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脸色微沉,道:“彭家这是什么意思?连外孙房里的事都要管吗?纳妾为得是开枝散叶,徐太太一次就为徐大人生了两个儿子,还不够吗?彭家的人,哼,以后你在院子里好好养胎,没事就做几件小衣裳给孩子穿,别去和那些无聊的人,说些有得没得。”
言罢,燕王起身,也不听许庶妃再说什么,大步离开。
许庶妃万没想到那样的几句话会引起燕王不快,赏美人给徐大人,王爷为何不高兴呢?难道王爷和徐大人是……
许庶妃打了个哆嗦,不敢往下想了。只是她收了表姨彭二太太的重礼,却没给彭二太太办成事,这可就不太好交待了。许庶妃沉吟片刻,王爷不愿给徐大人赏美人,过几日要随王妃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到时请皇后娘娘给徐大人赏几个美人;这样既可以断了王爷对徐大人的心思,又帮了彭二太太的忙,两全其美。
沈丹遐虽料到即便有温氏扛着,彭二太太仍然会记恨她将彭昕送去庙里的事,一直在防备着,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彭二太太会动这样的歪脑筋,把手伸到燕王府去了,并且和小肚鸡肠的许庶妃狼狈为奸。
徐蛜虽然使计让燕王厌弃了魏夫人,可她自己也被燕王冷落了些时日,而后知道燕王的底线在那儿,也就不再过多的关注府中其他的女人,更不敢私下动手脚,因此并不知道这件事。
次日,杨灵芝回了趟娘家,傍晚时分才回王府,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东院,求见燕王。燕王在书房一直等着她,听到她回来了,让内侍把迎了进去,夫妻在书房里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
杨灵芝意气风发地从东院出来,回西院的正院,经过花园时,远远地看着许庶妃托着肚子,带着侍女在散步,眸色微黯,下意识地摸了下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怀上身孕。
几日后,徐蛜随杨灵芝去宫里给赵后请安,许庶妃用说笑地口气,讲了个妒妇的故事,“若是妾身,定然盼着夫君多拥有些女子,好为他开枝散叶。”
杨灵芝脸色难看,冷冷地扫了许庶妃一眼,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她不贤惠吗?这女人以为怀有身孕,就能踩下她上位吗?要知道许庶妃虽是燕王的女人,但不能称燕王为夫君,这话僭越了,亦触怒身为正妃的杨灵芝敏感的神经。
徐蛜则惊呆了,她听出许庶妃影射的人是她的三嫂,且不说她三哥纳不纳妾,与她许氏没什么关系;而且她一个王府的庶妃,怎么敢插手大臣的内宅事物?后宫不得干政,为免后宫与前朝勾结,就算是皇后要赏赐美人给大臣,也得经过皇上的同意。
赵后笑而不语,她本身就是个妒妇,更何况徐朗乐意守着妻子过日子,她若是贸然赏赐几个美人给徐朗,徐朗接受还好,若是拒绝,她颜面何存?再说了,男人若真要偷腥,妻子是拦不住的,就像皇上,她看得那么牢,最后还不是让他弄出个孽子来,害得她如今骑虎难下。徐朗不愿纳妾,她却逼他纳,那不是在拉拢人,那是在得罪人,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会做。
“娘娘,像这种不贤惠的女子,您得好好申饬她一番,让她知道错。”许庶妃义愤填膺地道。
“你还着身孕呢,没必要为了个故事里的人这般的生气。”赵后淡笑道。
“娘娘,这不是故事,这是真人真事。”许庶妃着急地道。她是庶妃,一个月就只能进一次宫。
赵后微皱了下眉,道:“别人家的事,与你无关,你就更没必要生气操心了。”
许庶妃还要再说什么,杨灵芝抢先道:“母后,儿媳听闻南诏那边送来了几条丹顶锦鲤,儿媳从未见过,想去瞧瞧,长长见识。”
“那几条丹顶锦鲤养在御花园的小碧池里。”赵后笑道。
“儿媳告退。”杨灵芝行礼,看着许庶妃,“走吧,一起去看看。”
许庶妃虽不甘愿,却不敢不听杨灵芝的话,起身跟在赵忎之后面,一起走出偏殿。走到宫门外,杨灵芝停下了脚步,回首道:“本妃今儿才知道许庶妃有张巧嘴,以后每日许庶妃来给本妃请安时,都得讲个故事,也让我们姐妹们听个乐趣,你们说好不好?”
