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里,莫嫣的神情像死水一样平静,她配合警员做完笔录之后,淡然道:
“我攻击了你们的人,会被判刑吧。”
负责审问她的探长冷着脸道,“你这属于蓄意攻击,被攻击的对象还是警方,一定会从重处理。”
如果不是被迷倒的警员没有受伤,那莫嫣要接受的处罚会相当严重。
“而且不只是这一件事。”
探长看着莫嫣,又沉声道:
“和你混在一起的那些男人都是什么背景,你心里有数吧?尤其是领头的黄毛,他身上的案底可不轻!如果这次不是我们的人准备充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伤。你明知他们都是在逃的危险分子,却*/报,这本身已经构成了包庇罪。”
闻言,莫嫣没有反驳,竟是平静地一笑,“我是包庇了他们。”
“你这是认罪了?”
见她供认不讳,探长心里却有一丝不舒服,大概是面前这个年轻女人的笑意太过平静,就像是没有了任何念头一样。他从事这份工作以来也算是和各界人士都打过交道,深知如果一个人是这种状态,那真就无药可救了。
“我认罪。”
莫嫣微微低着头,没有多余的话。
“看在你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
探长顿了顿,还是道,“如果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那你可以做污点证人。你提供的消息越有价值,你的刑期就会被判得越少。你还年轻,今年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难道就一点也不渴望以后的生活了?”
生活?
莫嫣想到这个词,忽然间觉得有些陌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很难去想未来会怎么样了,就好像她这一生已经没有盼头。
“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
她定定地看着探长,竟是一点立功的心思都没有。
探长皱了皱眉,想到什么说:
“你是想年纪轻轻就自暴自弃?我看过你的档案,是养父母把你带大,也是他们在病逝之后把遗产留给你,让你能读完大学。你现在的这种想法,对得起他们吗?”
闻言,莫嫣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的变化。她浑身一颤,被拷住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我是对不起他们。”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看着探长笑了一下道:
“但我没办法。”
探长眉头一跳,不知为何被她的态度激怒,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指着她道:
“你怎么就没办法?我不是说了吗,你还有未来,只要你不放弃自己,就没有人能放弃你!你的养父母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要是真对他们问心有愧,那就不要再自暴自弃——”
莫嫣近乎冷漠地打断他道:
“你和我说这些也没用。我告诉过你,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探长被她气得心里一股火。他见过太多态度嚣张的罪/犯,但像莫嫣这样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认罪的人,却更让他心里堵得慌。
根据他的经验,他知道一个想让这样的人开口比登天还难。
审讯室外。
左惟墨皱眉望着双面玻璃窗里神色平静的莫嫣,对身边的宋特助道:
“她过于镇定了。”
宋特助的右手握成拳头,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左惟墨看了他一眼,接着说:
“现在她的态度只有两种解释。
第一,她拒绝说出关于那个社团的其他事情,是因为她知道一旦开口,后果不可设想。她现在的认罪和沉默就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罪行,她一定做了能被判更重的刑期的事,而我们还没有证据起诉她,她自然不会傻到给我们提供信息。
第二,她确实就是自暴自弃,对自己的人生失去动力了。”
宋特助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说不清自己希望莫嫣究竟是哪一种情况。
左惟墨见宋特助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叔,如果她之前真是在演戏,那你还是早点忘记她好了。”
顿了顿,他看着宋特助道:
“以你的条件,你一定会遇到真心相待的人。”
说完,左惟墨转身离开。
而宋特助还站在原地,凝视着审讯室里那一道身影。忽然,莫嫣动了动,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往窗外望了一眼。宋特助只感觉自己的心里一颤。
他知道这窗户是用特殊的双面玻璃做成,他看得到莫嫣,但莫嫣看不到,可他却还是有和她对视的感觉。
莫嫣很快就又收回了目光。
宋特助的眼神黯然,他终于也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接待室里。
左惟墨推开椅子,坐到沈三对面道,“裕衡不是一直担心莫嫣落到左氏手上,现在,莫嫣人在警局,对你们来说这个结果更好被接受吧?”
沈三不动声色,他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左氏没有把莫嫣带回去,而是把她交给了警局,这就意味着左氏没有要出面包庇她的意思。
“哪里哪里。”
但他面上只是笑着道:
“是应该让警方好好调查这个莫嫣,她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
左惟墨望着他,忽然说:
“裕衡一直怀疑裕止当年的去世有问题,你们如果查到了什么,准备告诉警方吗?”
