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经打,痛呼出声,顾又廷又抓住他衣领将他拽起来。
那个人又挨了几下,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子这下就真的瘫倒在地上了,痛意传来,瞬时整个人清醒了一半,好半天才艰难地睁开眼睛,整个人晕头转向,也瞧不清具体是什么人,随手抓了身旁的扫把要砸上去,被同伴给制止住,将他硬拉到一旁。
同伴被吓得双腿微微发颤,好半晌才极力冷静下来,虽是没有和顾又廷正面交锋过,但隐约却是对这人有些印象,生怕惹出事端,连忙服软,“不好意思!他喝醉了,一时头脑不清楚才口不择言!刚才……他也是无心的,说着好玩,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小孩儿计较!糌”
“你说什么呢,我……楮”
他气的脸色已成酱紫色了,他刚到港城这些日子,几乎是人人巴结,想要和他混上点关系,如今却被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打得鼻青脸肿,口腔里还有浓烈的血腥味,这块地儿就这么点大,被人看到了若传了出去,以后他的脸面往哪儿放?!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面相模糊的男人怒气冲冲的站在那里,手握拳头,一脸铁青。
他忍不住退了几步,不觉抓住同伴的胳膊,一下竟也觉得惊悚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洗手间前前后后已经聚了不少人,此时,又有人进来,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心有余悸,面面相觑地。
有人认出那受罪的人,“咦,那个人不是最近刚上任那谁的少爷哥?怎么在这里……”
从一开始,愤怒和打人一系列的自然反应,而除了这些还有其它的什么感觉,顾又廷也说不出来,只是拳头仍紧握着,这种想发泄却只能克制的感觉让他心中的自嘲感更加加深,不再看那人一眼,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就出了洗手间。
人群渐散,里面很快传出了男人难以抑制的怒声。
他不平道:“那个男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啊?你刚才干嘛拉着我啊?”
“顾又廷啊。”同伴叹了口气说,“你刚才说的那女人,就是他前妻……”
“我.操!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啊……”
“进来时我也没有注意谁在那洗手啊,算了,继续喝酒去,这回我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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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又廷从会所出来,手机不停响着,不想听,也没有精力去应付。
四周灯光明亮,人群沸腾,走了一段路,仍能听到欢笑声,他去了这几年最常去谈生意的地方。
眼见门口停着辆熟悉的车辆,几乎能想像里面的气氛。
那时曾经觉得意气风发的事情,现在想来却有些索然无味。
他很快离开,一路往南,最后将车子开到陌生的环境。
………
望着已有几月没见到的脸,从来见面都是吵吵闹闹几乎不得安歇。
如今终于如愿,再听不到那佯装怒意的斥声。
他想象着她是以着怎样的心情催促他,怎样在家中等待,怎样以愤怒来发泄心中的失望,怎样想要个小孩,又是怎样在空荡荡的别墅度过每个的夜晚,怎样有耐心向林时启追问他的下落,怎样在病房极力掩饰着心中激动的心情,怎样每日跟着老管家一起,谈起他是怎么样的。
四周冰凉,呆坐了不知多久,他想了许多事情,眼见天色渐浓,顿觉疲乏,他将半个身子倚靠在墓碑上,手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翻阅着手机,看到名字就想起那张白得发腻的脸,狠了狠心,终是忍不住拨了过去,待响了好一会,就见电话被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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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他忽然笑了一声,命运千回百转,到了末了,也轮到他了。
他又困又乏,居然就在这种气氛下睡着了,几月里从未饱觉过的人,难得一觉到天亮,一直到不远处有人过来,见两条修长交叠的腿露出在墓碑旁边,不觉吓了一跳,待上前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他,却是更加惊吓,“这是怎么了?在这睡了一晚上吗?”
顾又廷忽的睁开眼睛,里面满是血丝,盯了一会儿,才转开眼睛。
手下意识去按着太
tang阳穴,声音里都是疲惫:“昨天来的时候太晚,累了,就在这歇会儿。”
老管家却是听出了另番含义,艰难的吐出一口气:“二少爷确实是累了。”
他没作声,老管家又说:“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他顿时沉默,很久地望着远处:“您指什么?我的身体?还是生意上的事?”
老管家凝噎,将东西一一放下,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有些难过,“都有。”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能有什么苦?钱越多我遇到的烦恼越少。”
“这样说的话,那白小姐一定吃了很多苦,特别是前几年的时候!”
顾又廷会过意来,非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老管家不以为意,拿着布仔细擦拭起墓碑,神态十分专注认真,忽然说道:“你觉得你现在怎么样?你快乐吗?”没有人回应,他又说,“有的时候几道看起来简单无奇的小菜吃起来却觉得比山珍海味享受得多,比起热闹繁华的生活,单调而规律的生活却会让人投入到难得的安逸里,如果活动范围仅限自己设定的地区,就永远看不到外面的环境是如何,一个东西你一旦根深蒂固了,别人就很难改变你,除非自己愿意去尝试变化。”
顾又廷忍不住看一眼老管家,就见他仍然专注于眼下的事情,摇了摇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面色忽转阴沉,语态愤怒里又带着自嘲:“您别瞎操心了,她不见得会苦,她现在是今非昔比。”
老管家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几乎猜到了什么。
想想也是,若是时光倒退二十年,这样条件的女人也许不好找对象。
但如今的时代,思想却是换了几翻,已不是那时的光景。
…………
老管家没再出声,似是默认,仔细做完手里的活,又去到一旁的墓碑重复做着同样的行为,待一番事情做完,也过去了些时间,他重新走过来,捡起刚才的话,“她啊,一看就是个死心眼的,若真的能想得开了,今天也不用再受着气,我孙女最近在家看一档娱乐节目,跟我说什么有的女人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想坐在自行车上笑。她相反,坐在自行车上哭,怎么也不去宝马里笑呢?”
