怀念她向自己顶嘴时的犀利,可他又不打算像之前一样冒犯她的底线。
这种分寸让他有些烦躁,他什么时候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了?
大约是他沉默了很久,显而易见的是在想事情,白蓝雪也看出来了,静静地看着他,让他觉得他很幼稚,有点像是见到女孩就说不出来话的青涩男孩。
他不承认自己是这种人,他觉得他很会社交,只要他想,就能让异性开心,所以他有意要证明给白蓝雪看。
“你想听音乐会吗?”
维希问。
白蓝雪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她怎么也逃不过,也无需去逃,这一天必须要去肖茉的音乐会上走一遭,看看塞壬是怎么在新主人的手里发光发亮的。
虽然维希也有可能是要带她去听别的音乐会。
“我不懂古典乐,但你想带我去,我就去。”
她垂下眼眸,说了一句让维希有些愣怔的话。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走到挂衣服的地方拿好外套,一手在白蓝雪面前打了个响指:
“好,跟我走吧。”
他开的还是那辆兰博基尼,很炫酷,仿佛巴不得所有人都注意到他。
外面下了雨,所以没有敞开车篷。
这很符合白蓝雪的心意。
她坐在维希的副驾驶位上,却没有一点雀跃的心情。她知道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别的女孩,任谁都会感到高兴吧,可她没有这种情绪。她看着跑车距离她牢记名字的音乐厅越来越近,心里充满阴郁。
“你以前听过音乐会吗?”
维希一边不耐烦地摁喇叭,一边问她。
白蓝雪顿了顿,笑道,“就一次吧,是和朋友一起,但不是什么隆重的音乐会,去表演的也都是没毕业的音乐系学生。不过,他们的演出水准对我这种门外汉来说,也是很出色的了。即使是请大师来,我也听不懂吧。”
维希看她一眼,觉得她说着自己不懂行,可有哪里很奇怪,就好像她太想在他面前表面她不懂音乐了。一般的女人,都只会羞于露怯,可为什么她要反其道而行之?
“你想证明你很庸俗?”
他皱眉问。
白蓝雪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个意思上的,有些疲倦地应付道:
“没有。我只是说,我不适应这种场合。难道不听音乐会就庸俗吗?”
撒谎总是让她感到疲倦。
维希又不说话了。
他一路把车开到皇家歌剧院外,把车钥匙丢给前来泊车的车童,然后说:
“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有时候,我会不善于表达。听不听音乐会和高不高雅之间没有必然的关联,我提出带你来,不是为了炫耀我的品位,只是当时忽然想到,和你一起坐在音乐厅的观众席里,是我想要做的事。”
白蓝雪有些惊讶,转过头看着维希的脸,他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前方的路。
她没想到,维希那么傲慢的人,也会忽然说这样的话。
维希笑了一下,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想这么说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很多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那么多思虑。
白蓝雪朝周遭看了看,果不其然每个来参加音乐会的男女都穿得很正式,男士是板正西装,女士是晚礼服,只有她和维希两人穿得随便。
她凑到维希耳边:
“我们这么进去能行吗?还有,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维希勾起嘴角,对守在门口的侍应生说了什么,对方匆匆离开,没过一会儿音乐厅的经理就亲自来了,把维希和白蓝雪往里面迎,说他们是贵客。
白蓝雪也不能免俗,在心里感叹一声,有钱有背景就是好啊。
“维希先生,您不想去公爵先生和夫人的包厢?”
音乐厅的经理见到维希带着白蓝雪往普通观众席的方向走,有些意外。
今天公爵和公爵夫人都来了现场,就坐在楼上的包厢,有很多名流都去和他们打过招呼。
维希看他一眼,缓缓道:
“我带着女伴,她喜欢安静,不想和那么一大堆人交流。”
经理有些尴尬地笑了,没再说什么,只是多看了白蓝雪两眼。
白蓝雪无奈低头,心里想的却全是小提琴。
后台。
肖茉换好了华美的礼服,看着镜子里挽起长发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笑意。
她的手里就拿着那把名贵的小提琴。
“还有十分钟就开场了。”
舞台经理提醒道。
她嗯了一声,回头却看向自己的女佣,低声问:
“左惟墨就在现场吧?”
女佣娜娜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在上台前又问一遍这个,然后点头:
“左少和他的父母就在公爵夫妇旁边的包厢里。”
肖茉点点头,好像终于放心了,最后翻看了一遍琴谱,又合上。
终于,主持人说完话后,她走到拉开的帷幕前,姿态端庄,拿着小提琴的姿势无比优雅,缓缓向观众行礼。
台下响起掌声。
坐在前排的白蓝雪盯着她手里的塞壬,浑身僵硬,像是对这一幕的出现不可思议。
“其实那个台上的表演者是我表妹。我之前跟她提起过你,她还说她认识你呢,还说和你有过节。她那人挺傲的,我想就算你们真有什么矛盾,她自己的错肯定不在少数。”
维希在这时候低声说。
白蓝雪此时没有心情回应他,只是盯着肖茉,死死地锁住她的身影,看着她拿起小提琴,用她的塞壬,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这上面了,等着她弹出第一个音,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话。
但在拉琴之前,肖茉却走到话筒前,先说了一段话:
“各位,如你们所见,我是肖茉,塞壬的新主人。大家都很关心塞壬会不会在我手里被埋没,今天,我就要证明给大家看。”
说到这里,肖茉的话语声顿了顿,然后她笑得竟有些妖娆,“听完我的演奏,大家就会明白,我是塞壬最好的主人。”
这句话显然是在向白蓝雪宣战。
除了坐在台下易过容的白蓝雪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白蓝雪真的在这里,可还是有议论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向不在场的塞壬前主人宣战,表妹真是毫不掩饰自己天性中的好战成分。就看她的演奏是什么水准吧,别到时候水准撑不起野心,那就丢人啦。”
维希轻笑着说,毫不掩饰他对肖茉的刻薄。
“她是什么水准呢?”
白蓝雪的声音很轻。
她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台上的肖茉,用一种最复杂也最敬业的心情,要知道肖茉能把小提琴演奏到什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