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难受。”
夜惊堂把破破烂烂的外套脱下来,又解开银色软甲,可见宽厚脊背正中,有一条乌红痕迹,自脑后延伸到腰下。
裴湘君知道用完风池逆血后是啥滋味,放下兵器来到背后半蹲,取出玉龙膏倒在手上:
“你趴下。”
夜惊堂自己也看不到背后,便把凝儿大腿当靠枕,在毯子上趴了下来:
“这招式厉害归厉害,副作用确实有点大,以后还是得少用……”
山洞里空间很小,夜惊堂长得又人高马大,裴湘君想跪坐在旁边有点别扭,便直接跨过夜惊堂,骑在了他腿上,帮忙涂药:
“用风池逆血,最好配青龙献爪,可以连甲带人一起戳个对穿。其他招式容易被格挡,一旦打空就只有跑的份儿……”
夜惊堂被三娘骑大马,感觉是挺舒服,但趴着身体某些部位并不好受,他聊了几句后,就从腰带上拔出卷起来的药谱,翻开打量。
药谱被震裂了封皮,不过大抵上还很完整,上面全是张景林独门研制的秘方,虽然只有七八种,但无一不是功效独特的奇门秘药,雪湖散便在其中。
骆凝坐在地上,让夜惊堂枕着腿,也在跟着一起看,想了想询问道:
“刚才官玉甲是怎么回事儿?”
“用了‘天琅珠’,没承受住药劲儿,然后就炸了。”
夜惊堂说到此处,从腰后的皮甲里,小心翼翼取出抢来的白玉珠子。
结果入眼就发现,珠子上出现了细微裂纹,应该是没装入盒子里,又和姚文忠交手动静太大所至。
夜惊堂见此心中一沉,迅速翻起身,离两个姑娘远了几分,以免药液挥发沾染到她们身上,皱眉道:
“上次程世禄手里的珠子,应该也是天琅珠,效果、触感这颗珠子一模一样。这种珠子好像只有我能用,其他人碰了就出事儿……”
骆凝对程世禄的死相还心有余悸,想了想抬手轻煽,闻了闻珠子散发的味道,结果鼻子马上传来和上次一样的不适感,弄得她连忙后仰远离:
“是焚骨麻。你手不疼?”
夜惊堂掌心触感温凉舒适,没有任何异样,就凑近闻了闻:
“我感觉没问题,味道还挺好闻。”
裴湘君见此,也凑近些许闻了闻气味,结果马上皱眉:
“确实是焚骨麻,你怎么会对焚骨麻没反应?”
夜惊堂沉默片刻,认真思索其中细节,最终也只能回应道:
“可能我体质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东西耗费了半斤雪湖花才炼成,要是碎了药劲儿跑光,可就是暴殄天物,现在怎么办?”
“半斤雪湖花……”
裴湘君和骆凝闻言皆是,稍微沉默后,询问道:
“你用了会不会出事儿?”
夜惊堂用过翻版的‘大良珠’,唯一的不适之处,就是只扩张气脉不护脉,会导致气脉撕裂,其他感觉都挺好。
而这颗正品‘天琅珠’,浓缩了半斤雪湖花,显然有极其强大的续经护脉效果,理论上来讲,用了可以无损扩张全身气脉。
不过‘正骨柔筋’的效果依旧没法发挥,用完后可能和大良珠一样,会精气过盛,把凝儿糟蹋哭都不一定能缓解……
天琅珠已经有了裂纹,能闻到气味说明药劲儿一直在挥发……
夜惊堂迟疑了下,还是道:“半斤雪湖花,相当于大魏开国至今一半的储量,药劲儿若是跑完,大魏举国之力都不一定能再凑出一颗,我还是用着试试。”
裴湘君和骆凝见此也不再多说,起身离远些许,站在了洞口。
夜惊堂深深吸了口气,并未直接捏碎天琅珠,而是和剥鸡蛋似得,小心翼翼轻弹,让裂纹扩大,药劲儿一点点渗入掌心。
随着天琅珠裂纹扩大,掌心很快感觉到湿润,继而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感觉传来,手臂的酸胀疲倦迅速恢复,连同后背的气脉损伤,都在立竿见影的迅速恢复。
夜惊堂在原地盘坐,双掌交错,把天琅珠夹在手掌之间,闭上了眼睛……
……
群山之间。
姚文忠从树林里脱身后,就快步往山外前行,没有再去追寻夜惊堂的下落。
毕竟君山台的屠龙令,优势在于打短兵无往不利,而缺点就是兵器太特殊,江湖上唯一的替代品是铡刀。
别家兵器丢了,随手捡一件都能凑合用,战斗力不会削减太多;而屠龙令把兵器丢了,直接发挥不出一身所学。
两人都丢了君山刀,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自己的城镇,看能不能再找两把君山刀。
行走之间,姚文忠火气很大,还在为刚才的事儿耿耿于怀:
“此子用了‘风池逆血’,枪也丢了,同伙短时间赶不过来。只要让我摸到君山刀,他没有任何胜算。你倒好,把君山刀送到他手上……”
轩辕鸿志左臂中一刀、右臂中一枪,伤势不算重,但很影响战斗力,行走间自行包扎着伤口,脸色也相当难看:
“谁能料到他也会屠龙令?他若不会屠龙令,被我的刀逼开,你反手一刀就过去了。我若丢给你,你接刀的时候他一刀过来,你当场就得掉一条胳膊……”
两个人虽然都是君山台的当家,但在帮派内职务不同,一个是‘红棍’,一个是‘智囊’,配合成这样丝毫不稀奇。
如果和夜惊堂、宋驰一样,双‘红棍’出马一起办事儿,效果会好上许多,出事儿也是用力过猛,闹得没法收场,让帮主脑溢血,而非事情办不成。
如今已经搞成这样,吐槽猪队友毫无意义。
姚文忠抱怨两句后,就停了下来,认真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夜惊堂硬实力比我稍弱一点,但所学太多驳杂,轻刀、重刀、大枪皆精通,拳脚功夫能和官玉甲交手,还会燕山截云纵,正面单挑我肯定杀不掉此子。你确定上次在周家,他只能和剑雨华打个八二开?”