沈三收起嘴角的笑意,沉默了会儿才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讲不是时候这句话了。”
闻言,左惟墨嘴角勾着,微微笑着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藏着这么多秘密,不累吗?”
沈三垂下目光道:
“这都是大少爷的决定。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大少爷对莫嫣这女人的指控绝对不是空穴来风,那个女人她在裕止少爷的事情上根本就不无辜!”
左惟墨见沈三说得义愤填膺,那愤怒的姿态不会是装的。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是真的恨透了莫嫣。他沉默着忽然感觉到有谁在注视着他们,望过去,就看到站在门外没有吭声的宋特助。
其实他理解得了宋特助现在的心情,对方一定不愿意听到有关莫嫣的这些坏话,但是,这个一向克制理性的男人又没有离开,而是自/虐般听着这一切。
这样的矛盾和挣扎,只有心动过的人才懂。
左惟墨从宋特助身上收回目光,沉声对面前的沈三道,“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我不想再和你们打哑谜。既然你们也一直在调查莫嫣,还有裕家当年发生的事,那你们一定知道那个社团的存在吧?”
“那个社团?”
沈三做出不知情的模样,让左惟墨的眸子一暗。
“你的演技很拙劣。”
他冷淡道,“别告诉我,你们费了这么大劲,连这个都没查到。那我真的会怀疑,裕衡他手下难道就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
沈三也奉还给他呵呵的冷笑:
“左少,您别对我用激将法,用了也没用。您说的什么社团,我是真的不明白那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还问道:
“难道和莫嫣有所勾结的那些人,他们是一个有黑色背景的社团?这可是个大消息,我得告诉我们大少爷。”
左惟墨面无表情地起身,只留下冷冷的一句话:
“你们在这时候还选择隐瞒,这很愚蠢。”
说完他也没留给沈三反驳的机会,就直接离开了接待室。
半小时后。
沈三拨通裕衡的号码,“大少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通知我们在警局的熟人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了。据我所知,左氏的人也在暗中盯着她,就算那些人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她成功灭口。”
听到他的话,裕衡顿了顿道:
“左惟墨很难缠,不比他父亲好对付多少。对于左氏,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现在我还是不能确认,他们在这个事件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裕衡远在纽约,当然只能通过耳闻的方式来了解沪城和东京发生的事。而有些事情因为十分隐秘,当事人根本不会对外透露,所以他的所知甚少。
他现在只知道左愈和斋藤财团眉来眼去,好像是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合作协议,但合作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却都是未知。
而程露露又有日籍背景,再加上左愈出面为程露露当副会长的事摆平障碍,就连斋藤财团的未来继承人斋藤介还出来写了一封推荐信,让裕衡甚至想要怀疑,难道程露露背后的人,就是斋藤财团?
可他知道不会是这样。
因为和程露露牵连不清的那个社团,他们之前私底下的一系列动作,都是在针对斋藤家。
这一次裕衡授意沈三去联系左氏,让左氏的人去找到莫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想试探左氏对莫嫣的真实态度。如果左氏故意放跑了莫嫣,或者在找到人后把莫嫣藏了起来,这就说明左氏也是裕家的敌人。
但现在看来,左氏并没有任何小动作,他们甚至知会了沪城警方,将莫嫣和她的同伙逮了个正着。
“对了大少爷,左惟墨今天还问我,知不知道程露露背后那个社团的存在。”
沈三往四周张望了一遍,然后才压低声音道。
裕衡顿住,“你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大少爷您的指示,我当然是说不知道。”沈三忠心耿耿地回答道。
“不,既然他们主动问起,你应该说,我们知道这个社团的存在。”
裕衡缓缓道。
闻言,沈三怔住之后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那我这么讲,是不是妨碍到您的计划了?”
“不至于。”
裕衡想了什么,低声道,“如果他们一问,你就直接说我们知道,这会显得太草率。不如让他们觉得,我是经过犹豫后才愿意和他们说有关那个社团的事,这或许会更有更好的效果。”
沈三听得都有些懵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既然这是大少爷的话,他就相信。
“那我再去找到左惟墨,和他坦白我上次说谎了?大少爷您放心,我会告诉他,撒这个谎是我自己的主意,和您没关系。您听到我撒谎之后还训斥了我一顿。”
沈三立刻道。
但裕衡却只是平缓地说,“你不用再去找左惟墨,这件事我会自己和左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