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沉默许久,那静谧的氛围让斋藤介十分难耐。
终于,左愈看着斋藤介,目光复杂,里面似是还夹杂着对他自己的恨意,缓缓道:
“十五年前,我和温潇的长子三岁的时候,温潇确实做过肾移植手术的相关检测。”
斋藤介心里一沉,果然如此。
“温潇有个妹妹,孪生妹妹。当年她的妹妹被查出癌症,需要换肾才能活下去,所以我让温潇去做了检查。”
左愈咬紧牙关道:
“当年的我,就是一个比你还蠢的混账。”
斋藤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被不死原骗了这么久,确实是蠢到不行,但左愈说比他还蠢,他是该感到一点欣慰呢,还是要同情谁呢?
之前不死原提到温潇之后,斋藤介让人仔细调查过温潇,知道她和左愈之间曾经有过宛如仇敌的一段时期,温潇还在沪城蹲过三年监狱。
虽然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两人才重修旧好,又携手走进婚姻殿堂,和和美美过了这么多年日子还恩爱如初,但想必这一定是非常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
至于温潇那个孪生妹妹,斋藤介知道对方的下场。
但这都是当事人自己的事,斋藤介自然不会往事重提,他看着陷入自责情绪般的左愈,把话题拉回此时此刻:
“这么说,很可能是当时留下的检查记录流传了出去。”
左愈垂下眼眸,他知道有很多人干的就是买卖病人信息的勾当,但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重要资料被泄露的事居然发生在他的爱人身上。
可回忆当年,他那会儿对温潇的态度何止恶劣这两个字可概括,那种蔑视和不在意,谁都能看得出来。
给温潇做检查的人把她的数据混在别的病患数据中,再一齐卖个价钱泄露出去,这完全有可能,对方根本就不会顾及什么。
如果温潇的数据就是从那时候传了出去,结果在多年后被远在东京想要寻找适配心脏的不死原看到,其实也不让人意外。
从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身上找到适配心脏,这概率很低,所以不死原一定会利用他能利用的一切关系广撒网,类似像做过相关检验的病人大数据,不死原当然是能找多少找多少。
左愈是真没想到,他在二十年前做错的事埋下的隐患,到现在还能发作。
如果他当初没有听信温霏的话,那之后的一切麻烦都不会发生。
可以说温潇的所有麻烦,都是因他而起。
“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
片刻后,左愈看着斋藤介,面容坚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死原已经把温潇当成目标,我会保护好她不受伤害。”
斋藤介点头,然后想到什么,提醒道:
“不死原在东京的人脉很广,他看着就是一个高僧风范的禅师,但实际上却有很多暗地里的人脉网。你要小心所有接近温潇的人,他们都有可能是不死原的人。”
左愈看他一眼,“还用你说。”
斋藤介微微苦笑道:
“虽然从我之前做过的事来看,我没有资格给你提建议。但我还是想说,你一定要派可信的人近身保护温潇。”
这辈子,他已经失去年少时他想要拼尽一切保护的那个女人,所以,他不想看到别人也失去所爱了。
“啰嗦。”
左愈淡淡道。
斋藤介见事情都已经说清楚,觉得也没必要再继续留在包厢里,正想告辞,就听左愈问:
“不死原的父母是谁,他家的背景是什么?我调查过他,却查不到这些,他的资料好像被人保护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东京毕竟不是沪城,左愈想在这里调查不死原的底细,哪有那么容易。
斋藤介微微皱眉,然后对他道:
“不死原的的母亲和斋藤家有些渊源,算是我的堂姑,而他的养父则是在东京一带颇有名望的主持。”
“他母亲是你堂姑?”
“对。”
顿了顿,斋藤介低声道,“正因为有这层关系,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他还有千桧理认识了,祖父也一直都很照顾他们。大约是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吧,堂姑就因病去世了。至于不死原的养父,那是一位真正的高僧,也早早圆寂。”
“你说的是养父,那不死原的生父呢?”
左愈抓住了重点。
斋藤介摇头道:
“不死原和千桧理的生父是谁,就连我也不知道。当年我堂姑是未婚生子,生下了不死原和千桧理这一对龙凤胎,据说只有她本人才知道他们的生父。”
“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告诉?”
