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妹没有冤枉大嫂,大嫂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谋害二嫂肚子里的孩子。”沈丹蔚丝毫没有帮魏牡丹隐瞒的念头,且不说她们之间的恩怨,就魏牡丹今日所为,令她心惊胆颤;袁清音和魏牡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魏牡丹也能下手去害人;退一步讲,就算有利益冲突,做为一个刚刚经历小产伤痛的女子,她怎么忍心对一个孕妇下手?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六丫头,你发什么疯?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诬蔑你大嫂?”周氏口不择言地道。
沈母已气得面黑如锅底,“你给我闭嘴,闭嘴。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儿媳是蠢货,孙媳是毒妇,二房还有指望吗?
魏牡丹和沈柏宽夫妻关系已经濒临破碎,陶氏不想让沈柏宽拿这事做借口休掉魏牡丹,让三房背负昌信侯府的怒火,冷声道:“你们二房了不得,我们惹不起,我们躲得起。”
言罢,陶氏拂袖而去。沈丹遐扶着袁清音跟上,沈丹迅拽了下呆住的沈丹迼,亦跟着离开。沈丹念看了眼沈母,低头疾步离开;沈丹逦见状,也赶紧跟着走了。
三房不追究,可这事却不是这样就了结的,沈柏宽愈加厌恶魏牡丹,叫嚣着要休妻;魏牡丹哭哭啼啼地回了娘家,向她娘哭诉了一番,差点没把昌信侯夫人给气厥过去,手指用力地戳她的脑门,骂道:“见过蠢的,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哪有人象她这么直接,当着一大群人去害人的?
昌信侯夫人看着娇横愚笨的女儿,心像被钝刀用力地割着,痛得她直喘粗气、后悔不已。昌信侯年轻时宠妾灭妻,昌信侯夫人为了弹压住那些妾室为了掌控内宅,费尽精力和心思,忽略了魏牡丹的教导;等她腾出手来,魏牡丹已经十三四岁,性子已形成,改不过来了。
昌信侯夫人虽然下定决心好好管束魏牡丹,可是没多少时间了,魏牡丹十五岁及笄,要出嫁了。魏牡丹的名声不好,无人上门提亲,眼见魏牡丹的年纪渐大,就要砸在手里了;恰好这时魏兴民打断沈柏宽的四肢,昌信侯见沈穆轲官运亨通,顺势将魏牡丹赔嫁出去;昌信侯夫人想着沈家的门第比昌信侯低那么多,魏牡丹嫁过去,婆家得供着,不受气,就没有反对。
可是谁能想到魏牡丹会把日子过成这样,先闹腾着自己小产,又把妾室给整治的小产,现在还去害堂妯娌。
“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要莫不出手,出手要干净利落,绝不能让人被住抓把柄?”昌信侯夫人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要整治妾室,方法多得是,你偏挑了种最简单、最粗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你那个堂妯娌又没碍着你什么事,你做甚要害她?”
“她不尊重我。”魏牡丹噘着嘴,“我是她长嫂,她见了我不行大礼。”
昌信侯夫人瞠目结舌,面露疲惫之色,抬手揉揉额头,道:“你要教训她,可以等没人的时候教训她,怎么能当着一堆人,那么明目张胆的去推她挤她?”
魏牡丹低头道:“我知道错了,下回我会注意的。”
“下去歇着吧,等沈家派人来接你在回去。”昌信侯夫人向后靠在引枕上道。
“沈家会派人来吗?”魏牡丹今天是撕破脸皮跑出沈家的。
“会的。”昌信侯夫人不想与她多言,闭上眼道。这或许就是女儿低嫁的好处吧,怎样胡闹都无妨。
沈家二房无人在朝中做官,用不着畏惧,而且昌信侯夫人压根就不信沈柏宽真敢写休书,只是打发次子媳去沈家二房,让长子媳和三子媳带着重礼去了沈家三房。
陶氏听到通报,礼数周全亲自将人迎了进来,在厅里分主宾坐下,婢女送上茶水,退了出去。陶氏明知故问地笑道:“不知两位魏夫人过来有何贵干?”
