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谢喻舟的加入,抢修的流民和官兵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原本身体的乏累感、与内心的疲劳感,似乎在刹那间抛之脑后。
谢大人都加入了抢修的工作,他们怎么能被谢大人比下去?他们有什么资格说累?从没干过这些的谢大人才是最累的人!
原本想要休息的流民和官兵,硬生生咬住了牙,没有退居二线。
这一时刻,流民和官兵抛去了隔阂,精神难得到统一,他们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一个个的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做着手头的活。
下了一整夜的雨,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渐渐转大。
谢喻舟望了一眼聚集着乌云的天际,不由紧蹙了眉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暴风雨就要到来。
没时间了!
谢喻舟大喊:“加紧速度,雨要变大了。”
“是,谢大人!”所有人同时喊道。
随后不久,施明带着另一群人回来了,他一看谢喻舟都加入了抢修工作,二话不说撸了袖子占据了一个垒泥块的位置。
大家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地对堤坝进行抢修。
时间来到正午时,狂风忽然而至,青河里的河水如怒涛般汹涌。
乌云中隐约闪过雷电的痕迹,一息后,雷声在耳边炸开。远处有颗树被落雷劈开,被劈开的树干里似乎还留有雷电的余威。
众人吓了一跳,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可还得了。
尽管大家都很害怕,但是没有一个逃走的人。
雨开始下大了。
就在第三道雷快要落下前,抢修堤坝的流民惊喜地喊道:“谢大人、施大人,堤坝修复好了!”
大家闻言大喜,手上的动作全部停了下来。
有的人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个男人哭着鼻子道:“我以为今天就要回不去了。”
男人身边的人笑得踹了他两脚:“呸,什么乌鸦嘴啊!就不能说点好话,我告诉你啊,哥还指望着回家抱媳妇呢。”
流民和官兵们听着俏皮话,同时‘哈哈’大笑。
风雨交加,但已阻止不了他们欢愉的心情。
连施明都暗骂了一句:“就这点出息。”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第三道雷声落下,一时松懈的情绪又紧绷起来。
谢喻舟当机立断地对所有人吩咐道:“所有人听令,放下手中工具,马上跟我回营地。”
“是,谢大人。”请河边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的呼喊。
三十里外,营地。
戚映欢正帮着胡老四熬煮姜茶。生姜洗净切丝,加水熬煮,等水开口加入冰糖,当然,营地这边是不会有冰糖这种奢侈的物品,戚映欢只能用粗糖代替。
粗糖和后世的白砂糖不同,是一种发黄带着茶色的粗糙颗粒。
哪怕是粗糖,对平民老百姓来讲也是个昂贵的东西。对他们而言,‘糖’并不是生活必需品。
见戚映欢把一整袋粗糖倒进大锅里,胡老四惊了。
“谢、谢夫人……这就全倒了吗?”
胡老四心疼得快要流泪。
“流民和官兵们加起来一共有一百五十多人,就这一包糖下去,也就尝尝味道。”戚映欢道。
胡老四说不出话来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还是很心疼,太心疼了。
身后的知夏见胡老四这副表情,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原来不是她没见识,而是她家小姐太过大手大脚。她家小姐从来不会在物质上亏待自己。
知夏不得不庆幸,戚映欢除了大手大脚还会挣钱,不然……知夏简直不敢想象。
戚映欢搅着锅子里的汤水,心思早已飞到青河边。不知道谢喻舟他们怎么样了?真让人担心。
就在她出神时,雷声炸响。
戚映欢不由打了个机灵,她放下手中的搅拌棒往帐篷外走去。
看着天空中的乌云卷积,她哪怕是再懵懂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暴风雨将近。
眼见谢喻舟等人还没回来,戚映欢急得团团转,她回到帐篷内来回挪步。
许久后,知夏安慰道:“小姐,姑爷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您别这么着急上火。”
能不急吗?
胡老四也很焦急,他提议道:“谢夫人,要不我再跑一趟去瞧瞧状况?”
戚映欢摇摇头,这一来一回的也要好些时间,胡老四一个人,万一路上出点事怎么办,戚映欢并不想浪费了谢喻舟的苦心。
就在戚映欢着急上火时,她听见了营地外传来的动静。
戚映欢向帐篷外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向营地靠近。
他们回来了!
被留在营地的人大喜。
戚映欢一时也顾不得狂风暴雨,掀开帐篷就往外跑。
知夏提着伞跟在后面:“小姐你等等我啊!”
戚映欢哪里还管得着这些,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确认谢喻舟的安危。
可她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风。
风雨中,衣袍猎猎作响,沙石漫天飞舞,树枝被压弯了腰。
在狂风下,戚映欢被吹得东倒西歪,偏移了原本的路线。知夏倒是想去拉自家小姐,只可怜她也是个小女孩,根本没那个力气。
还没和回来的人打个照面,戚映欢就感觉自己快要原地起飞,她以后再也不说胖了,胖点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在暴风雨中被风吹走。
就在戚映欢大呼‘完蛋’的时候,有人把她拉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蓑衣,并不健壮的身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住。
戚映欢定睛一看,惊喜地叫出声:“谢喻舟!”
斗笠下,谢喻舟失笑:“戚姑娘,你要是想要放风筝的话,我们选个好天气再来,这种时候就不要乱跑了。”
放风筝?
戚映欢表情一滞,马上就明白了谢喻舟意有所指。
好你个谢喻舟,居然说她是人肉风筝!
不过生气也只是一瞬间,等她看清谢喻舟的样子时,她猛地愣住。
尽管谢喻舟穿蓑衣,但是蓑衣下的衣服全部湿透了,裤脚管上全是泥水,连袖子上也是乌麻麻一片,平日拿来写字作画的那双手,此时指甲缝里全是泥。
谢喻舟前所未有的狼狈。
“你是不是摔了啊?”戚映欢下意识问。
然后她才发现谢喻舟攥住她的手很冷,彻骨的寒意从他的手心传来。
戚映欢看到谢喻舟的脸煞白一片,唇瓣已经冻得发紫,轻微地打着哆嗦。
她心中登时一慌。
谢喻舟却不想在戚映欢面前表现出狼狈的样子,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搬了一会儿泥块而已。”
戚映欢这才想起胡老四说的话,原来说得都是真的啊。
但……
“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她拉着谢喻舟往营地内跑:“快跟我回去换衣服!”
“你身体本来就没那些人好,前几年一到冬天就要发热,你都忘记了吗?这两年才调养回来,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戚映欢非常心疼,眼眶微酸,她知道谢喻舟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激励流民,但他就不能考虑下自身的素质吗。
“你说你也真是的,干嘛非要自己亲自上?让随行的官兵去不就好了吗?再不济,李盟和若愚不是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