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宗煜裹的跟只熊似的,他倒是想在房里歇着,可是闫皇后出于关切子侄终身大事的角度出发,在为周王选妃的时候,就捎带手的……为他也选了一位。
跟着皇后住在鸾仪宫里的闫家隔房堂妹闫梦萱自告奋勇前去通知他,让他去鸾仪宫向皇后娘娘请安,顺便偶遇一番。
闫宗煜名声是坏了点,但架不住卖相好,闫皇后极有先见之明的决定先见一面再说,说不定对方瞧在他风度翩翩的皮相之上,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闫梦萱除了为皇后做传声筒,还有个隐秘的小心思,就是想打听下周王性情如何。
“七哥,那是在看台上隔的太远,周王长什么模样我都没瞧见。不知七哥跟周王有无交际?”
国舅府里有五女三子,闫宗煜乃是唯一嫡子,头上还有两位同胞姐姐已经出嫁,其余子女皆是庶出,他在族中排七。
闫宗煜被闫梦萱缠的头疼,又对皇后的关爱不堪重负,既然装病都不能阻止皇后娘娘要他出来见人的决心,他便穿戴停当,哄着闫梦萱出了院子,撒腿就往程家人住的地方跑。
闫梦萱在后面气的跌脚:“七哥……七哥你别跑啊!你跑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待啊?
闫宗煜一个大男人敢在行宫里乱窜,但闫梦萱可没那个胆子乱跑,她还得顾忌闺誉。
“你就跟姑姑说我出去了,你来的时候我不在,不知跑哪去了。”
闫宗煜耍赖成了习惯,压根不怕皇后的责骂,能躲得一时是一时。
他去找程旭的时候,程旭正拉着兄妹俩的马准备出去跑跑,被闫宗煜一眼瞧见赤兔胭脂兽,顿时惊为天马,一见倾心,非要磨来骑:“程二,这你可不够意思了,藏着这么好的马不让我知道。”
程旭的坐骑他早见过,嫌弃颜色太黑,配不上他闫小公子的风姿,原话是“跟黑炭似的,白瞎了我身袍子。”但见到谢羽的马,只恨不得立刻拉到国舅府藏起来:“好兄弟,这马儿真配哥哥我,你想啊,待哥哥穿一身火红袍子,走马章台,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小娘子!”
“国舅府的小公子就是光着身子跑到秦楼楚馆去,也能迷倒无数小娘子。你就别打这匹马的主意了,它有主了。”
闫宗煜不干:“不行不行,你找人把马的主人找过来,我跟他好好说叨说叨,不论是房子还是地还是美人,再不济我给他寻个小官当当,无论如何,这马我要定了!”
程旭坏笑:“你说的可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
程旭立刻派人前去长阳殿找谢羽,小声耳语了一番,派出去的长随过得半刻钟就回来了,告诉他周王带着阿羽出去了,听长阳宫的守卫说是往猎苑方向去了。
程旭骑着自己的马,一手牵着谢羽的马,让程家下人随便给闫宗煜找匹马来。
闫宗煜不干,非要骑赤兔胭脂兽,程旭不肯,当先打马便跑,闫宗煜只能骑马紧随其后。
二人纵马到了猎苑,隔的远远的程旭便放开了手里的缰绳,赤兔胭脂兽撒蹄子便朝着谢羽跑了过去,谢羽惊喜大叫:“胭脂——”抬头就看到程旭跟闫宗煜并绺而来,顿时一脸的震惊,恨不得立刻去论坛发个帖子求助:揍了哥哥的朋友,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那一瞬间,谢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急智,忽的翻身上马,朝周王伸出了手:“快,上来!”场面太尴尬化解不了,走为上策。
周王下意识伸出手去,被她一把拉上马:“抓紧了。”话音未落,双腿一夹马腹,胭脂马撒欢窜了出去。
“等等等等……我记得你不会骑马吧?”崔晋对她两次蹭马车之事可是记忆犹新。
“哦有这事?”谢羽都顾不得自己曾经撒过的谎了。
“你会不会骑啊?”
“今儿才学。”谢羽随口敷衍,扭头去瞧身后的闫宗煜。
闫宗煜也瞧见了她,又是大天白日,不远处就有一队巡逻的守卫,偏偏她还骑着自己倾心的马儿要跑,立刻扯开了嗓了喊:“快来人,将前面的马拦下!”他自己一夹马腹也追了上来。
已经被谢羽拉上马的崔晋口瞪口呆,什么叫“今儿才学”?
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不会骑马也敢往马上跳。
“快停下来停下来!你到底闯什么祸了?”崔晋觉得今儿他大概要被这丫头给坑了。
不远处守卫听得闫小公子召唤,已经集结了过来,形成包围之势朝着谢羽崔晋冲了过来。比起毫无权势的周王,国舅爷家的名头更为好用。
闫宗煜跑在最前面,原本还一脸轻松准备看他笑话的程旭紧随其后,扯着嗓子喊:“都停下停下!”可惜没人听他的。
谢羽回头看到闫宗煜追了上来,抬手就解下了马鞍上负着的长箭,抽出一枝箭,扭身就给了闫宗煜一箭。她飞箭驰马,箭尖贴着闫宗煜的耳朵擦了过去,同时喊道:“你别跟过来,不然下次我就射穿你的耳朵!”
