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秋月过来侍候她洗漱过,一边替她挽起满头青丝,一边笑道,“姑爷一早就去了前院,还让小厮过来通禀了一声,说是已经叫人给姑娘备好了车轿呢。”
说着,想了想又道,“姑娘,不知姑爷是不是有些牙疼。”
“牙疼?”
沈胭娇一怔。
“姑爷今早起来后,”
秋月忙道,“一直捂着一边的脸呢。”
沈胭娇:“……”
想到昨夜划的顾南章脸上那一道,沈胭娇默了默后道:“无妨,他身边有郎中,自会替他看过。”
话是这么说,沈胭娇听说顾南章已经让人给她备好车轿,心里不免也有一丝不安。
好在虽惹恼了那人,那人倒也没说不准她出去见阿柳。
想到见阿柳,沈胭娇定了定神,特意多戴了一支金镶玉步摇簪,又略施粉黛,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真好看。”
秋月都没忍住赞了一声,她家姑娘跟前,她都不记得脱口赞过多少次了,每次姑娘略做打扮,连她这些身边人,都还会看呆了的。
沈胭娇笑了笑,不为媚宠打扮,只为了在意自己的亲人……她从心底里觉得畅快。
又让秋月将要拿给阿柳的东西收拾好,而后她瞧着时候,先到了正院钱氏这边问安。
这边钱氏也才起来,世子夫人倒是不见。
“听伺候的嬷嬷说,”
钱氏携着沈胭娇的手,小声道,“她昨日去伺候腿折了的世子,又被世子骂回来,昨夜哭了一夜,怕是哭乏了,天快亮才睡了……我叫人别搅她,让她先好好睡一觉。”
沈胭娇嗯了一声。
又给钱氏说起,今日要去见弟弟有事商议,钱氏自然没有不应的。
“我今日也要出府去,”
钱氏道,“严府上老太太大寿,半月后才是正日子,可严夫人今日特意邀了我们几个过去商议,怕是这面子得给。”
沈胭娇明白钱氏的意思。
严府算是朝中新贵,严家的女儿才晋了妃位。虽是妃位的末位,可那也不同寻常了。
朝中新贵之家,世家风范还没树起,老太太生辰,万一操办不利,就会叫人嗤笑了去。
严夫人叫上平日里能说上话的这几家夫人,一并给商议一下也是正常。
钱氏的母亲,曾和严夫人母亲是远房表亲,原本严夫人和钱氏不相识的,但自从钱氏给英国公做了填房,这关系也就重新连起来了。
“其实并不想去,”
一同简单用了早饭时,钱氏皱眉道,“那严家来往的一些人,向来喜欢拿别人穿戴说笑——”
她跟这些人来往,不止一次被笑话一身铜臭味。
之前她一心替顾南章跟沈府这种清贵结亲,也只是为了打那帮人的脸。
如今这个她们倒是不笑了,可穿戴上还是那么指指点点,说是玩笑,可她听了毕竟心里不爽。
“她们只不过不习惯母亲身上的富贵气,”
沈胭娇笑道,“若是母亲不想与别人不同,母亲换身衣裳也就是了。”
“当真?”
钱氏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疑惑道,“换什么衣裳?”
沈胭娇略略跟她说了说,钱氏也听劝,试着按沈胭娇说的,重新换了衣裳,又换戴了首饰。
“这样?”
钱氏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雪青色的衫子,疑惑道,“这只怕太素了吧?”
这衫子还是让京城的富锦阁一并按新式的衣裳给做出来的那一批里的,她平时瞧不上这个,压箱底了,方才也是沈胭娇说了这个颜色,她叫人硬翻出来了这件。
“这颜色虽素,”
沈胭娇笑道,“可也是有金丝暗绣云纹,素里透着华贵呢。再配着外面的大衣裳,这不就是那些人喜欢的调调么?”
