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下的议论声中,台上的季云子也有一瞬间的诧异。他抬起头,望向坐在角落风度翩翩的斋藤介,目光中好像有几分询问,但更多的是复杂情绪在翻涌。
斋藤介对他轻轻笑了笑,又眨了一下眼睛。
就好像通过这个动作,他们就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
季云子怔住,半晌后他继续保持沉默,没有当场反驳主持人的话。而站在他一旁的季凛脸色难看到极点,但却也没有出声。
因为季凛也很清楚,主持人现在的话已经是在给季家菜馆台阶下,而且他已经和斋藤介签了合同,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作为第一大股东,斋藤介有权用自己的方式为季家菜在伦敦进行营销。
如果他现在公然不配合斋藤介的说法,那就是绝对的违约,而斋藤介显然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这么肆无忌惮。
咬牙忍下心里的不甘,季凛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就像是石化了一下。
台下的白蓝雪看到季凛这副表情,忍不住对左惟墨道:
“你说季大少这是何苦呢?”
是啊,这么拧巴呢,自相矛盾的不行,一边说季云子就是个没出息的小野种,一边又把对方当成心腹大患处处忌惮,好像生怕季云子一个不留神就干出了什么丰功伟绩一样。
在白蓝雪看来,季凛对季云子的恨意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不自信,否则,他如果真的蔑视季云子,就不会又这么在意他,无论季云子做什么他都要来掺一脚。
左惟墨顿了顿,然后轻轻勾起嘴角:
“你不懂,有些人就是喜欢自取其辱,一定要亲手毁掉现有的一切,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他们就是不甘心啊。”
说这话时他看的却不是季凛,而是季云子。
如果季云子可以一辈子不对白蓝雪开口说明心意,那他左惟墨自然也可以把这小子当成是蓝雪的朋友,左氏集团的合作伙伴,但如果对方敢开口,那他一定不会客气。
白蓝雪看着他蓦然沉下的面容,想到什么,却没有再开口。
“两家餐厅同样都出自东方的淮扬菜系,但在烹饪理念上却有了不同的发展。季家菜注重传承,而玉龙阁则注重创新。他们就像是东方文化中的芙蓉并蒂,一枝两花,各有千秋。而他们各自的春天在未来会有怎样的景色,还请各位多多关注。”
主持人显然是提前打过腹稿的,他的话说得很漂亮,给参加交流会的一众白人忽悠得不明觉厉,但这些话听在当事人的耳朵里却是让人哭笑不得。
所谓的兄弟其实是水火不容的对手,而这背后又不知牵扯了多少有关利益的肮脏。
季凛忍不住看了季云子一眼,看到他在万众瞩目下沉静的面容。
这种时候,这人居然还能不动声色?
这一刻,他感到一种十分荒唐的情绪,就好像他和季云子本来应该是真正的兄弟,又好像他们的身份已经颠倒过来,真正上不得台面的那个人不是季云子,而是他自己。
最后,交流会关于中餐的部分在一片和谐的叫好声中结束。
有一些名流上来和季云子合影,夸赞了玉龙阁的菜品,还问他要了名片和餐厅地址,许诺说带着家人去品尝佳肴。
而季凛却匆匆地独自离开了会场,只让自己的保镖去和斋藤介打了一声招呼。
就在他要从后门直接出去时却被人拦住。
“你是?”
看着面前的男人,季凛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宋特助微笑着递给他名片,然后道:
“我是左先生的特助,这次来找季少,是想和您说一件事。”
季凛现在一想到左氏集团心里就堵得慌,但面对左愈的特助,他却不能直接表现出负面的情绪,强忍着内心的憋屈,淡淡道:
“有什么事,请说。”
宋特助仍然保持着微笑,也没说什么,而是给季凛看了几样东西,随即才道:
“您和季云子先生之间有过约定,说过只进行正当竞争,而不私下里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但现在看来,有人破坏了约定。”
季凛看着手里的证据,刚平复下来的面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他抬了抬头,目光沉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那颓丧的样子让宋特助看了都对他有些同情。
“这件事是我们季家做错了。”
沉默片刻后,让宋特助意外的是,季凛开口道,“那个厨师女儿做手术需要的钱,我出。我会让人事后去联系季云子,该赔偿什么就赔偿什么,你们要怎么追究责任就找我吧。”
宋特助有些错愕地多看他一眼,又笑道:
“可这些事不是季少您做的,向您追究责任不符合左先生的作风啊。”
季凛抿着嘴唇半天,沉声道:
“季家现在就我一人在伦敦,不是我做的还能是谁,你们也不用多想了,想怎么样就冲着我一个人来。”
苏城季家。
衣着华贵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面色铁青地听完电话里男人的讲述之后,低声怒吼道:
“废物!”
她气得不行,明明授意这帮人搞定交流会的事,却没想到对方连季云子那个一心做菜的小野种都没算计得了,还反过来被人将了一军,再三叮嘱他们不要留下一切痕迹,最后还是让左氏的人拿到了证据。
而让季云子的玉龙阁成为交流会上大出风头的赢家,更是她不能接受的事实。
“我在你们这些人身上花了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一群废物,你们在伦敦就别回来了!”
暴怒之下,她直接挂断电话,险些把手机也砸了。
而就在她挂断电话之后,又有通话打进来。
她原本想摁掉,在看到来电显示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阿凛?”
面对季凛时,她的口吻总会软下些许。
季凛却低沉着嗓音,带着失望道,“妈,你为什么要指使那些人去做那种事?”
季夫人有半晌沉默,然后她没有丝毫心虚地说:
“你爸能背着我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怎么就不能做这种事?而且,你说我做了什么?我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能赢!”
季凛一时哽住。
“你别看你爸现在是向着你,但实际上,他一直都在偏袒那个女人和她生的野种。如果真等季云子做出成绩来,你以为他在继承权的问题上不会犹豫?”
季夫人就是死活也不待见季云子,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视他的存在为对她的侮辱。
“如果这是搁在几年前,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
顿了顿,季夫人又冷笑道,“因为当年我有娘家在背后撑腰,季家再怎么说也要在大事上尊重我的意愿。但现在,你舅舅犯了事,我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季凛紧皱眉头,就听季夫人激动道:
“这意味着如果将来季云子真和你争家产,我娘家帮不上你的忙!到时候季杰没了顾及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我和他当了这么久的夫妻,还不知道他那人最是无情寡义——”
听到这里,季凛终于听不下去,他打断她道:
“原来您这么不信任我,难道就凭我自己的能力,真就会输给季云子?以后我在伦敦的事,您不要再插手了。”
说完,他就匆匆挂断了通话。
季夫人怔怔地望着手机的屏幕,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过神来。然后,她用力把手机一砸,满身怒气。
随即她转身从不知所措的女佣身边经过,找到管家,冷道:
“老赵,帮我联系一个人。”
“可是太太,如果这件事让先生知道了——”
“让先生知道?”
闻言,季夫人冷冷地勾起嘴角,看着面前的老管家道,“你不说我不说,先生怎么会知道?你放心吧,只要你帮我保守好秘密,钱不会少你的。”
说着她又顿住,轻笑一声说:
“但如果你口风不严,那我也会不小心说出你的秘密。你之前挪用我丈夫存款的事那就藏不住了。”
老管家猛地低下头,唯唯诺诺道: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