“王妃此提议甚好,真是解了我们姐妹们的无趣。”徐蛜立刻赞成,此时不踩许庶妃,更待何时?
赵忎之斜了眼许庶妃,笑道:“我最爱听故事了,前几日还想求王妃请两个说书先生回来说上几段,解解闷呢,如今有了许妹妹,到是不用费这事了。”
许庶妃脸色微变,这三个女人什么意思?是把她当成那低贱的说书先生了吗?
“许庶妃,怎么了?你这是不愿意讲故事给本妃听吗?”杨灵芝沉声问道。
“妾身不敢。”许庶妃低头道。
“不敢?”杨灵芝冷哼一声,“本妃看你敢得很啦,在娘娘面前都能侃侃而谈,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许庶妃双脚一弯,就要往下跪,杨灵芝身边的侍女上前扶住她,不让她跪下去;杨灵芝面沉如水,道:“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皇宫,注意自己的言辞举止,别丢了自己的脸面,连累到王爷。”
“妾身知道了。”许庶妃头更低了。
四人在侍女的簇拥下,去御花园的小碧池里看了那几个丹顶锦鲤,赞叹了几声,重新回到启元宫,陪赵后用过午膳后,就离宫回王府。
燕王在启元宫安插了人,偏殿里发生的事,他很快就知晓了,杨灵芝并不知情,傍晚燕王过来,她在燕王面前上许庶妃的眼药;燕王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杨灵芝瞥了又瞥,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燕王放下茶杯,道:“许氏是个庶妃,又身怀有孕,以后如无必要,就别让她见客了,让她好好留在院子里养胎。”
杨灵芝知眼药上准了,如释重负,道:“妾身知道了,其实家里也就徐侧妃不爱见客,也从未召见娘家人。”赵忎之和许庶妃怀孕后,都曾对她不敬,只有徐蛜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对她恭恭敬敬,从未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她也乐得给徐蛜几分脸面,说几句好话。
“她能这么安分守己,你也少烦心一些,你就是太宽厚了,纵得她们都忘乎所以了。”燕王抓过杨灵芝的手,轻轻拍了拍。
杨灵芝垂首道:“都是伺候王爷的人。”
“你是我的妻,这内宅,我交给你打理,规矩的立起来。”燕王正颜道。
“妾身知道了,妾身一定替王爷管好内宅,不会让王爷忧心的。”杨灵芝向燕王表决心。
燕王笑,“我相信你。”
当天晚上,燕王留宿正院,夫妻和谐。次日,燕王就把暗中保护许庶妃的人撤走了,“她连别人内宅的事都管,想来是个有本事的,不需要本王为她操心了。”燕王对许庶妃肚子里那块肉,已然不期待了,他还年轻,不愁以后没孩子;孩子还揣在肚子,她心就这么大了,胆敢违抗他之意,若是让她生出个男孩来,这个王府里怕都装不下她了。
徐蛜找到燕王,直言要把这事告诉沈丹遐,“王爷,我不能让我三嫂,就这样被人算计了。”
“你三嫂不让你三哥纳妾是善妒。”燕王试探地道。
“若是我三哥动了心思,要纳妾,我不会多管,三嫂自会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可现在我三哥并没有这个心思,是有人设计想让我三哥纳妾,想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这就不行。”徐蛜斩钉截铁地道。
燕王眯了眯眼,道:“本王明儿就赏个美人给徐大人,本王到要看看徐太太敢不敢拒收?”
