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再没点表示,只怕嫡兄和阿柳他们知道后,又会多心了。
沈胭娇这么想着,叫秋月去取来针线匣子,拿来常用的那针线筐。
上一次被顾南章发疯倒扣了一地后,她就叫人暂且将那些东西都先收了起来。
“姑娘要做什么?”
秋月笑着问了一句,“可是为阿柳少爷做东西?”
今日姑娘去见了沈晏柳,必定是为了阿柳少爷要做些什么了……姑娘宠阿柳少爷,那是宠在心里去了。
“倒也不是,”
沈胭娇一边想着花样,一边挑线笑道,“给兄长和……做两个香囊——绣个什么花样呢?”
秋月眼中一亮,哪怕姑娘说着顿了一下含糊过去了,可她还是听出,这其中一个香囊怕是绣给姑爷的,不由抿嘴一乐。
“两个竹子的吧,”
沈胭娇一心想省事,“两个一样的算了——”
一起配线一块就绣出来了,再说竹子也省事,寓意也好,倒是给嫡兄还是那人,都也说的过去。
反正就是在嫡兄跟前走个过场,送过去,那人必定也是嫌弃的……她又何苦费心?
“一样的么?”
秋月一怔。
这送兄长的,如何跟送夫君一样呢?可看着沈胭娇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她也没敢吱声。
“都是竹子,”
沈胭娇一笑道,“布局不一样些也就是了。”
一模一样自然不太合适,那就一个竹报平安的花样,一个青竹白石的花样,都不算繁杂。
沈胭娇说绣就绣,小小的香囊没有多少活计,又是省事的竹子……她略用点心,便能在两三日内绣出来。
花样虽省事,可她的绣活想来不肯轻怠。在这绣活上,她有一点点偏执,绣的不好了,宁可剪了重绣,也不允连她都看不过眼的东西做出来还留着。
赶着做完了这些,沈胭娇又亲自叫秋雨跟着去了一趟大厨房,拿了些东西,回来慢慢做。
只是辰石院这边没有小厨房,她做好后又拿去大厨房,亲自盯着叫人煎炸烘烤之类,折腾了半日,做出来一堆点心。
叫人给钱氏和世子夫人各送去一点,其余的分装在了两个食盒内,分别收拾好,又将那做好的香囊包好了,塞进了一并送去的东西里。
沈胭娇都弄好后,亲自点检过,便叫人送去太学给沈晏松和顾南章,一人一份。
这天越来越热了,天也黑的晚了些,太学里,每日傍晚时分,是最松快的时候。
这时还不到掌灯,又用了餐饭,三三两两太学生们,便都在太学里各处景致还好的地方,高谈阔论,或者听人弹琴,也品赏一番琴艺书画之类。
若水堂这边,相对就安静很多。不过比及每日其他时候,傍晚时,也是一样有些闲散。
沈胭娇就算计着这个时候,叫府里的小厮,将东西给沈晏松和顾南章一并送了过去。
太学里,各家给各家子弟送东西那是常见的,像沈晏松这般,每日都有人送来送去的也是不少。
因此众人对于沈晏松又接了东西,一点也不稀罕。
倒是见小厮进了顾南章的小院子后,看到这一幕的,脸上都不由透出些诧异来。
顾南章在他们中间,性子是清冷的,和人说话虽也平和,可天生似乎就有一种叫人在他不敢随意放肆的气度。
都知道他被赐婚,正是新婚不久的时候,见他搬来太学……虽说用功了些,可到底还是有人私下在猜测,莫非是夫妻不够和睦?
毕竟没见过英国公府里的人,特意给他送东西的。
如今忽而见来了人,众人都是既觉得新鲜,又心中觉得果然如此的感觉……就说呢,既是求了赐婚,夫妻哪有不和睦的?
“少爷,”
这边小院子内,顾南章的小厮兴奋结果府里送来的食盒,拎着赶紧进了顾南章的屋子,“少夫人给送点心来了——说是少夫人亲手做的。”
顾南章正在写着什么,听闻手忽而一顿,那一笔便划了出去。
“放下吧,”
顾南章却没回头看,依旧盯着这篇写污了的文章,淡淡道,“一些点心而已,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小厮暗暗吐了吐舌头。
他家少爷就这性子……前两日他给少爷收拾书桌的时候,还见了一张纸上就写了一个“沈”字……那可不是四少夫人的姓氏?
总不会是写的沈晏松的姓氏吧?
