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豆不是第一次看到清理队员死亡,那位老人就活生生地死在她面前,也不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死因,但看着屏幕里的一切,还是感到无法呼吸。
诸世凉按下暂停。
画面卡在毫无意义的夜景上。
“在以前,我们一直采取防疏堵漏的策略,但这个月,情况已经恶化,未来,你们将会做为第一次主动出击队伍,进行反渗入。在你们之前,没有人进入过渗入点。所以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谁也无法给出任何信息参考。你们必须在完全未知的环境中生存,这将非常的艰难。我也无法告诉你们怎么取得胜利,我只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让你们学会,怎么正确地思考问题。你们得学会,怎么完整不遗漏地采集已知信息,怎么将已有工具发挥最大的作用,怎么生存,战斗中应该采取什么策略。”
“那么怎么战斗呢?如果我们要去面对真实存在的敌人,不应该加强个人搏斗训练吗?体能不应该也是最重要的吗?为什么反而不重要了。”赵小明问。
诸世凉回答“在对敌近身搏斗上,我们只会进行一定程度的理论学习和不多的搏斗技巧训练。”
“为什么?”赵小明追问。
诸世凉并不反感学生们提这样的问题:“第一,短短的时间,再多训练也无法让你们成为可以上战场的搏斗专家,顶多只能让你们不会跑几步就喘气,或者打得过几个地痞流氓。第二,你们将会以别的方式战斗,近身搏斗的实操训练,对于你们来说毫无用处,所以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所有人都感到疑惑。
因为诸世凉透露出来的信息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既然在这里的是唯一的先驱,那他们不战斗谁来战斗?
第21章 不解
所有人都感到疑惑。
因为诸世凉透露出来的信息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他分明说了最后的十或五人,会是头一批独自进入渗入点的先驱,可做为第一线,怎么会不需要近身战斗呢?
“好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但诸世凉结束了这个话题,打开了课件。
上午的授课在十二点左右结束,下午的课还没有开始,两个队伍已经被扣了十五分。
下课后谁也不想和谁说话,也没有回宿舍休息,席文文让汤豆去吃饭,她含糊地推脱了“也不太饿。”
和其它人一样,坐在教室等侍下午的课程开始。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偷偷看她。
教室有些人在看笔记,温习课上的的知识点。有些人趴在桌上。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现在最高分是汤豆。她有两分。这还是扣一分补一分扣一分补一分强行挽尊找回来的。为了把被队友坑掉的风追回来,她几乎都要学会抢答了。
其次是不显山露水的赵小明,他有一分。b队黎川虽然在头次失利后奋起,带着队伍得了好几分,但b队的人嘴真的太多,几下就全扣光了,勉强维持在零分。赵小明则是在这个基础上答对一次,加了一分个人分。
相比零分的b队,a队更惨,整队已经负到九分这么多。
队内个区域之间已经闹崩了。相互指责选错队长是谁的责任。中午他们摒弃前嫌,聚集在一起开会,想解决目前的困境。
但根本没有办法。队长已确定,诸世凉根本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现在想换队长也换不了。
而黎川看着分数牌上压在自己头上的名字,心情也十分沉郁。
他身边的人在嘀咕“汤豆可以啊。是不是误会她了?”小声跟别人说“比黎川正确率还高。”至于赵小明,人人都觉得他是瞎猫撞上死老鼠罢了。
有人打趣黎川“你都快成万年老二了。”对方还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女的能干什么呀,在老家入了夜连门都不能出,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孩子伺候男人罢了。
黎川耳朵根涨得通红,但脸上看上去并不在意,笑笑说:“要是我也知道答案就好了。”
其它人表情有些微妙。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汤豆。
黎川没有多逗留,转身就离开了教室。
人群也三五成群地散开了。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下午是一个老教授上的生物与环境课。
主要是各种环境对于生物的影响。在有氧环境中,会产生什么样特征的生物,在无氧环境中,生物又可能俱有什么特性。生物的演化会不可避免地受到环境的哪些影响之类。
与上午不同的是,下午课上气氛发生了变化。
大部分人不再像上午那样,对自己的答案充满自信。每当有提问,再没大批人会主动抢着回答,而是先看看别人怎么说。
于是每当一个问题被提出来,学生们开始不自觉地看向黎川或者汤豆,因为那是胜率最高的两人,整个上午汤豆只错了一回,黎川也是。
但不主动回答,不代表上课的老教授不会点名,在经过第二节 课了七次点名,导致分数狂降之后,第三节课的形势又发生了反转。
各队人又开始抢着回答问题了。
特别是a队。因为分数已经差成这样,队长又是个拖累,他们只能期望自己能答对几题,像汤豆一样把自己的分正过来。
但结果差强人意。对的没几个人,在下午课程结束的时候,集体已经负到十七分。
反而黎川那边有了一丁点进展,在最后下课铃声响起之前,他终于把全部分数拉回了正一分。
老教授宣布课程结束每日考核开始,b队简直欢声雷动!
因为每日考核只记个人分,起码不会怕自己的分数再被别人拉低了。
助理拿来的当日考核共十题,全是今天课上的内容融入实例后的应用题。
汤豆写完卷子出来,席文文已经早出来了,她考得还行,虽然分析能力不好,但记性力非常好,已经学过的知识很少会出错。十题对了九题,个人分加九分,从负十七一下蹭回了负八。
而莫温令人意外地得了个满分。
席文文非常惊讶“我还以为你傻呢。”
但这远远不够。
哪怕全对也才加十分呀。
每日考核完总分整理完后,在教室的分数牌上显示出来,结果是,b队总分远远高于还处于负分的a队。
a队除了因为每日考核得了满分一下窜到总分十三分成为排名第一的汤豆之外,没有一个正分。
打算离开教室时,席文文去卫生间,汤豆坐回位置上等她。
她看了一会儿笔记,想到灯的事有些出神,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四周,突然发现几个正向这边来的人有些异样。
她警觉地站起来,但在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之前,这四五个男生就把她堵在教室角落“有答案就应该与大家一起分享。人都饿成这样了,你看不见?一个女的心挺毒的呀!”