徐蛜跪了下去,磕头道:“王爷,妾身求求您,不要给妾身的三哥赏美人,妾身求求您,妾身的三嫂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您若赏了美人给妾身的三哥,后果不堪设想。王爷,妾身求求您,妾身求求您。”
燕王只是想逗逗徐蛜,却不想她当真了,头磕在地板上咚咚直响,赶紧上前扶起她,就见她额头居然额得红脱破皮了,暗叹了声,这实心眼的姑娘,忙道:“本王说笑,本王不会给你三哥赏美人的。”
“谢王爷,谢王爷。”徐蛜喜极而泣。
“行了,你让人去把这事告诉徐太太。”燕王笑道。
“谢王爷,谢王爷。”徐蛜笑道。
“好了,让人进来,给你这额头清洗一下,涂上药,本王可不想要个破相的侧妃。”燕王打趣地道。
徐蛜羞涩地笑了笑,出去安排人送礼去徐府,又唤来侍女给她清洗额头上药。
沈丹遐正带着两小家伙,在小菜园里摘豆角,侍琴过来禀报说燕王府的侧妃打发人送礼物过来。沈丹遐让两个奶娘看好胖胖和壮壮,她换了身衣裳出去见客。
来的是徐蛜陪嫁丫鬟中的一个,见沈丹遐进来,那丫鬟恭恭敬敬地行礼,“奴婢给三奶奶请安,三奶奶万福。”
“不必多礼,起来吧,侧妃让你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沈丹遐问道。不逢年过节的,徐蛜巴巴的让人送礼来,必然是有事。
那丫鬟就把徐蛜让她说的事,全盘托出,听得沈丹遐捏紧了手中的团扇,彭二太太、许庶妃,好,很好。给了那丫鬟一个上等封赏,打发她离开,沈丹遐冷着张脸回了灵犀院。
“莫失,依照彭二老爷的喜好,去找个美人儿,送给他。”沈丹遐顾虑到彭家是徐朗的外祖家,不好下狠手,可又不愿就这么放任彭二太太,决定弄个美人儿进彭家,让她和彭二太太妻妾斗去,省得她还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算计人。
“是。”莫失领命而去。
“莫离,让人去查查许大人和许太太,我想知道他们在私下里有没有做一些不好的事。”沈丹遐冷笑道。
“若是没有呢?”莫离问道。
沈丹遐摸着下巴,“若是没有,这事就算了,我认栽一回。”顿一顿,“若是有,鸿胪寺卿就该换个人做。”
晚上,在床上,夫妻俩酣畅淋漓了一场,沈丹遐依偎在徐朗怀里,道:“三爷,你二舅母可真是疼爱你呢。”
这明显是句反话,徐朗挑眉,问道:“她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她觉得你守着我一个过日子太委屈了,特意请燕王府的许庶妃到皇后娘娘面前说项,想让皇后娘娘赏几个美人儿进府里来伺候你。”沈丹遐的手下滑到他的腰,捏起一块小肉。
“她还真得很疼我。”徐朗咬牙切齿地道。他这个二舅母,放着安分日子不过,整日里不知死活到处蹦跶,他纳不纳妾,管她什么事?