虽说都一样。
等小厮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后,顾南章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脸来看向那食盒。
食盒是府里常用的,今日瞧着,却觉得这食盒上的纹样格外精致了些。
顾南章缓缓走到食盒跟前,缓缓打开来,就看到最上面放着一碟点心,又打开下一层,又是另一碟点心——
他默默给这两碟子点心相了相面,片刻后,他小心伸手拈起了其中一块点心。
“顾兄——”
还没等他将点心塞进嘴里,忽而门口传来沈晏松的声音,顾南章一顿,手里点心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一个桌腿旁。
顾南章黑了脸。
“顾兄,”
沈晏松说着人已经进了屋,看向顾南章就笑,“三妹妹送了点心,我也托你的福,终于吃上了三妹妹做的——”
顾南章脸色很快霁和,淡淡道:“你再多吃就胖了。”
沈晏松:“……”
“你瞧见了没,看我这香囊如何?”
沈晏松连忙转了话题,笑道,“三妹妹到底是不同凡响,她做的绣活,哪怕是花样极简单的……也瞧着细腻的很,叫人百看不厌呢。”
顾南章:“……”
他视线落在沈晏松腰间那崭新的香囊上,那香囊绣的是竹报平安的花样,正如沈晏松说的,一看就知绣工了得。
只是他眼底却倏地一冷。
“你的呢?”
沈晏松见顾南章不言声,疑惑道,“你没有?”
不是,他三妹妹只给他做了?没给顾南章做?
啊这……虽说吧,他心底是有点窃喜的,三妹妹到底跟他也亲的,可三妹妹不给顾南章绣……这让顾南章心里怎么想?
“沈兄真是雅致君子,”
顾南章声音里都透着寒凉,像是调侃可眼底却不见一点笑意,“佩上这香囊,真是标致极了——不如去街上走一走,或者能被花埋了——”
沈晏松:“……”
他对自己这位顾兄还是很熟悉的,这声音一出来,他就知道有些不妙了。
“啊……”
沈晏松心念急转间,急急忙道,“我是特意求了三妹妹,答应了拿好东西换,三妹妹才应了的——”
说着不敢看顾南章的冷脸,连忙找一个借口狼狈逃了出去。
一边逃还一边想着,这之后再给三妹妹说一声,这怎么还能漏了人呢?三妹妹心思太纯了点。
顾南章看着沈晏松逃也似的离开,他冷冷扫了一下桌腿边掉落的点心,忽而就没了一点胃口。
正要唤小厮进来,将点心收拾出去,却不防一闪眼,看到了下层食盒那里面,放着一个包好的小布包。
顾南章眼神猛地一跳。眼底挣扎出一丝希望,却又绷紧了唇,微微抬起下巴,一脸漫不经心似的,拿手指在那小包上一挑。
本来就没包扎太紧的小包瞬间散开了,露出了里面一个崭新的香囊。
顾南章:“……”
还真是。
他眼底不易觉察地微微一动,缓缓伸手拿起这个小小的香囊。
香囊上的花样是青竹白石,里面塞的香料透出淡雅的香气,其中还杂着一点点的药香。
顾南章视线锁定在香囊上所绣的花样上,每一片细小的竹叶都不放过,就连那白石图案上的勾勒线条,都一点一点地缓缓拿视线扫过。
这是给他的。
且方才沈晏松说了,是求了“三妹妹”才得到的香囊,可他并未去求沈三,可沈三却给他做了……
顾南章眼底的阴郁似乎被夜晚的清风转瞬间吹散了一般,透出如月光般轻柔的光亮。
外面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顾南章觉得屋内昏暗,没叫小厮,自己亲自去掌了灯。
接着又拿起那香囊,凑在灯下一点点又看了片刻。
“青竹白石,”
他低声徐徐道,“这意思极好——比及那竹报平安的平俗,青竹白石倒是颇有些雅意。”
且他瞧着,这香囊上绣的竹子,那叶子也瞧着比沈晏松那香囊上的叶子更亮泽一些,更清美一些。
不知瞧了多久,想到了什么,顾南章放下香囊,低头过去,拾起了之前掉在地上的那个点心。
面无表情拂了一下若有若无的浮尘,而后从容将那块点心吃了下去,有点饿了,不好浪费这些东西。
吃了点心喝了茶,顾南章收拾好食盒,只觉得多日来,从未吃的有过这般饱腹感……
连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坐在桌前,将香囊就放在视线所及之处,翻开书,看了片刻又收起书,拂好纸张那镇纸压好了,扫一眼那香囊上的青竹白石,提笔静静写了一篇小赋。
……
到了次日,沈晏松心里有点虚,想了想,还是先将沈胭娇送他的那香囊暂且放起来了……
毕竟在太学,和顾南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己佩着那个,岂不是明晃晃戳他的心?
谁知就在太学藏书阁里碰到顾南章时,沈晏松一眼就瞧见他腰间佩了一个崭新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