轩辕鸿志眉头紧锁道:“在周家,此子肯定隐藏了实力。已经成长到这一步,再给他一两年时间,必成武魁。八步狂刀爹不怕,但霸王枪纯属耍赖皮,同等水平爹都弱他一头,他还赢一手年轻力壮,到时候若是打不过,我君山台恐怕会被江湖除名……”
姚文忠知道已经养虎为患,想了想道皱:
“我们俩恐怕很难杀,让师父过来,动静又太大……”
轩辕鸿志道:“我再去联络些人手,争取借这次机会在邬州直接除掉,以免夜长梦多,真让此子跻身了武魁……”
姚文忠见此也不多说,和轩辕鸿志一道快步离开了邬山……
……
另一边,建阳城外。
号角声中,十余艘满载禁军的官船,缓缓靠向城外的港口。
已经收到消息的各地官吏和将领,为了向朝廷邀功,提前等在了港口上,摆开了十里相迎的架势。
巍峨宝船在纤夫的牵引下,缓缓靠向岸边,踏板从甲板上放下,无数禁军鱼贯而出,在两侧列队。
继而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腰间挂着龙纹宝剑走在最前,气势威严贵气。背后则是玉虚山道士打扮的璇玑真人,和带着面纱好奇左右张望的太后娘娘。
“拜见靖王殿下!”
岸边无数地方官吏,面对当朝女帝的同胞妹妹,连头都不敢抬,只是躬身行礼。
东方离人对于这种小场面,心底半点波澜没有,带着下船的六部朝臣,走到等候的邬州官吏之前,平静询问:
“邬州情况如何?”
人群中,站在前面的一个老官吏,快步上前,拱手行礼恭敬回应:
“禀殿下,邬州各地一切安好,邬王麾下私军尽数归降,百姓未受半分殃及……”
东方离人大老远跑过来,要听得显然不是这些早就知道的消息,她蹙眉询问:
“邬王下落可找到?”
站在旁边的一个泽州将领,有眼色的多,连忙上前拱手回应:
“禀殿下,末将镇南军侯勇,近日末将得黑衙副指挥使夜惊堂夜大人协助,剿灭衔月楼黄钰龙、萧士程等邬王余孽,抓获贼寇一百五十余人,查扣田产房舍无数,营救被囚百姓三十余名……贼寇扣押于建阳城大狱,敬待殿下过目审问……”
!
东方离人一听这话,顿时站直了些许,眼底流露出赞许。
毕竟黑衙副指挥使是她的左右手,当着六部朝臣、邬州官吏的面说受黑衙协助立功,就是在赞颂她用人有道、办事儿能力强,这是给她长脸的事情。
果不其然,武官刚禀报完衔月楼的事情,附近的六部重臣,就面露讶异,开始称赞东方离人雷厉风行。
东方离人颇为满意,不过依旧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微微颔首:
“侯将军和麾下将士辛苦了。”
“谢殿下。”
武官侯勇继续朗声道:“今日中午,夜惊堂夜大人送来消息,在百里外的山岭间发现邬王踪迹,末将派兵马两千前去围剿,刚刚收到急报,斥候已经追上邬王亲卒,邬州江湖匪首官玉甲被斩杀,若不出意外,明夜之前便能将邬王抓获归案……”
“喔……”
此言一出,在场邬州官吏都有点懵,完全没料到这泽州的武官,竟然不声不响把邬王都快逮住了;这么一来他们这些邬州本地官,岂不成啥也没干的酒囊饭袋了?
而后面六部重臣,同样面露讶异,其中刑部的主官道:
“殿下,这位夜指挥使,可是在京城破获邬王世子案的夜神捕?这办案能力,着实让老臣汗颜……”
“据说夜指挥使开了‘天眼’,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能让此等能人为己所用,这手腕当真不凡……”
东方离人也没想到堂堂大人还真在她到之前,把事情办了个七七八八,让她过来只用受臣子膜拜就行了,心头还有点飘飘然。
在聆听片刻臣子的吹捧后,东方离人说了几句场面话,重赏了长眼色的武官后,就带着侍从上了马车。
太后娘娘一直不好说话,等到登上了东方离人的车辇,才满眼惊疑道:
“夜惊堂这么厉害?这才几天时间,就把事情快办完了。”
“夜惊堂办事向来麻利,再晚来一天,他指不定就把邬王抓住,等在港口上了。”
听见兵马正在围剿邬王,距离只有百来里,并不算远,东方离人不免想有点参与感,亲自跑去邬山剿匪。为此开口道:
“师尊,你陪着太后在建阳城转转,我带禁军去邬山看看情况。”
带着几百禁军出现,虽然安全性极高,但很难防住顶尖高手单刀擒王,还是有风险。
璇玑真人虽然有点担心撞上夜惊堂后尴尬,但彼此身份摆在这里,该撞上迟早都的撞上,想想回应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
“那本宫呢?”
“打仗不是儿戏,母后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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