“为了表达对她的谢意,我准备送给二舅一个美人儿,让她帮着二舅母分担一下,让二舅母多些空闲时间来疼爱你,你说好不好?”沈丹遐笑问道。彭二太太想给她男人送美人,她就立刻送给美人给彭二太太的男人,这叫礼尚往来。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万事有我。”徐朗纵容地道。
“谢谢三爷哟。”沈丹遐松开手,调笑地在他胸口上亲了一口。
“那个许庶妃,你打算怎么教训她?”徐朗摸着她光滑的背好奇地问道。
“许庶妃怀着身孕,不好动她,免得打了老鼠伤了玉瓶,惹来燕王的不快,所以我准备动动她父亲的官位。”沈丹遐笑道。
徐朗沉吟片刻,道:“许大人在鸿胪寺做得还不错,他以前是在江都做知府。”
沈丹遐明眸流转,笑道:“江都府,十里江淮,才子半城,佳人半城,画舫青楼,胭脂香粉,温柔乡,玉体横,酒不醉人人自醉,是个富饶的好地方。”
许庶妃现在还不知道,就因为她贪婪彭二太太那点东西,惹怒了沈丹遐这个妒妇,即将断送了她父亲的仕途之路,更不知道因为她的贪婪,失去了燕王的庇护,她的孕期将充满风险。江都离锦都有一段距离,派人去收集证据也是需要时间的,许大人这边暂时没什么事,而针对彭笖的局,在寻访到合适的美人儿后,就开始了。
彭笖休沐这天,去书铺买书,出来撞倒了从药铺出来的一个妙龄少女,少女被他撞得摔坐在地,扭伤了左脚;两人就此相识,那少女自称家道中落,她带着病母来锦都投奔亲友,谁知亲友已外放为官,她母女盘缠用尽,无法返回原籍,现在暂时借住在一间破屋内,靠着给人洗衣挣点药钱和饭钱。
总而言之一句话,少女身世凄惨,成功的引出了彭笖的怜惜之情,对她母女伸出了援助之手,少女感激涕漓,愿委身为妾伺候彭笖;彭笖再三婉拒,最后还是被少女的一番“痴情”给感动,决定将她纳为妾。
为了让少女的身份不至于太低,进到府里被彭二太太欺压,沈丹遐逼着徐朗去劝彭笖为少女找了个都指挥使司正七品都事做义父,彭笖不知道徐朗和沈丹遐此举完全是为了膈应彭二太太,对外甥的贴心十分满意。彭笖回去跟彭二太太道:“今日邬大人说想将他家女儿送给我做妾,那姑娘我已见过,性子容貌都不错,就答应了。你是主母,这件事就交由你去操持。纳贵妾说出去不好听,但她总归是官家女,就用纳良妾的礼好了。”
彭二太太呆若木鸡,彭笖不是个重欲的人,身边总共就两个妾室,皆未生养,这两个妾,还是她生了两个儿子后,为了贤名,主动从自己的陪嫁丫鬟里抬上来的。眼见彭笖就要年过半百,他这个时候突然说要从外面纳个良妾进来,彭二太太心里别扭到了极点,脱口问道:“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想纳个通文墨的妾室进门,伺候我的笔墨。”彭笖随口找了个理由。
“是,老爷,我会好好操持的。”彭二太太再不愿意,也只得答应。
六月三十日傍晚,这位邬氏姨娘坐着一顶粉轿,从彭家的侧门抬了进去。虽以良妾之礼纳进来的,但妾室就是妾室,没有拜堂这一项,邬氏给彭二太太敬了茶,就礼成了。
纳妾不设宴,沈丹遐觉得若是不告诉彭二太太,这是妾是她安排送给彭二老爷的,感觉特没成就感,如是就派莫失去了一趟。莫失求见彭二太太,直言不讳地道:“我家三奶奶说了,舅太太嫌我家三奶奶不贤惠,善妒,不肯给我家三爷纳妾,如此看来舅太太是贤惠的,如今舅老爷纳了良妾回来,三奶奶特意让奴婢来恭喜舅太太,想来日后舅太太与邬姨娘,必然能和睦相处,妻妾同欢。”
彭二太太脸色微变,意识到这是沈丹遐对她的报复,问道:“邬氏是沈氏的人?”
“舅太太,您说错了,邬姨娘是舅老爷的人。”莫失笑着退了出去。
彭二太太气极败坏,尖叫着,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婢女们以为她是为二老爷纳妾而生气,没人敢进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