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阿叔笑出了一脸褶子:“我可不敢哟,你看,咱们都尉边上有这么个天仙似的姑娘在,都尉可不能喝多,失了脸面啊。”
玉城闻言脸上轻轻一红,不好意思的别开头。
顾淮夜一边跟大家打招呼,一边在她耳边低语:“你看,大家是很喜欢你的,我扶你下来吧。”
“慕容啊,来,这边坐。”
蛮族老妈妈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毛毯,顾淮夜拉着玉城入席坐下。大家看着玉城,一个个的都别过头偷偷地笑,有的还在窃窃私语。
北夷的老妈妈凑过来用不标准的中原话问道:“慕容啊,这姑娘长得这么水灵,是中原人吧?是哪家的姑娘啊?”
顾淮夜笑了笑:“这位是城守家的千金,名唤君汐。”
不知哪个快嘴的小兵多喝了两杯,带着醉意的喊了句:“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就是暴雨那天晚上差点把咱们都尉急的自己骑马去找的那位啊!”
玉城闻言转过头小声问他:“你……你本打算自己出去去找我的?”
顾淮夜望着玉城不说话,只是笑。他的眼被篝火照亮,目光炯炯,宛如冬日里的暖阳。
小兵见顾淮夜不说话,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天我们都尉都快急疯了,人都上了马,却硬是被昊阳大哥他们拦了下来。多谢老天爷开眼啊,昊阳大哥可算把你找了回来,现在您也没有大碍,不然……我看我们都尉是真的要发疯了。”
听将士们这么说,玉城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暗暗涌动。她谢绝了蛮族老妈妈递过来的阿满酥,起身往大漠深处慢慢的走。
顾淮夜本不打算追上去的,一来这里到处是自己的人,玉城出不了危险,二来她在房中憋闷许久,又有心事,自己去走走透透气也是好的。可是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顾淮夜好半天,昊阳还使劲给他打眼色,叫顾淮夜追上去。
顾淮夜无奈的笑笑,这才起了身,接着身后传来一片将士们起哄的欢呼声。
玉城听见将士们的起哄声,心知是顾淮夜追了过来,脚下加快步伐,想找个安静地方独自呆一会儿。
顾淮夜望着她加紧步伐,不由笑道:“干嘛走这么快,一会儿走到没有篝火的地方再丢了,小心喂了豺狼。”
玉城闻言脚下一顿,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放慢了步伐。顾淮夜也并不急着追上去,他隔着几步远,慢条斯理的跟着玉城。
“你……你干嘛跟着我……”
玉城头也不回的说。
“都说了这里有豺狼,你要出个好歹,我可怎么跟香月他们交代?”
“真的……有狼吗?”
她心中一紧,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几只饿狼,背后不由得有点冒汗。
“难不成你不怕了?那好,我回去了,慕容小姐慢慢散心。”
说着顾淮夜真的转头就走,玉城赶紧转头,局促了半天才将他叫住。
“哎!你……你……”
顾淮夜侧过半边脸,“什么?”
“你……你……能不能不走……”
顾淮夜停住脚步。呵……她果然上当啊,这附近哪有豺狼,就算有,他精兵强将的又哪里会怕?
篝火映红了顾淮夜转过来的半面侧脸,火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勾画的极其俊朗。他目光闪烁,嘴角微微弯起,然后悠然的转过身慢慢向玉城走去。
玉城看见他的笑容慢慢扩大,走近时,顾淮夜忽然轻轻将她的手握紧。玉城往回抽了下想挣脱,可是徒劳,顾淮夜怎么也不肯撒手,反而笑的更欢。
顾淮夜背对着火光,眼睛却十分明亮。笑意渐渐蔓延至他的眼底,他目光炯炯,将玉城望定。
玉城被他看的浑身不自然,不自觉的低下头去,“你……你看什么呢。”
顾淮夜笑出一排好看的牙齿,“好风景。”
二人如此面对面的拉着手沉默了好一会儿,玉城突然抬起头望着顾淮夜。
“你还记得答应我的吗?”
顾淮夜歪歪脑袋,“坏了,我答应你什么了?”