汤豆根本没有预料到事情会突然恶化,既然没能在他们围住之前逃开,只能一步步向后退,背抵住墙,努力平住呼吸:“我没有答案。谁跟你们说我有答案?”
但这些又饿又愤怒的人并不相信她没有答案,哪怕他们根本没证据,但这不重要,他们只想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甚至也许他们只是想找到一个发泄点。
也或者,只是不满意这个女孩,没有在被围困后立刻表现出屈服的态度,还敢这样跟自己说话。毕竟,这要是放在居住区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后面发生的事简直是一团乱。汤豆也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对方先动的手。
有人在尖叫,她头皮生痛跌坐在地上,努力地阻挡四周踢过来的脚,并找到机会把螺丝已松的椅子一下扯出来,疯狂地向四周挥舞。
这场斗殴,也许有更多人在围观,也许没有,她根本没有精力去观察,整个世界摇晃得非常厉害,她只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像一头牛。
是不是还有尖叫?那尖叫声是自己的吗?
她找到空隙抓住对方一个人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狠狠地撞到在地上,不论其它人怎么踢打她,她都不去理会,只一下一下拼命地垂打把自己骑在地上的对象。手里也不知道拿的是什么,几下之下就飞了出去。但她的手一直没有停。
有人想阻止她,她拼命挣扎,直到看到对方身上的制服才停下来。
教室已经被清空了,无关的人一个也没有。有人在大声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到宿舍楼。
攻击她的好几个人被警卫压制在地上,有人问她“你伤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虽然她的手在发抖,但那声音听上去很冷静,没有愤怒也没有胆怯。她回过头,好多人围在已经倒下的男生身边,她无法看到对方的情况,只从人与人之间的间隙看到血染红了衣服。
医护人员让她坐下。熟练地检查她的眼睛、耳朵,按压各处,询问是否有痛感,经过初步检查之后,发现大多数的血都是从她手心被割裂的伤口中流出,另有一些则根本不是她自己的。
“没什么大事。”医护人员安抚她“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需要做一些检查。”随后扶着她,立刻带她离开了教室。
此时的办公室,诸世凉和电话里的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对方强烈要求重重地处罚挑起事端的男生。
“我认为她这次做得很好。她保护了自己,并且做出了反击!她向其它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诸世凉更大声地拒绝对方“现在我们一但插手惩戒,这些学生只会对当事人进行更严重的报复。再说,如果我们一直参与下去,如果她是最后的胜出者,她要怎么去管理一个队伍?难道那时候也要带上我们,帮她维持秩序?帮她逼迫其它人执行她的命令?……我不会为任何潜在的胜出者,提供这样的保护!她必须自己去做!”
医护楼里,汤豆做完了头部和腹部的扫描。
除了手上的伤和身上软组织挫伤,那些男生并没有对她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她做得很好,在围殴中保护了自己的内脏。
没有人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护士给她打了针,帮她把手上的伤包扎好之后,给了她一片消炎药“你可以在这儿休息一晚。”
有医生路过的时候问发生了什么事,护士说“学生之间发生了一些小摩擦。”似乎这只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她给汤豆治疗的时候,有医护人员正将急救床上的人快步推向走廊的另一边。
是那个被她压住暴打的男生。她不记得自己手里拿了什么打伤对方,那东西一定很锋利,连她的手掌都被割伤了。
看上去床上的人伤得很严重,手腕从床侧垂下来微微地摇晃。但因为速度太快,汤豆没能看得更清楚。
“他怎么样?”汤豆问。
护士笑一笑“没什么大事。但听说他要被遣送回家了。”并且安慰她“这是他应得的,你只是在保护你自己。”
是的。
这是他应得的。
汤豆拒绝了留宿的提议。她决定不再选择退让和逃避。
甚至在她做了这样决定时,心中有一种微妙的释然——好像卸去了什么沉重的负担。
她不会再企图融入任何集体。
之前就算有吃饭机会,她都放弃了,是因为不想引起更多的仇视、升级别人对自己的厌恶。她努力地降低存在感。觉得,也许一起挨饿可以让大家记起来,她也属于这个集体之中,明白她既然连应得的特权都不会享受,更别说所谓的‘关系户’。她希望这种退让,最起码不会去更多地割裂自己与其它人的联系。
可结果,一切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待遇呢?
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愚蠢又无知呢?
明明人们看到分数后,应该明白她的价值,邀请她加入阵营,接纳她,携手共进。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个人就算证明了自己足够优秀,可其它人的行为似乎有时候,并不能完全用逻辑来演算。他们总是在‘该信’和‘不该信’、‘该做’和‘不该做’的事之中,做出出人意料的选择,并一往无前。就像他们总是在课堂上胸有成竹地脱口而出错误的答案。
汤豆从病床起身站起来。
因为心情已经平复,原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的她,在站起来走动的时候,背部一阵剧痛,痛到差点失去平稳坐回去,甚至怀疑自已背上是不是被打了个窟窿。
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软组织挫伤能让人疼到这个地步。
但她努力地站稳了,尽可能保持着平常走路的步伐频率向外去。
一直走出医护楼,站在已经亮起的路灯下她才停下来。只静静站着,即不往前走,也没有回头。胸膛里挤满了委屈和愤怒,让她恨不得狠狠地撕碎一切。
少女也许能答对所有的课堂提问,可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人们总被情绪左右的无序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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