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酒意上了头,瞧着有好戏看,起哄道:“谢兄,来一个!”
“谢兄,上啊!”
众目睽睽之下,谢喻舟只好举杯道:“有水念作淋,无水也念淋。去了林边水,添雨即为霖。”
杨建中没想到谢喻舟想也不想随口就答了,脸色不太好,又道:“有水念作湘,无水也念相。去了相边水,添雨即为霜。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几句还饱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你们喝酒就喝酒,弄那么大声把其他两桌也招来干嘛,光想着出风头。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也听出了杨建中语气中的不善。
谢喻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杨建中一眼。
下一秒,谢喻舟冷声道:“有水念作溪,无水也念奚。去了奚边水,添鸟则为鷄。虎落平川被犬欺,落地凤凰不如鸡。”
谢喻舟也没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杨建中大为恼火:“你!”
差点就要指着谢喻舟的鼻子骂人,众人看情况不好忙把杨建中拉开。
你一个第三和人家第一别什么苗头,人家凤凰好歹还是凤凰呢,你连凤凰都不是。
众人见杨建中心胸狭小,心中有了成算。杨建中这样的心性,就算以后中举,也当不了几天官,容易把人得罪死了。
后半场宴席,搭理杨建中的人少了许多。
杨建中没有发现,还自顾自地喝着闷酒,明明是前三名的庆功宴,为何只有谢喻舟出尽风头,他却要沦落到此。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谁请客吃的席,居然还想占尽便宜,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有了刚才一出,大家都不在继续玩行酒令,而是谈起了天南地北。
有人突然提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听说……东宫那位身体快要不行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消息,这话可不能乱传。”喝得迷蒙的学子,马上惊醒。
“这还有假,前两天从金陵传来了消息,应天府张贴了皇榜,要寻一位叫做孙思邈的道人,给太子治病。”那人道:“要是太子身体还康健,哪里需要寻什么道人治病。”
“孙思邈又是谁啊?”
听到这个问题,谢喻舟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这又是他家小姑娘惹出来的历史残留问题。
“我也没听说过。”那人道:“据说是法慧禅师认识的隐士高人,不过连法慧禅师也不知道那位高人现在在哪里。要是我知道孙道长在哪就好喽,好像还能领不少赏钱。”
“你是财迷吗!”
那人嘿嘿一笑。
“太子都这样了,你说皇储之位……”
有人话说到一半,发现有点不对劲,全员禁声都看向了他,眼底多为警告。
“白兄,谨言慎行!”“这话题不是我们能讨论的。”
“啊,是!是我酒喝多了,你们当没听到啊。”那人及时反应过来,拍着脑袋嘻嘻哈哈地说着,身后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读书人要关心天下事,但有些事不是他们能猜度,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唉,那你们说以现在的情况,接下来皇上还会继续攻打黑水吗?”
“怎么不打,我听说燕王已经请命领兵了。”
“燕王?能行吗?”
燕王是大齐建立后才出生的皇子,今年也不过十九,对于周昂的印象,大家也都停留在表面,和太子相处和睦,皇帝喜爱。
“这我哪知道啊?不过皇上好像同意了。”
“这事我也知道。”他神神秘秘地看一眼四周,然后小声地说:“我有亲戚在王府当差,听说任命才刚下来,燕王就经历了一场刺杀,好像是朝中主和一派干的。”
“不是吧,就算不想打仗,也不用刺杀燕王吧。”
“具体我哪里知道,反正就是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谢喻舟听着几人的小道消息,捏着酒杯眯了眯眼。
这消息有真有假,刺杀是真的,至于传闻中的凶手,却是假的,有人故意要混肴视听。
这次燕王没死!应该是在经历过武陵的刺杀后,陆敏和燕王警戒起来了,所以躲过了这一劫。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等燕王察觉凶手后,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谢喻舟不喜欢陆敏看小姑娘的眼神,但他不得不承认陆敏是个聪明人,聪明只要脑筋转过弯来,肯定能察觉不对劲。
改变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是法慧禅师这辈子临时改道来了武陵。
法慧禅师为何要来武陵?说来也好笑,居然是途中听了西游记的故事,才决定来武陵听一下完整版。
谢喻舟不知道什么叫做蝴蝶效应。
他只知道犹如水珠落入湖面,打乱了原本的波纹,现在正慢慢扩散开来。
“还有两个月……”谢喻舟轻声默念道。
有个学子喝迷瞪了,看谢喻舟一直捏着酒杯一动不动,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什么两个月?谢兄,怎么不喝了?你是今天的主角,怎么能不喝呢!”
“我是说,还有两个月就到中秋了。”谢喻舟随口解释。
“中秋啊,团圆的日子。我都离家大半个月了,也不知家里好不好?”喝迷瞪的学子说。
“还能不好吗,等回去告诉爹娘你考中秀才,他们别提会多高兴!”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秀才了!”
大家又兴奋起来。
喝迷瞪的学子开始向谢喻舟劝酒。
其他人有样学样。
谢喻舟没办法全部推诿,只好喝了几杯。
谢喻舟不喜欢醉酒的感觉,这让他难以掌控。
不过他身体年纪小,不胜酒力也正常,没两杯下肚,他就装作一副晕眩的样子。
见谢喻舟眼睛都迷蒙了,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这时谢喻舟隐约听到了吴若愚的声音,最初他以为是幻听,可很快吴若愚就大声叫道:“少爷,不好了!少夫人有麻烦了!
谢喻舟前一刻还双眼迷蒙,等听到这个声音,他眼神一凝,哪还有之前的醉意。
吴若愚来到面前道:“少爷,少夫人被人扣在赌坊了!我先去了衙门报官,但门口的差役推诿说赵大人不在……”
谢喻舟蹙眉,眉头直接拧成川字。
边上的学子听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放下手中的酒杯。
宋青云道:“若愚你别急,再说仔细一点……”
吴若愚喘了口气,把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魏华听后大为冒火,直接‘啪’地一声,摔了杯子,清酒四溅,杯子被摔裂。
场间杯箸骤停!
魏华看向谢喻舟:“行之,我们就去会一会那位来头不小的赌坊老板!”
谢喻舟半阖着双眼,此时他眼中的光半隐半暗,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危险非常,他的唇线绷直,原本清隽的脸庞,现在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他垂着头,这一切无人窥见。
瞬息之后谢喻舟睁开眼,看向在场的学子,眼中划过一丝微光。