玉城气的跳脚,“你说要帮我去找我爹爹娘亲和上官枫溪的……我……我早该知道你是随口说说,居然信了你……”
说完气得转身就要走。顾淮夜轻轻使力一带,将她揽入怀中,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听见顾淮夜在他耳边低语。
“君汐,我答应你的怎会不记得。从今往后,我顾淮夜但凡应允你的,一定做到。”
顾淮夜的语气不重,却字字铿锵,仿佛要在玉城心里树立一块碑,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毫不含糊的刻画上去。
顾淮夜的手抚了抚玉城的长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的。
“君汐……若有一日你找不到我了,会不会像担心上官枫溪那样,担心我呢?”
玉城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有对爹爹娘亲的思念,也有对上官枫溪的记挂,还有对顾淮夜的感激与歉疚。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回到,“大概……大概会的吧。”
顾淮夜闻言将她拥得更紧,一遍一遍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君汐……君汐……”
答应玉城的事情顾淮夜自然会办,只是这一路的进展并不顺利。顾淮夜派出的两人先是前往都城的那条路遇到了问题。
前些日子被暴暴雨冲刷塌陷出的无数个水坑,此时虽然积水已经干透,但地面坑坑洼洼,还有不少从山上带下来的碎石块,马匹的行径非常困难。两人决定从侧面的小树林抄小道走远路,绕过难走的管道,改从林中小道迂回至都城。可到了山前他们才发现,山中小道也不容乐观。
原来都城以南多年来少雨干燥,山体的另一面树木郁郁葱葱,这一面虽然也有树木生长,但根基远不如另一面的树木长得结实,土壤十分松软不说,还掺杂着不少石块。这场暴雨一下,山体竟有些滑坡的趋势,有的树木被封拦腰刮断,有的被雷电劈的乌黑。
二人合计,这条山路相对管道来说反而更加危险,怕是不能走了。于是二人拨转马头又改绕回管道,翻身下马,一路牵着马匹打算走过最崎岖的路段。
自打这二人出去后,顾淮夜与玉城见面的时间忽然变少了。这几日除了时不时与玉城一起吃吃饭之外,连坐下来聊聊天都很少。
许是前些日子被顾淮夜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扰惯了,这几天忽然清静下来,玉城反倒有些不适应。她在房中憋闷得慌,就让香月陪她去到处走走,散散心,透透气。
都尉府其实并不大,大门进来是议事的正厅,往后是厨房、柴房和马鹏。正厅有左右两道回廊,回廊各自连通东西两个别院。但早年为了作好抵御流民入侵的准备,老都尉先后多次扩建了都尉府,并且修筑了城门与瞭望台。
所以,与其说都尉府是一个单门独户的机构,不如说它更像一个建在边关的小县衙。除出了都尉府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流民们自己搭建的帐篷茅屋,流民们并不太像中原人这般讲究,什么城中子午线,什么风水宝地,只要来了就先占个地盘,木桩一打就是一座帐篷。远远看来就好像是部队随地安营扎寨一般,毫无规律可言。若不是长年生活在此,恐怕出了都尉府没几步就要迷了方向。
祭月节那夜天色太暗,玉城很难看清城中的具体情况,加上顾淮夜没完没了的戏弄自己,玉城也根本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趁着这几日顾淮夜忙自己的事,玉城打算走出都尉府,好好欣赏一下各族边民的生活景象。
行至都尉府门前,玉城却被守卫拦住了。
“我只是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君汐小姐,都尉大人吩咐了,他不在的时候要咱们一定看护好你。这外边儿人多马多灰尘又大,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出去乱跑了,万一丢了或者又受伤……都尉非扒了我们皮不可……”
玉城打量着说话的守卫。他年纪不大,个子只比自己高出一点点,黝黑的面皮上有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这不就是祭月节那一晚喝多酒与顾淮夜说话的小兵娃么?
“我记得你,那天祭月节是你酒醉跟都尉大人说话的吧?”
小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君汐小姐好记性……那日酒醉说胡话,若是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香月掩着嘴笑,“原来是你这个小酒鬼。你看,我们小姐大人大量都不同你计较,你就让我们出去随便逛逛,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回来。我保证!”
小兵面露难色,“小的……小的不敢啊……都尉大人发起火来可是了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