魏大夫人笑道:“沈三太太别这么见外,从我家小姑子那边算,我该称呼你为三婶。”
“不敢当。”陶氏淡笑道。
“三婶,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过来的原因,想来三婶心里有数。”魏大夫人笑道。
“魏大夫人这声‘三婶’,我可当不起,虽说贵府小姑子做出了那种事,但我儿媳没什么大碍,大家亲戚一场,我已说过不追究了,实在想不出魏大夫人过来还有什么事?”陶氏笑道。
魏大夫人见陶氏把话说得这么直,也不拐什么圈子,笑道:“三婶大人大度,但这事我家小姑子毕竟做错了,我俩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
“大夫人快别说这话,我不是糊涂人,我不会乱牵连人的。东西,还请两位魏夫人带回去,我不能收。”陶氏端茶送客,做错事的人不来道歉,让两个无关的人过来,昌信侯夫人处事方法,令人不敢苟同。
魏大夫人心里也是不愿来这趟的,可是婆母之命不敢违,才不得不忍气吞气的过来。该赔礼的礼已经赔了,至于陶氏接受不接受,不在魏大夫人考虑范围内,也不久留,和魏三夫人告辞离去。
过了几天,周氏打发人去昌信侯府接人。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好身子,赶紧怀个孩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给我忍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道吗?”昌信侯夫人再三嘱咐道。
“知道了。”魏牡丹带着婢女回了沈家,一改往常的刁蛮任性,老实在呆在院子里喝药养身子,颇有点悔过自新的架式。不过沈丹蔚并不看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然她心里还是希望魏牡丹能改好的,家里天天闹,她住得不安心。
到了八月底,程珏的伤势痊愈,向圣上提出外放;圣上考虑了几天,同意了他所请。苗氏知道儿子外放一事后,气得在他背上用力地捶了两下,骂道:“你这臭小子,搞什么名堂?好好的在翰林院当差不行吗?为什么要外放?还一去去那么远的地方,山高水长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程珏哄了半天才把母亲哄好。
程老太爷早就知道这事,为了让程珏能顺利去竹山城,他还动用了皇帝在做太子时给他的蟠龙玉佩,去宫里见了皇帝。
“你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为此努力去争取,这很好。小二,放心大胆去走你想走的路。”程老太爷勉励他道。
程老太爷还给他写了八个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孙儿记住了。”程珏正颜道。
“来,九丫头,你也给小二写几个字赠别。”程老太爷笑道。
程珏看着沈丹遐,眼含期待。
沈丹遐想了想,提笔沾了墨汁,在纸上写下,“在官惟明,莅事惟平,立身惟清。”
“多谢小九妹。”程珏拱手道。
程老太爷捋着胡子,道:“小二,有空给小九儿刻个闲章。”
不等沈丹遐拒绝,程珏笑问道:“小九妹想取个什么别号?”
沈丹遐想了想,笑道:“程二哥帮我取一个吧。”
“好。”程珏满口答应。
程珏用了三天时间,找了块藕粉色玉石,雕了个小兔子在上面。雕好后,程珏拿去送给沈丹遐,“小九妹,闲章刻好了,看看喜不喜欢?”
沈丹遐接过荷包,从里面把玉章拿出,“好可爱的小兔子。”
程珏弯唇一笑,道:“看看别号,可合你心意?”
“玉遥君。”沈丹遐笑,“这别号好有诗意。”沈丹遐心无旁骛,是以并没有觉察到程珏给她取这个别号的深意。
玉取自珏,遥源于遐,君子之交,发乎情止乎礼。
程珏眸光微闪,“用这枚闲章给我写信。”程珏顾忌着沈丹遐的名声,不愿让她在信上留有本名。
“好的。”沈丹遐欣然答应。
吏部的任命很快就下发,之所以这么快就让程珏赶去赴任,是因为竹山城前任知州好不容易熬到任职期满,立刻就花了大笔的银子疏通关系,调离了竹山城;朝堂这一年动荡不已,竹山城知州一职一直空缺,难得有傻子愿意去那边远之地,还不派过去,更待何时?