闫宗煜停了下来。
方才那一下子差点让他的心脏停跳。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少女能在驰马的同时真的射穿了他的耳朵,她的神情认真极了,绝非平日花街柳巷那些小娘子的调笑之语。
守卫见得闫小公子都停了下来,况且马上还坐着周王,他们也缓缓停了下来,原地待命。
程旭这才驱着马儿踢踢踏踏过来了:“早说了让你停下,偏不听!”
闫宗煜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的耳朵,感觉到耳垂上辣辣的疼,手指头上面已经沾了点血迹,便知道耳朵已经破了皮,神情不由的郑重了起来:“程二,方才那少女是谁?”
程旭与他一起纵横长安纨绔界多年,仗着自己打小练过的,不知道打趴下多少官家子弟,又有国舅府公子的名头,从来无往不利。还难得看到他如此正经的表情。
他不由的也正经了起来,笑的格外得意,就跟小孩子献宝似的:“告诉你可别说出去,那是我妹子!亲妹子!”
闫宗煜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你娘可真能生,才认了个弟弟回来,就又有了个妹子!当我傻啊你?”
程旭也憋的很苦闷,亲亲的妹子不能放在身边呵斥着,不能带出去玩,不能一起顶撞老头子,实在让人有些憋屈。
他正色道:“这个真是我亲妹子,府里的弟弟才是冒牌货,是我妹子的义兄,她自己不想认祖归宗,正好那小子身上又有我娘的信物,就这么……阴差阳错多出来一个弟弟。”他眨眨眼:“好兄弟,你可别乱说出去,我家老头子可还不知道呢。”
闫宗煜这下比程旭还憋屈:嘴贱去调戏姑娘,白白挨了顿打,还是好兄弟的亲妹子;好容易看中一匹马,又是好兄弟妹子的爱物——运气要不要这么差?
他怎么觉得,自己是不是与程二的亲妹子属相犯冲啊?
怎么两次都犯在她手下。
最后只能幽幽叹一句:“你家妹子这骑术跟箭术可真厉害!”他都以为自己的耳朵要保不住了。
程旭得意大笑:“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谢弦谢大将军当年qiang法出名还是在幽州击杀突厥人时震慑幽州军的,让他们从此不敢再小瞧这位大魏唯一的女将军。其实最开始在北海荡平海寇的时候,她可是以箭术而闻名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崔晋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再错过一点点闫小公子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就要出现一个血窟窿了。
谢羽这匹被她起名为“胭脂”的马儿性子活泼,又在谢羽全力驱使之下,速度惊人,林间树木从两侧急逝而过,冷风灌进嘴里,沿着喉咙一路而下,腔子里也要冻住了
他扯着嗓子喊:“阿羽,把缰绳给我……”马速都失控了。
方才谢羽射箭,他就捏了把冷汗,生怕她失了准头一箭射死闫宗煜。不过事实证明,这丫头还挺能唬人,拉弓姿势很是娴熟,射箭却没什么准头,贴着闫宗煜的脑袋过去了,竟然也能吓的闫宗煜止步不前。
闫宗煜与程旭齐名,都是纨绔界的代表,读书习武皆提不起来,独精于吃喝玩乐,这在长安城中是人所共知之事。也亏得他是个草包,才能被这小丫头给吓住。
谢羽跑的兴起,哪里肯交出缰绳:“周王殿下,你坐稳就是了。”
跑出去一盏茶功夫,崔晋才品出了味道:“你会骑马?”
方才那一箭也并非失了准头,而是她当真在威胁闫宗煜别追过来?!
一念至此,崔晋脸都青了:“停下!你到底闯什么祸了,见到闫宗煜就跑?”
闫宗煜虽然名声不好,但却玩的风雅,向来讲究你情我愿,从来不勉强美人。
谢羽假作不闻,闷头驱马,崔晋见她不停,改抓为抱,双臂合拢将她抱了个满怀,试图去抢她手里的缰绳,但一抱之下才察觉出此举不妥。
她穿着侍卫服色,腰带紧扣,虽是冬日也能感觉出棉衣之下的腰肢劲瘦纤细,崔晋顿时搂紧了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谢羽放慢了马速:“他昨晚酒后对我出言不敬,我将他骗到暗处揍了一顿。”
这像是这丫头能做出来的事情。
崔晋伸回了手,脑子里还留着方才搂住她纤腰那瞬间的震憾,耳朵里听进去的话便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出言不敬”
阿羽穿着侍卫服色,而闫宗煜是能进武安殿宴饮的人,身份上天差地别,何至于就用到了“不敬”这词儿?