顾又廷觉着有趣,没有回答,只自嘲说:“那她也未必就看得上轮椅。”
老管家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怎么会不明白他在较真,叹气,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比谁都精,心里有着主意呢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对人家,其实你们啊,都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份量,心里都对彼此有着寄望,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还在一起,但就是不去证实,这样一个个圈子地兜下去,重复着之前的事情,不愿意做改变,这样到哪天能真正从圈子里走出来?”
“………………”
顾又廷抬头瞧着老管家欲言又止,倒有几分明白,却没兴致再多说什么。
老管家看着若有所思的他。
经历了这些事情,眉目间却仍是往日的强势,但相比之前,倒是又多了些从容淡定。
想了一会,他才谨慎地道:“……我怀疑你们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两败俱伤,失大于得。”
话音未落,顾又廷却已起身,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脚步迈出去,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身后传来语重心长的声音:“……说真的,您和白小姐一看就是有缘分的人,虽是俩人离开谁都能活,但又谁都离开不了谁,可就是不愿意往前踏一步,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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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柏琛最后一天拍了片,骨头恢复良好没有错位,随时能够出院。
谨言下了班后仍是抱着文件夹直接来到医院,正好碰到医生巡房,又因出院的关系,吩咐了许多事情。
她坐在一旁等了会时间,一时闲来无事,看到一旁空空的行李袋。
从座位上起身,将他进院时的衣服折叠收拾好。
路柏琛来到她身边,“你来之前,我还在担心一只手不够用,只能劳烦你了。”
谨言笑笑:“不麻烦,只是顺手的事,”将手里的东西整理好,她岔开话题,“路总,有件事,
石海的傅总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因为您住院的事情,周三的预约一直廷着……”说完,等待着他的回答。
谁知路柏琛站着一动不动,静静望着她,面上现出与往常温和不同的神情。
好似有些失望,又似隐隐不满。
谨言不解,等了会,只好出声:“路总,怎么了吗?”
路柏琛叹息,复又失笑,“看来你还是不够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能不能换个称呼叫我呢?别让我时刻误以为自己还在工作,”微微顿了顿,他定定看着她,语气凝重起来,似有深意,“希望这回你能把我的话真正的听到心里去。”
“…………………”
谨言微微一怔,想起路柏琛在去年曾对她说的话。
那个时候她心里隐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意,当他提出那样的要求的时候,为了避谦,便含蓄的避过了话题。
如今这个话题再被挑起来,她无法再故伎重施。
谨言想说句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路柏琛打量着她,又是失笑,往前又迈了一步,与她近距离的挨站着,然后一只手缓缓放到她肩膀上,低头对视着,低声道:“……你说,以后能不能,上班的时候你喊我路总,下班后就不要把我当作你老板,喊我的名字?”
谨言心里十分震惊,却有禁不住脸上有些发烧。
她有些不知所措,其实路柏琛的用心,她也明白了。
如今这个年龄,男女之间的事情不似十几二十岁的人群,大家表现得含蓄却是明显能感受到。
……只是她以为他早打消了念头。
她有这样的想法并不足为奇,一开始她只当他一时兴起,可经历了这些事情,他心里肯定也清楚自己和顾又廷的关系,想必心里是会介意的,而自己虽是小腹挺的不明显,却也是看得出有身份的,他怎么还会对她有这样的念头?
谨言想不明白,面前的路柏琛是如此,那人也是如此,似乎从以前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摸透过身边男人的想法,她从来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有没有出错,但她有一点是知道的,就是自己看上男人的目光从来没有好过,不管是年少无知时期喜欢的严少齐,还是后来的顾又廷。
…………
谨言忽然很懊恼,路柏琛看着她纠结的神情,不想再隐忍,开门见山:“顾又廷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越低微的人他越看不起,越低声下气他越不屑一顾,除非哪天你能高他一等,让他刮目相看。你如果心里放不下他,现在面前就有个机会,你想不想要抓住?”
谨言似有些为难,迟疑着道:“什么机会?我怎么不知道……”
“你如果想要忘掉他,正好趁这机会抓住我,替你板回一城。”
路柏琛细细打量她,微笑道:“如果你忘不掉他,我还有个办法。”
谨言不好答话,只无声低垂着微微颤着的睫毛。
他突然将手移到身下,握住了她的手,谨言一僵,抬眼就看到他用热烈的目光望着她。
彼此呼吸很快,她微微挣了一下,见他握得更紧了几分,不知想些什么,便静静不动弹。
看着她无声抿紧的嘴唇,他知道她的顾虑,心知目前最重要的是打消她的顾虑,于是严肃起来,精心选择词句:“顾林集团现在的情况大致了解一些,现在最大的问题找不到愿意出资的人,这也正常,那是个无底洞,就算有人拿得出一大笔资金,也不会去冒这个险。”见她神色微微动容,他继续说:“你知道的,因为拿下了振兴的项目,这单做完后,我或许能拿得出这笔钱了,如果你开口,我可以答应你帮他。”
“………………”
谨言听到路柏琛的话,本来还红着的脸一下微微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手指紧紧绞着,她知道这个帮助背后意味着什么。
同时,这一番话几乎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表白了,几乎挑不出瑕疵,他这样说,更是意味着不会去计较她的过去,不去想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会落到自己的身上,这样的好条件她几乎想不到理由去拒绝,身为一个女人,也无法不为他的行为动心。
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因为她知道,以后,她不能再拿
那些奢望的想法过日子。
就像他说的,她需要抓住眼下的机会,让自己不再低人一等,这样才能抓住一切自己想要的。
而她独自晃荡了这么多年,也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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