左愈微微挑眉。
斋藤介笑了一下说,“我也很难理解,但据我所知,确实是这样的。除非其实不死原知道他的生父是谁,但他在这件事上也骗了我。
至于千桧理,我当年是问过她的,她说堂姑在临终前告诉她们,那个生理学上是她们父亲的男人,已经在别的国家娶妻生子,所以她们也没必要再去认这个父亲了。”
左愈眼眸微垂。
斋藤介收起笑意,对他道,“不死原的事,我会干预。现在我不出手,是在收集他犯/法的证据。”
现在虽然已经猜到不死原到底要做什么,但如果没有证据,那就不能动用明面上的手段把这人怎么样,而要收集证据,还需要时间。
左愈知道这件事涉及到千桧理,这小子现在肯定已经对不死原恨之入骨,对方会拼命去做的。
“希望你能用最快的速度收集到证据。”
话是这么说,但左愈已经做好了如果不能赶在不死原对温潇下手之前将他绳之以法,那就由他自己出手的准备。
就在左愈要离开包厢时,斋藤介开口把他叫住:
“请你回去之后,向左夫人传达我的歉意。”
左愈顿了顿,只是对他挥了挥手就大步离开。
酒店的套房里。
温潇已经困到打哈欠的地步,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但左愈还没有回来,还说什么爱的门禁是十点半,这家伙只顾着要求她,自己却违约,这算什么嘛。
她的心情有些酸溜溜的,想着左愈也不知是见了谁聊得这么投机,连约定的时间都忘了,这一顿晚饭吃得这么长,难道是去见了哪个小妖精?
她想了想,又噗嗤一笑,觉得自己多虑了。
左愈自己就是个最难对付的大魔王,要是遇到妖精,那还不把妖精吃了?
就在她准备直接刷牙睡觉时,忽然响起门铃声。
她有些奇怪地下床。
如果是左愈这时候回来,他有房卡,不会按门铃。走到门口,温潇顺着猫眼往外望,“谁?”
是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年轻女人,对方笑道:
“您好,我是来送酒给您的。”
温潇一怔,“送酒?你等一下。”
她没有直接给这个人开门,而是拿出手机给就住在隔壁的保镖打电话,对方接到电话立刻出门查看情况。
经过前台证实,这还真是酒店的服务员。
“有人给前台打电话,说要送一瓶珍藏的82年拉菲给您,领班让我送上来。我们询问过对方要不要署名,但那位男士说,他就是想匿名送您礼物,说今天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女服务员解释之后,把红酒放下就走了。
温潇拿起红酒瓶子观摩了半天,看到上面印的英文字,啧了一声道,“这看着好像还真是珍藏版的拉菲。如果是真的,这得值多少钱,是谁匿名出手还这么大方?”
她琢磨着,总不能是有人往酒里下/毒吧。而且对方说今天值得庆祝,也让她摸不着头脑。
“先把酒放着,等左愈回来再说。”
另一边。
左愈坐在宾利车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保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十分。
温潇等他一定等急了吧?
想到温潇躺在床上等他的样子,他薄唇微勾,流露出几分笑意。而这时,司机忽然一个急拐弯,躲开了对面一辆失控般冲过来的小货车。
重重的砰的一声,是宾利的尾部被那辆货车撞出一个坑,但此时却没人顾得上价值上百万的豪车是否被撞坏,有二十年驾龄的司机猛打方向盘,才让宾利没有撞到马路对面的车上。
片刻后。
刚好在附近巡逻的交警快速赶到,事故现场虽然惨烈,但好在人都没事。
只有那个小货车的司机脑袋磕到了方向盘上,受了点轻伤,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
交警气急败坏地把人拉出来,发现这人醉醺醺的,竟然是酒/驾。
“疯了吧?”
左愈的司机下车,愤怒道,“喝得这么醉还敢上路,如果真撞出人命来,你能赔得起吗?”
那小货车的主人一嘴酒气,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用日文不明不白地骂着什么。
左愈的司机还要和这人理论,却被下车的左愈叫住:
“和一个醉汉说什么道理。”
“总裁!”
司机回过头,满脸的心有余悸,“刚才那一撞,如果不是我们躲得快,现在就不只是车被撞坏这么简单了,您万一受伤可怎么办?”
左愈没有说话,他面色阴沉,盯着那醉到快要不省人事的司机,用中文低声道:
“真是巧啊,这人喝了这么多酒,之前一直都没出事,偏偏是要撞上我。”
闻言,司机一怔,听明白什么。
“您的意思是说?”
左愈轻轻一笑,不带任何温度,叫来保镖嘱咐道,“调查这个火车司机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
他不相信今天的事故真的就是碰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