崔晋不必想也知道了,定然是闫宗煜酒后调戏了她两句,她心头火起便将人教训了一顿。怪道今儿她乖了大半日,窝在长阳殿不出门,还对他百般殷勤。
想通了这一节,崔晋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这真是开门揖盗,感情是收了个活土匪在家中。而闫宗煜杀气腾腾恨不得让守卫将这丫头拿下的样子,想来揍的不轻。
此事若能悄悄按下来便罢了,若是让疼爱儿子的闫国舅知道了,还真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崔晋头疼的按了下太阳穴,已经在脑子里开始考虑如何先下手为强,去魏帝那里告一状,省的等闫国熹闹腾起来,他反被打个手忙脚乱:“这几日你就乖乖在长阳殿窝着,别再往外面乱跑了,知道吗?”又不甘的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骗了我?”怎么感觉这丫头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全是骗他的。
真想吊起来打一顿,好好审审这满嘴谎话的丫头,看她还能吐出来多少实情。不过瞧在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崔晋也觉得这个想法有点难以实现。
谢羽听出他话里的回护之意,并不曾因为她闯了祸而将她推出去给闫国舅,心中暖意上涌,却不肯告诉崔晋还有哪些谎言,调皮一笑:“你猜!”又道:“为了表示对王爷的感谢之意,我请王爷吃烤肉,坐好了。”猛的一夹马腹,胭脂离箭一般窜了出去。
说起来,打猎这种事情,也不是男人的专项爱好。
谢羽箭术精妙,骑术更好,二人一骑窜进猎苑之后,专往马蹄印少的地方进去,跑了一段路就猎了一只野兔,再跑过一个山头,远远瞧见野鸡的羽毛,谢羽箭才射了出去,就听到林深处马蹄声动,她才待要避,已听得一名女子的欢呼声:“射中了!”
紧跟着对面双骑而来,正是四皇子崔煦跟三公主崔晴,身后跟着约莫七八名护卫。早有护卫跑过去将野鸡捡了起来,送过去之后,马上的崔煦眉头便皱了起来。
崔煦的箭术不错,他外祖梅家镇守西南,也是武将世家,梅妃瞧着弱质纤纤,当年在西南也是骑马打过猎的。自崔煦十岁之后,她便说通了魏帝,每年总要将四皇子送到西南去住些日子再回来,谓曰:体察民生之艰。
崔晋回京之时,崔煦还在西南,这几日才归,兄弟两个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并不算熟悉。
而眼下,崔煦手里这只野鸡身上有两个箭孔,他的箭从野鸡腹部穿了过去,但对方的箭却是穿喉而过,从双方站立的位置来瞧,对方离野鸡的藏身之处比他还要远个十几步。
“大皇兄好箭法!”
崔煦暗暗心惊,他才回来之时便听说了崔晋不少事迹,从他拖着半条命跑回长安,到后来魏帝荣宠无二,都拿他当病人对待,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箭术练的比他这个从小就挽弓又身体健康的弟弟都要强。
崔晋无奈叹气:“你这丫头出来就是惹祸的吧?咱们过去吧。”
待到得近前,崔晋与谢羽下马的同时,崔煦与崔晴也已经下了马,向崔晋一拱手,崔煦笑的一团和气:“大皇兄,都说你病骨支离,我瞧着竟是误传,没想到皇兄箭法精进如斯,弟弟惭愧,还要向皇兄多多学习呢。”
挽弓拉箭是极费臂力之事,臂膀无力根本拉不开强弓,若崔晋在楚国真如他自己所说,长久缠绵病榻,怎么可能箭法有成?
崔晴轻笑:“说不定皇兄这是想给父皇一个惊喜呢。”她生母原是梅妃沉香宫中充媛,难产出血而亡,梅妃便将她抱到自己身边养大,与崔煦感情极好。
这两人听得这两人一唱一合,当下便笑了:“四弟三妹说什么呢,为兄能爬起来都不错了,哪里有臂力练箭?”崔晴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她会将此事告诉魏帝,当下只有澄清一途。
“方才那野鸡可不是为兄射的,而是阿羽射的。”指指谢羽手上还拿着的弓,“我也是才知道自己王府里竟然还藏着这等好手。”
崔煦不信:“皇兄你可别蒙我。她一个小丫头……”唇边浮上一抹坏笑:“皇后娘娘正在鸾仪宫中宴客,为皇兄选王妃,皇兄你却带着红颜知己在山里打猎,还哄骗弟弟。”
谢羽虽身形高挑纤瘦,却仍能从面相上瞧出来年纪还小,双眸如星,肤质如玉,瞧着只是个小美人罢了,哪里是什么崔晋所说的持弓好手。
崔晴跟着起哄:“大皇兄再这样我可是要去告诉母后的。快说说你是怎么练的这般厉害的?要不你就跟老四比比,等猎到了好东西,献给父皇,也好让父皇不再忧心你的身子,高兴高兴。”
分明是拿话挤兑崔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