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诗韵埋头搅拌着咖啡,轻声问我:“这两天你没有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我不约你的话你就已经把我给忘了?”
我苦笑着说:“怎么会呢?是你自己说的,这些天要在学校好好复习迎接考试。我想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去打扰你了。”
她抬起头来,叹了口气:“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复习,你知道吗?一闭上眼睛我总是想到父亲。”她的眼角带着晶莹的泪花,她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
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她与梁仕超的感情越深,要走出来所需要的时间就越是漫长。
“你怎么不说话?”她望着我。
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在听你说呢。”
“你有心事?”她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
“你骗人,明明你的心事就写在脸上。是不是我约你出来你不乐意?”
她很聪明,能够看出我有心事,但她始终还是一个小女人,思维上还是有她的狭隘。
我说道:“你想多了,没错,我确实是有心事,只是并不是因为你,而是……”
我顿住了,我原本想说是因为萧然的事情,可是我又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我不想她对萧然有什么想法,她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女朋友,萧然是我的兄弟,假如她知道萧然也很可能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之一,她一定不能接受。
“为什么这样吞吞吐吐的?”
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和我父亲的案子有关系是么?警方那边有进展了?”
我咳了两声:“我给你的那书你看了吗?”
“什么书?哦,我想起来了,萧然的小说对吗?看了,其实我也是他的粉丝,他的书我几乎都看过。”
没想到提到萧然的小说她竟然来了兴致。
“哦?那你和我说说,他的小说怎么样?”我也想听听梁诗韵在看过萧然的小说后有什么样的感受,是不是和我一样。
“他的小说逻辑性很强,严格说来应该属于本格派的风格,不过他也注重了社会性,特别是对人性的描写很到位。看得出来,他对生活的理解很透彻,对人性的把握也很准确。”
和梁诗韵聊天的时候我几乎会忽略掉她的年龄,她与很多的同龄人不同,她的思想远比她的那些同龄人更加成熟。
“还有呢?”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她继续说道:“看得出来,他是一个专注于法律精神的人,在他的小说中,始终都坚持了一个原则,那就是法大于情,他写的那些案子,哪怕有的犯罪嫌疑人很可怜,很值得同情,但是情有可原却罪无可恕。在他的书里,没有哪一个执法者会徇情枉法,我想在他的眼里,法律是不容亵渎,不容践踏的。”
我点点头,看来不只是我有这样的看法。
我问道:“我问你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像萧然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会去做违法的事么?”
她愣了一下:“这个么?就不好说了。”
“文如其人,一个人的文字是什么样子的,那么那个人也应该是那个样的吧?”
她摇了摇头:“这不一定吧,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多了去了,从古到今,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还少吗?”
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当然,这是因为我与萧然并不十分的熟悉,假如说是你,那我能够肯定你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至于说要对萧然去进行评判的话,那么你比我有发言权。是吧,朱哥哥!”
她的一声朱哥哥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因为怎么叫我她着实是纠结了很久的,“朱哥哥”是她这两天在学校思来想去的结果。
犹豫了一下我说道:“之前我给警方做了一个神秘嫌疑人的心理侧写。”
我把侧写向她说了一遍。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联系我刚才问她的那些话马上就联想到了什么。
“你们不会真怀疑上萧然了吧?”她竟然皱起了眉头。
我问她:“如果换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想?”
她轻轻一笑:“你那个侧写根本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嘛。”
接着她的脸色一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我是你们,那么更多是要问自己的心了,你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说是兄弟也不为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谁能够比你们更加的清楚了,假如只是因为一个心理侧写就怀疑他,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她的目光变得犀利,直视着我。
她远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我知道瞒不住她,就把方姨与顾红合过影那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的怀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看不出她的表情有什么变化,我问道:“诗韵,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吗?”
“我知道,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只是你们的猜测,反倒是我觉得萧然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就算方姨的抑郁症真和我父亲有关系,方姨的死间接和我父亲也脱不了干系,萧然却绝对不可能参与我父亲的案子中来。”
“为什么?”我惊讶的问道,她怎么就能够这么肯定的说。
她说道:“直觉。还记得他曾和你一道去参加我父亲的葬礼吗?从他的小说中看得出他是一个很有正义感且对法律也很是尊重的人,假如他真参与了对父亲的谋杀,那么他的心里一定会充满了内疚,他又怎么会去参加父亲的葬礼呢,在葬礼的现场他又如何能够表现得那么淡定从容呢?”
她说得很有道理。
“朱哥哥,这些都是你教我们的,可是怎么到了自己这儿你就忘记了呢?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呢?”
我的脸上一阵发烫,没错,这确实就是关心则乱。
我回想起那天萧然陪着我去参加梁仕超葬礼的情形还真像梁诗韵说的那样。
难道我们的怀疑真的错了?
那么我的那个侧写应该没有错,只是我和傅华让它给误导了,所以才会把目标锁定在萧然的身上。
萧然的反应也不是在作伪,他莫名地被自己的兄弟怀疑,还翻出了他母亲的旧事来,这何异于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方姨的死对于萧然来说本就是他心口永远的痛,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