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蓝雪微微一怔,然后回过头,见到一身揣在口袋里的左惟墨,笑了笑说:
“就是他。”
左惟墨走到她身边,示意她挽着自己的臂弯,见她会意面色才稍缓,然后道:
“既然是老同学,那就过去打个招呼吧。”
白蓝雪有些迟疑道:
“这种情况下过去说话不好吧?而且——”
她没有说下去。
但越是戛然而止,越是惹得左惟墨浮想联翩。
“而且什么?”
他也只有在白蓝雪面前会这么沉不住气,一定要主动追问,仿佛只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才能放心。
白蓝雪见他问下去,又看了一眼季云子才压低声音道:
“其实吧我们之所以这么多年没联系,和当年他转学时删除我好友有关系,原本还说好给他办告别仪式,但他没和我说一声就直接走了。”
左惟墨原本还有些吃醋,闻言又有些替白蓝雪不值,皱眉道:
“你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吗?”
白蓝雪的眸光有些黯然,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有一句话她现在没法和左惟墨说,毕竟当事人就在眼前。
其实季云子是她同学时,她就知道对方一直都深受暴郁症的困扰,所以情绪很不稳定,虽然他很努力地对朋友好,但还是会时不时的失控。
而他为了不给身边的同学带来麻烦,每一次失控他都会独自离开,然后默默的一个人挺过去。他希望别人不会戴有色眼镜看他,只把他当成正常人,一个和他交往不会有困扰的人。
对他来说,很多在普通人眼里只是十分微小的事,都是能刺激到他敏感神经的诱因。或许他当年的不告而别,也和这种症状有关,但她仍然觉得遗憾,毕竟她真的把他当朋友。
左惟墨陪着白蓝雪站了一会儿,就听到白蓝雪说:
“我们回去吧。”
她原本听到季云子的事,忍不住过来看这位多年不见的同学一眼,但现在她也冷静下来,明白季云子不会希望在这种情形下和她见面。
不论季云子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是什么,他都应该是有难言之隐,而之后他一直没和自己以及别的同学联系也肯定事出有因吧。
白蓝雪不会埋怨季云子不讲感情,是因为同学那几年,她很清楚他对友情的眷恋,他就是那种看着木讷冷淡,但其实特别容易动感情的人。
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误会。
转身就要回到包厢,但恰恰就是在这一瞬间,季云子朝这边看过来,在看到白蓝雪的侧脸后怔住,然后喊出了她的名字,“蓝雪,是你吗?”
左惟墨的脚步也跟着一顿。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都以为是我看错了——”
上前几步,望着白蓝雪,季云子有些愕然,半掩在凌乱黑发下的那双猫眼里又透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左惟墨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眼神,心下更加提防。
如果不是他的错觉,那这小子对他未婚妻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
既然季云子都看到她了,那白蓝雪也很大方地笑着打招呼,“云子,好久不见。这些年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的情况,今天能再遇到你,我很高兴。”
她说得很真挚,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或许会有一丝反讽的味道,但季云子知道,她真的没有生自己当年不告而别的气。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心酸。
都说有时越在乎一个人,就越容易对那个人发脾气,而白蓝雪能做到毫不埋怨他,会不会是因为,他从未真正的走进她心里呢?
对她来说,他就是那个脾气古怪需要被小心对待的普通同学吧。
白蓝雪见他沉默,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把左惟墨介绍给他:
“这位是左惟墨,我的未婚夫。”
微微垂下眼眸,季云子缓缓道:
“之前我在新闻上看到你订婚,今天终于能当面对你说句祝福的话了。”
白蓝雪笑得幸福:
“那就谢谢你的嘱咐了。”
而左惟墨却越听越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笑着和季云子握手。
在疑似情敌的危险人物面前,他才不会轻易失态。
“你们是来玉龙阁吃饭的吗?”
季云子沉默片刻,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面颊变红,低头道,“今天因为我的事打扰到你们的用餐体验,真的很抱歉。”
他实在没想到今晚在玉龙阁吃饭的这一桌客人里就有白蓝雪,早知如此——
“喂,你打完人就跑去闲聊?”
季凛用餐巾纸塞住鼻血,看到站在一旁和别人说话的季云子那悠闲的样子,心头火气更甚,“臭小子,你就等着被我的律师起诉吧,我不让你坐牢,就不姓季!”