钱氏略有些发福,脸也圆,其实本就富态。且她也皮肤白皙,只是眉眼有些不够精神。
沈胭娇一边说着,一边又亲自拿起黛墨沾了,给钱氏重又添重了一点眉毛,拿胭脂又轻抹了一下眼角上,眉眼间便有些不同平日的神采。
听她说的有趣,钱氏不由笑道:“你鬼灵精似的。你也是沈家的人,倒没想到,你不跟她们那些人一样蝎蝎蛰蛰的。”
儿媳说的坦诚,她越发高兴。
说着话,她不经意间照到了镜子,不由呼吸一滞,不敢相信一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夫人这般打扮,”
钱氏身旁的嬷嬷由衷赞道,“真是从未有过的精神。”
钱氏照了又照,而后一拍手道:“老天爷……我年轻时怎么就不知道如何打扮?白瞎了这么多年的好年华——”
真白活了。
钱氏这一日过去严府后,她一身打扮果然惊讶到了众人:
平日里最瞧着土俗的一个人,莫名跟一夜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忽然间雅致妩媚了起来。
本来钱氏资产颇丰,又嫁了英国公,已经叫一些人嫉妒。如今见她连体面都有了,膝下儿子还是天子赐婚的,又是沈家那样的书香门第……
没忍住,人群里就有人酸了起来。
此时,英国公世子的外家静安侯府上,年老的侯夫人也在。
一些酸言酸语也刺激到了静安候夫人,本来钱氏娘家虽富,论家世地位却是比不上她家的。
她女儿没福,死得早,结果钱氏一介商贾之女,却嫁给了她女儿原本的夫君,成了她外孙的继母。
如今钱氏膝下的儿子被赐婚,可教这钱氏出尽了风头。
这一切,原本都该是她女儿的!钱氏哪里配。
“钱氏,你虽年轻些,到底也是你府里的长辈,”
静安侯夫人,向来称呼钱氏都很不屑,“如今打扮地装模作样,不叫小辈笑话了去么——你那新儿媳,可是沈家的人,只怕与你不太和睦——”
“侯夫人言重了,”
钱氏向来也看不惯静安侯府的做派,便提高了声音笑道,“我儿媳倒是与我无话不谈,我们婆媳间难得和睦呢。”
老侯夫人摇摇头故作神秘一笑:“这你就不懂了——”
“老太太在说什么?”
钱氏本不想理她,正要过去和严夫人说话,却被老侯夫人拉住了不放。
“你也想想,你又不是你家四郎的亲娘,”
老侯夫人压低了声音,一脸都是为你好的样子,“跟你隔了心呢,等这儿媳哄的你交了家底,英国公比你年长十几岁,等他先去了,到那时这家里还有你说话的份么?”
这正说中了钱氏的心事,她一时没吭声。
“听我说,”
老侯夫人拍了拍钱氏的胳臂,“你赶紧去寻摸一个贴心的自家人,等赐婚头一年过了,给你家四郎塞过去做贵妾,生了儿子——那时候,才有人跟你一条心呢!”
沈家姑娘又不是公主,赐婚头一年过了,第二年便能纳妾。
当然,她说这些也不是真心为了钱氏好。
只是她那宝贝外孙子、英国公府的世子……不知为何就看上了弟妹,还在她跟前念叨过。说是早晚要让那顾南章和妻子离了心,他好能得到那美人。
如今她宝贝外孙子跟人打架伤了腿,她瞧着越发心疼了。早些弄散了那一对,也好叫她宝贝外孙子能遂了心愿。
她宝贝外孙子可是说了,一旦英国公死了,他就承袭了英国公的爵位,到时,一定会拿府上的好东西孝敬她。
到那时,逼死世子夫人,他们静安侯府再找个族里的姑娘嫁给世子……那英国公府,不就成了她静安侯府的天下了么?
第39章 气笑
听老侯夫人说完, 钱氏没吭声。
她脸上藏不住事,一见她这样,老侯夫人就知道她被自己说动了, 便呵呵笑着转去和别人说笑了。
从严府回来的路上, 钱氏在车轿里就跟身边的刘嬷嬷说起这事。
“静安侯府的人, 虽说心思不正,”
钱氏说着小声又道, “不过这次说的, 我倒也反驳不了。这四郎虽记在我名下, 可这些年与我一直不冷不热——虽说他这新媳妇看着还好,可到底不是亲的, 夫妻一体,他媳妇日后自然还是与他一气的。”
她这些年忧心也是这个。
“夫人说的是, ”
刘嬷嬷也小声道,“若是夫人真有这个心, 倒该早早在钱家寻摸着合适的人选——有了合适的人,也可先找个借口接到府里来, 等过了赐婚头一年,再提给四郎纳妾的事。”
钱氏顿了顿, 眼中一亮道:“你说的不错,先接过来瞧瞧,若是养一段时间瞧着实在不成,也好再换人。”
她钱家人丁兴旺,要找一个合适的姑娘还是好找的, 就算嫡枝的不行, 旁支的、庶出的……只要姓钱,就跟她是一家。
人好找, 主要还是看顾南章能不能接受。
她这个继子她还是很清楚的,最死性不过的,脾性又怪心思又深,且是读书读的极好的人……
那眼光必然高了去了。
如今娶了沈家的姑娘,这沈家三姑娘光看容貌真是没得挑,仙子一般的人物,可即便如此,瞧着这继子,也不像是多热衷的样子。
不然,才刚新婚,就能抛开妻子,自己在前院书房读书去?
连沈三姑娘瞧着都难得宠,她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了她那继子的眼呢?
“只是钱家,只怕找不出能比沈三姑娘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