九月初七,天气晴朗,大吉,宜出行。沈丹遐和沈柏密兄弟以及程家人送程珏出城。
“程二哥,保重,一路顺风。”沈丹遐看着程珏道。
程珏颔首,“小九妹,保重。”
沈丹遐目送程珏绝尘而去,一别经年,他此去至少三年以后才能回来。
这天,沈丹迼跟着夏嬷嬷学烹饪,煮了一锅芎麻健脑汤。芎藭性温,味辛,有活血行气之功效;天麻性平,味甘,益气强阴通血脉;枸杞性平,味甘,有润肺明目滋肾的作用。此汤甘甜鲜美,不但能滋补肝肾,还有助脑力的改善。沈丹遐觉得这道汤很适合给整日闷在房里攻读诗书的沈柏密和沈柏寓喝,沈柏密那儿有袁清音,沈丹遐就送汤去给沈柏寓。
到了沈柏寓的厚德院,惜时迎了出来行礼。沈丹遐笑问道:“我小哥呢?”
“二少爷去前面的书房了。”惜时垂首道。
“这么用功啊。”沈丹遐示意锦书提着食盒,跟着去前面找沈柏寓。
到了书房,沈丹遐站在外头喊道:“小哥,小哥你在里面吗?我要进来啦!”
里面无人回应。
沈丹遐蹙眉,走了进去,书房空无一人,沈柏寓根本不在里面;沈丹遐朝书桌瞧了一眼,上面似乎放着一幅画,走过去细看,画上画得是个姑娘的背影,穿着一袭淡紫色绣豌豆花长袄和白色褶裙。
沈丹遐盯着画,右手抱腰,左手肘搭在右手上,左手托着下巴,这背影瞧着挺眼熟的,似乎在哪见过。沈丹遐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这个被她小哥画在纸上的姑娘是谁。
沈丹遐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抽出书橱里的一本书翻看,坐等沈柏寓。
过了一会沈柏寓回来了,“妹妹,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大姐煮了一锅芎麻健脑汤,我给你送来一盅,你用趁热喝了,我有话要问你。”沈丹遐指着圆桌上的白底红花瓷盅道。
沈柏寓把汤几口喝完,“你要问我什么?”
“这是谁?”沈丹遐指着书桌上的画,直接问道。
私下画一个姑娘的背影,是挺失礼的事。沈柏寓面红耳赤地道:“我不知道她是谁。”
沈丹遐讶然又瞬间明白了,难怪画的是背影,眸光微转,“小哥,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她吗?”她小哥春心萌动了,得帮帮忙,好让小嫂子早日进门。
沈柏寓摸了下发烫的脸颊,不好意思地问道:“妹妹,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我送母亲和你去昌宁伯府赴宴的事?”
沈丹遐点点头,回想那天赴宴的事,微微一笑,道:“小哥,我先去证实,稍后告诉你,她是谁。”
“妹妹,你知道她是谁,快告诉我。”沈柏寓急切地道。
“哎呀,小哥你别急,等我证实后,再告诉你。”沈丹遐起身往外走。
“妹妹,妹妹,妹妹。”沈柏寓跟着她身后,“你可别忘了。”
“不会忘的,我明天就去找她。”沈丹遐笑道。
沈柏寓面露喜色地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老实呆在家里看书,若真是她,你要是没有功名,她家肯定不会同意你们的亲事的。”沈丹遐回头横他一眼道。
“哦。”沈柏寓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回书房看书去了。
沈丹遐回到祉园,写了张帖子,命人送去永宁侯府给严素馨。严素馨回了帖子,欢迎她明天来访。
第二天,沈丹遐拿着一盒她跟着华嬷嬷做的菊花熏香,出门去了永宁侯府。进了侯府,沈丹遐依照礼数,去给李氏问安。尔后,严素馨将她带去住得院子。
“昨儿知你要来,今天一早,我特意挖出一瓮去年从梅花上采集来,埋在梅树下的雪水,一会你尝尝味。”严素馨笑道。
“这等雅事,我自是客随主便。”沈丹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