他嘴里不干净,一直骂骂咧咧的,季云子皱眉回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一样,转过头对白蓝雪道:
“我让服务员带你和——”
说着季云子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不动声色的左惟墨身上,缓缓道:
“你和左少回包厢。今天的事,对不起。”
说完还没等白蓝雪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又回到警员旁边,和对方交涉。
“我们走吧,左叔叔他们一定等急了。”
白蓝雪有些无奈道。
快要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左惟墨在她耳边轻飘飘说了一句,“不过你这个同学有点古怪啊。”
与此同时。
李董走进一家路边快捷酒店的大厅,看到戴着墨镜坐在沙发上等他的女人。
“怎么选在这种地方?”
他微微皱眉,觉得这样的快捷酒店有些廉价了。他自己也是从底层一点点打拼上来的,倒不是嫌弃快捷酒店,而是他觉得,像徐若涵这样的女人应该更喜欢豪华的场所才对,选在这么平价的地方,有点让他意外啊。
徐若涵摘下墨镜,露出浓妆后的面容,对他微笑道:
“房间我都开好了,想为你省点钱还不行?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现在就去希尔顿呗,我还想住最顶级的套房呢,你舍得花这个钱不?”
“一晚上的房钱我倒还舍得花,不过呢,既然都开好房了,我可等不及了,就在这里吧。”
李董呵呵一笑,上前搂住她的腰,就往电梯走。
大床房里,徐若涵从李董身上起来,去卫生间快速地冲洗了一番,出来后她慢慢穿着衣服,好像犹豫了片刻,才道:
“老李,以后见面你别送我奢侈品当礼物了,直接给我钱吧。”
李董微微怔住看着她,又听她说:
“看你豪爽,是个好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和你睡就是为了钱。我很缺钱,急需现金,所以你就当是女票我,别有心理负担。我也不跟你玩虚的,一晚上多少钱明码标价,我不骗你感情。”
这些话是辛勒教她说的,她说出来时,心里感到的耻辱不知有多少。
但一想到这个李董是白承轩身边信任的人,只要她好好做就有机会通过他让白蓝雪那贱/人悔不当初,再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就只能咽下这口气。
而李董听完她的话,竟有些动容。
他本来就是个直爽又心眼不坏的人,原本对主动贴上他的徐若涵还有些鄙夷,但现在一听对方这么坦诚相待,那一点轻蔑就消失不见了。
转而一想这个世界上谁没有难处呢,如果有选择,又有哪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愿意放着好好的恋爱不谈,而是和他这种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的离异男纠缠不清?
“行,我可以给你现金。”
李董倒是对年轻到可以做他女儿的徐若涵有几分疼惜,或者说是怜悯,他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现金,递到她手里,随即顿了顿又问,“我可以问你为什么缺钱吗?”
徐若涵就等着他问自己这句话,不然辛勒教她的话就派不上用场了。
“我缺钱是因为前男友用我的名义做生意找人私下贷款欠了外债,最后他一走了之,那些债都落到我头上。”
说着,徐若涵勾起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呵呵,别人都说我看着挺精明,其实就是个被男人骗的白痴罢了。可笑的是,那个男人还是我的初恋。”
她讲出的这段经历引起了李董的共鸣,因为李董也是被枕边人骗了感情,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才知道妻子的真面目。
想到那个女人对他毫无感情,明明是她出轨在先还绞尽脑汁要分走他更多家产的嘴脸,他的心就凉透了。
而徐若涵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辛勒这一步棋又走对了。
这个中年男人果然好骗啊。
她一边在心里嘲讽着,嘴上一边道:
“我现在再也不相信感情了,就像我当初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那个人一样。老李,我看你没有戴婚戒,但你这年纪应该有家室了吧。我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劝你一句要珍惜妻子,能有个陪你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女人可不容易。”
说着她又怅然一笑,堪称演技炸裂,“至于我这种只是为了钱才接近你的女人呢,你和我玩玩就当是图个乐子,可不要为了我这种人让你老婆真寒了心,不值得的。”
李董又是深深怔住,沉默片刻后他点燃一根烟,低声道:
“我没有家室了,早就离婚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而徐若涵看着他的眼里,却闪着算计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